风呜呜地呼啸而过,卷起雪花狂乱地飞舞,我们的绚丽彩衣在雪色的掩盖里颜色渐淡。忘川、无府扶着断冰立在冰雕的巨门前,神色漠然,无动于衷。我们都是神魔两界无辜的弟子,但是我们徘徊在了死亡的边缘,因为我们无法选择自己的命运安排。
一阵阴寒湿冷的狂风猛然间吹起积雪无数,雪花铺天盖地漫卷飞舞,神界的冰雕巨门应声而开,门后立着的,正是千娇百媚风情万种的冷妃。
她对着我笑,笑得倾城倾国,魅惑难挡,她说:“蓝裳,我的兴致到头了,我忽然不想再继续玩下去了,你看,魔影宫的弟子还剩下几个?这是注定的结局,谁也无法更改,你以为你伶牙利齿,会使点小花招,你就可以拯救一切么?不,这不可能。”
她的眸光清澈宁静,充满着天真无邪的波光,那是一双婴孩的眼睛,是幼年的紫苏的一双眼睛,但是,现在镶在这个充满阴谋的男人的眼眶里,闪动着婴孩般盅惑的光泽,却执行着残忍的报复计划。
“停止你的报复吧,我们都是无辜的生灵,放下你的仇恨,解脱你自己,也让别人安然,这二十多年,君色和彩姬并不幸福,如果你要报复,要诅咒,那么你做到了,现在的这些无辜弟子,本与当年的旧恨无关,你没有必要赶尽杀绝。”我注视着她妩媚的脸,冷冷地说。
如果,目光可以变为刀剑,可以割杀敌人,那么,冷妃已经死在我的目光下一千一万次,我以一种锐利尖刻的眼神注视着她那张不属于她自己的脸,她的脸上,遍布着那些无辜被杀的神女的肌肤,没有一寸是她自己的。
冷妃浅笑盈盈,慢移莲步轻踱至我的身前,她说:“你遇着她了,是么?”
我转首避开她的纯洁天真的眼神,淡淡地问:“你说谁?”
“她,以前的冰川雪府的神者。”冷妃冷笑着说。
“是。所以,我也知道了你的一切。你是一个可怕的男人,无论你用多么柔美的女人的脸来掩饰,你终究是一个阴狠残忍的男人,心地龌龊,令人生厌。”我以无比厌恶鄙视的口气说。
“你没资格讨厌我。”她冷冷地说。
“彩姬也不会爱你这样的男子,所以当年她宁愿放弃做神女雪妃娘娘,而与君色私奔去魔影宫,甘愿下嫁一个魔界的少宫主,屈身为魔后,也不愿与你厮守天长地久。”我依旧不依不挠地深挖冷妃的痛处。
“你知道什么?你懂什么?你以为他们宠着你,护着你,你可以这般得寸进尺,忘乎所以?你有什么?你什么都没有!我有地位,有美貌,有我想要拥有的一切,你敢与我抗衡?你敢顶撞我?你找死是不是?我偏不让你死,我要让君色看看,你最后是什么下场!”
她终于爆发了,她隐忍了二十多年的愤怒与仇怨。
“你想要怎么折磨我,我都无法逃避,如果折磨我就可以令你的仇恨减轻,我愿意付出一切,但是,你要救活断冰,他是冰川雪府的弟子,别让他死。赤烟和紫苏是魔影宫的人,我不奢望你救他们,但是我希望你能准许他们回返魔影宫,让他们死在魔影宫。还有,我要问你,黄楚的失踪是否跟你有关?”
“你倒真会安排,把一切都布置完了,那还要我作什么?是听你的,还是听我的?断冰是我的弟子,是死是活都轮不到你来操心;赤烟、紫苏还没到死的时候,你不用提前来为他们准备后事;至于你说的黄楚,不是我掳的,我从来没有见过他。”
冷妃的声音在冰冷的雪雾里,听起来清脆悦耳,无论是说着怎样狠毒的话语,声音始终甜润动人。
她的白色的裙裾,飘扬在阴冷的风里,洁白的雪花纷飞而下,一片一片地堆积在她的身上,既不融化,也不飘落,使得她的身影那般的萧瑟冷漠,像梦境里的一个影子,苍白幽冷,没有温度,也没有深情。
我相信,她已经没有深情,刻骨铭心地爱着的生灵,不会滋生这颗仇恨报复的心,她早已不爱雪姬了,她爱的,或许只仅仅是她自己,或是当年的,作为冰界首席大弟子,雪妃娘娘夫君的,那份荣耀和尊严。
“雪姬已经疯了,她也许已经不记得你,终此一生都不会再与你相见,曾经爱过的记忆,就让它留下来温暖此后长长的一生,不要再报复下去,仇恨只会令你面容丑陋而灵魂扭曲,放手吧,冰冷,饶过你自己!”我对着她孤单的影子,说。
我看见她白衣飘飞的身影在雪地上忽然一阵轻颤,抖落了一肩的霜雪,我知道,已经很久没有谁叫过她冰冷,至少二十年的岁月,她被遗忘,或许连她自己也已经忘记了,她原来叫冰冷,是个英俊冷酷的神界男子。
她俯首看我,眼中有晶莹的泪光浮现,她说:“如果,我的一出生,便是一位女子,有着倾城倾国的妩媚容颜,执剑起舞,击竹长歌,令无数男子沉迷醉倒在我的音容里,那该多好……”
我注视着她的哀伤沉静的脸,久久地说不出任何的话语。忽然她长袖挥出,雪花纷乱而飞,她转首吩咐道:“忘川、无府,将他们统统带进青竹居,好生看管,不得有任何差池。”
语毕,她人影已如雪片纷飞飘渺而去,冷风里只剩她甜润的声音如春花烂漫盛开,但,我知道那是她刻意制造的一种感觉,目的只是为了掩盖她的残忍冷漠而已。
我没有任何的反抗,因为我已知道了挣扎是徙劳的,所以当忘川扶起赤烟,无府抱着紫苏时,我顺从地跟着他们走入了曾经居住过的青竹居。听老嬷说过,那是彩姬在冰川雪府时居住的地方,那么,冷妃一直安排魔界弟子居于这里,又是何意呢?
我猜不透她的心思,她的心思阴沉黑暗得看不见明媚的光亮。我独自守护着重伤的赤烟和紫苏,陪伴着他们陷于昏迷濒临死亡的身体,我的心里孤独而凄惶,就像一个人站立在沉闷窒息的暗夜里,抬首看天,天是黑的,俯首看地,地也是黑的。
紫苏是躺在我的怀中死去的,就像她第一次死去时的样子,她的手虚弱地按着我的剑柄,目光温柔而慵懒,她说:“师姐,为什么你一直不喜欢我……师姐,如果,如果没有赤烟该多好。”
紫苏一直是一个单纯天真的孩子,她以为,我只是因为赤烟喜欢她而厌恶她,如若不是赤烟,我便会爱上她。其实,爱与不爱,与自己的心上有没有人没有关系,有时候爱只是一种感觉而已,或许我可以用一个目光的瞬间爱上一个人,也或许我被人凝望一辈子也无法与他相爱。
这就是,爱的无奈,所以天下之深情多悲凄断肠,因为我们的心上,总是放着不一样的人,你的心上是我,而我的心上有别人。一直如此。这般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