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自家小辈的媳妇当着众人这样呛声,三叔公一时间也是觉得一张老脸火辣辣的了,但该继续的还是要继续,这事情还没完呢怎么着也得硬撑着给办完,还得给办好了。
“唔咳、我这样说也只是例行公事的问一下,毕竟二小子爹娘都不在了,咱们这些做长辈的少不得要多看顾一下,我也是半截黄土埋到脸的人了,话虽然难听了点但也实在不是?!所以大山、大山家的还有二小子媳妇啊,你们也不要往心里去。”大山就是赵明决大伯的名字,三叔公是长辈,自然也就直呼他的名讳。
“我说二小子媳妇啊,你、你站近点说话。”见天官还是低着头唯唯诺诺的挪着步子,一副生怕被人吃点的样子,三叔公也有点哭笑不得了,“诶、诶你别怕啊,老头子我就啰嗦的几句,不会怎么着你的,该是什么就是什么你就如实说就得了。”
人家都说到这份上了,再装下去天官自己都觉得矫情了,也就大大方方扬起头目视前方地在他们三人跟前站定。
倒是村长他们有些讶然于天官的大方,刚刚还扭扭捏捏的小媳妇,不过一句话的功夫就转过了弯,看样子也是个伶俐的。特别是三叔公,满意的捋着那撮子山羊胡子连连点头称好,虽然是个破了相的,但眼睛清澈还透着一股子灵气,瞧着这身子骨也还小,多养养指不定还能养回来,到时也是个周正的,这么一想,也就满意了大半。
“看你这样子不是这周围(村镇)的人吧。”三叔公眯着眼缝一副算命半仙的样子问道。
天官看了看座上的三位,看起来都是明事理的,不会像赵家大房那般的胡搅蛮缠,而且瞧着这三叔公的意思应该也是承认了她是赵明决的媳妇了的,想来只要像下午赵明决跟她说好的那样照着戏本子念台词过关也就手到擒来了的,既是这样天官面对三叔公的话头也就爽朗的接了下来。
“我是逃难到这里来的。我的家原本是住在靠近西北战地的芒城附近的一个小镇子里,后来夷兵攻城,爹爹和娘亲就跟着镇里的大部分镇民一起向南逃难,爹爹原本想带着我们去投奔住在泽城的叔叔家的,怎料在来的半路上又碰上另一伙流民抢劫,慌乱中我爹娘为掩护我逃走也、也、死在了流民手下。”
天官装模作样的拿袖子捂住了脸,外人看是伤心得涕泗横流了,只有天官知道她是快忍不住笑场了,只要一想到她现在像朵小白花一样在装可怜诉说自己的悲惨身世,就想抱着肚子打个滚,忍得声音都有些哽咽不清了,但也给她的卖力演出增加了几分真实。
“我又随着人流走了大半个月才到了泽城,好不容易找到叔叔家时才发现他们都搬走两三年了,邻居也都不知他们搬去了哪里,我一个弱女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先在镇外的荒庙住了下来打算在镇上慢慢找些活干,但有一晚不知哪里窜来的火星,烧着了庙里的稻草······还好我跑得快,虽然被火灼伤了脸但好歹也保住了命。镇上的人见我生得丑陋,也没有活计可干,我肚子饿,就流浪到了那座山上,然后······”
说到这,天官还非常上道的向赵明决那个方向看了一眼,“然后我就碰到了相公,他知道了我的身世可怜我,就、就说他愿意娶、娶我收留我。”
那一声‘相公’天官是唤得十分自然,管你们认不认我,反正先把名分给定下来了,赵明决自然也就甩不掉她了,天官此时心里笑得贱兮兮的,那一手小算盘也是打得噼啪响。
天官说完,看着眼前的一众人,仿佛还在沉溺在天官的悲惨身世中,天官顿时觉得自己的额头滴下了很大一滴冷汗,肿么突然会有一种在说书的错觉,是我说的太好太真实了吗?那我现在是应该捧着小碗出来收钱,还是该很有气势的一拍惊堂木、然后大吼一声“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呢?
想不出我还有这等天分啊!想着就不禁眉目含笑的向赵明决那儿看去,颇有邀功之意,只可惜冰山脸还是冰山脸,看不出有一丝动容。也是,剧本都是他写的,效果出来了应该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只怕她演得也不是那么好,可能只是无知的古代村民同胞们娱乐节目太少的缘故。天官也就收起了脸上的小得意,还是不能骄傲的,自己还有待加强啊~~~
而听完天官的一段话,众人心里也是各有各的滋味,像是三叔公一样的上了年纪的人,对于这些生生死死看得也比其他小辈们多了,就觉得这样一个小姑娘小小年纪就经历了旁人可能一辈子或许都不会经历的事情,委实是让人可怜可惜的,看天官的目光也都变得亲善了起来。
“既然你家中已无长辈又不是这周围之人,那婚礼方面······”三叔公听完天官的话想来也是感触连连的,问话的语气比之之前都是不同,可能是怕引起小姑娘再次伤心,声音都放轻了许多。
天官也察觉到了众人看她的变化,但也都见好就收,一脸诚恳的说道:“之前相公说要收留我做妻子我已经是十分感激的了,天官自知自己事情,也不敢奢求婚礼什么的大费周章的了。同相公商议过后,我们都觉得就一切从简了,毕竟过日子是两个人的事,就不折腾了。”
天官的这一番话一出,再次引起了众人的热议,特别是一些大姑娘小媳妇都纷纷觉得天官傻,在古代大家都讲究三书六煤的,哪怕是再穷的人家,装装样子都会请个媒人扯两块红布再成亲,像天官这样的,她们觉得名不正言不顺的,以后铁定在夫家在村子里会抬不起头来,丢脸!
天官又岂会不知这段话在这里会引起怎样的轰动,毕竟‘裸婚’这事无论搁哪个时代,都太新潮太随便了。但这是下午的时候,她跟赵明决两个都同意的法子。
她呢,是第一天来到这里人都昏昏沉沉的,对一切热闹都提不起劲,只要一想到要像电视上说的那样磨磨蹭蹭的走一堆的过场她就烦,而且她在这里又没有亲人朋友,行礼行给谁看啊!至于赵明决就更干脆了,他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也不喜欢一大帮子人看稀奇一样围着他看,既然要医伤,自然是怎么快怎么来,如果要举办婚礼,那一套繁文缛节做下来还不知道要何时才能开始医伤,本来就是个幌子,也就不拖延了。
不管旁人是怎么看怎么想,三叔公跟村长、里正倒是相视一笑,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赞许之意。虽然不办婚礼是有些不妥,但赵明决的情况他们也都是看着的,估计连请媒人、扯红布的钱都拿不出来,如果是要赵家大房出的话,少不了又是一场争斗,现在这日子也是越发艰难了,他们这一伤一残的也不去费劲去整那些虚的了,小两口和和美美的过日子才是真。
“既然你们都说好了,那老头子我也就不废什么话了,你、叫天官是吧?是‘天官赐福’的‘天官’”三叔公笑吟吟看着天官,像哄小孩般轻声道。
天官低眉敛目的颔首道了声:“是的。”
“好、好、好,希望你真的能像你的名字一样,可以赐福给你们小两口。”三叔公满意的捋了捋胡须,对着坐在一边静默不语的赵明决道:“二小子啊,赶明儿你们搬好家空闲了,就带你的新媳妇去你里正叔家里办个户籍入个户,虽说你们不办婚礼,可也不能亏了人家不是。”
里正这时也出声了,爽快的说道:“赵家二小子啊,你也不用急,你媳妇的这种情况要到县上衙门去重新入户,等哪天你们都空闲就提前告诉我一声,我领你们去县上办!”
“那就多谢里正叔了。”赵明决微微拱手道谢。
天官在现代的时候就见识过求人办事的难,哪怕是个小小芝麻大的村官,只要你有求于他,不给点好处与他虚与委蛇一番都是难成事的,想不到在这不知名的古代倒是有机会见识了这种为人民服务的好公仆,顿感亲热啊这是,于是也就饱含感激的跟着颔首道谢。
这里正也是个爽朗的汉子,被天官那满满都是感激的星星眼一看,也有些手足无措了起来,只好哈哈笑了几声,摸着后脑勺,“应该的、应该的!”
三叔公见天官户籍问题解决了,就看了村长一样,“既然现在二小子有媳妇了,那村长你看······”
村长会意,坐直了身子,喝了口茶水道:“那就按我们之前说的一样,大山兄弟,把你们之前收着的属于二房的那份屋契地契拿出来再分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