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地洪宇的伟力之下,人的力量显得如此渺小和可笑,赤那虽然知道极北之地的可怕,但也还是第一次切身体会到这种可怕,这场战争其实在开始之时就已经注定了他们惨败的结局。恐怕别说找寻帝王之剑的任务无法完成,就连能不能顺利找到失踪的巴特尔一行人都不一定。
像今天这样的状况,很可能在以后的旅程中会接二连三的出现,库岩是第一个,但绝对不会是最后一个。
再走十天,找不到人,就回去!
无功而返浪费的仅仅是辎重,如果一定要求一个结果,折损的可能就不仅是辎重了。对于赤那来说,这些打心眼儿里尊重他的部下们,要比这世上的任何黄金珠宝都珍贵。他很懊恼,自己居然是在伙头兵的提醒下才明白自己真正关心的到底是什么。
热腾腾的饭食很快就好了,将士们嬉笑着各自领了食物分散开来,只有赤那还坐在原地愣愣地看着远方出神。
他决定吃过饭就宣布此行的真正目的,然后将剩余的一个月行军任务改为十天,十天一到,不管是否找到都要坚决回头。
接下来的问题就是如何安抚军心了,在这一方面其实赤那并不算擅长,他自带兵以来鲜有败绩,还从未遇到过此种主动言败的状况。
“将军,就算不饿您也要吃一些,下一顿要等到明天才能吃了,这么长的时间铁打的身子也经不住啊~”
伙头兵分发完了其他兵士们的食物,这才发现他们的将军居然还没吃到,便忙不迭地打了一份给赤那送了过来。
“你说,现在离天黑还要多久?”
赤那随手接过了热腾腾地食物,轻轻地问了一句,语气空茫而疲惫。
伙头兵茫然抬头望天,只看见了一片亘古不变的灰蒙天空,时间好似已经在这一片时空中凝结住了,不刻意去留心的话,很容易就会忽略掉偷偷流逝的时光。
“这……这个……啊!那个是什么?”
他实在是回答不出赤那的问题,赧赧地正不知如何是好,却突然发现单调的大片灰色边缘,有个黑点正在向这里快速地靠近着。
赤那闻言抬头向那个方向望去,极力凝视片刻,瞳孔骤然紧缩,猛地站起身来。
那是巴特尔的海东青!
这只老鹰在越过天山之后就消失了,谁也没有发现它是何时不见,又是去往了何处。不过总不能要求一只飞禽恪守军纪,在派出了几名斥候在行进的路线附近简单搜寻了几次过后,赤那便只能权当它是先行去寻找自己的主人了。
现下它居然出现了!在失踪这么久之后,它会带来什么样的消息呢?
小东收起了自己的翅膀,宛如一颗炮弹般极速落下,在临近赤那的附近低空又突然张开了翅膀,盘旋了两圈之后,长鸣一声,紧接着向行军路线的斜前方飞去。
果然是有了发现!
赤那激动异常,随手将犹自温热的食物塞回给了伙头兵,顾不得交代些什么,便飞跃至马上,紧追着小东的身影疾驰而去。
“将军——”
一切发生的都太快了,伙头兵还没反应过来,只在赤那打马而去的那一刻,有些恐慌的大声喊了一句。他感觉,今天的将军,精神状态很不对劲。
海东青尖厉的鸟鸣声,在寂静无比的极北之地几乎都要划破了长空,所有的兵士不管正在做些什么,都不约而同地抬起了头。他们看见了小东,也看见了追着小东而去的将军。
“怎么回事?将军要去哪里?”
离着将军离开之前的位置最近的就是伙头兵,所以赤那的副手木仁先抓着他问道。但是他又怎么能知道顷刻间将军转圜了多少心思,只是无助地向木仁摇了摇头。
眼看从这个厨子嘴里是问不出什么来了,木仁强压着心中的烦躁不安放开了伙头兵,回身对着一众兵士大声宣布。
“全军听令!集合——”
刚才还各自凑堆的散漫将士们,立刻放下了手中的东西迅速集结起来,这只队伍在这一刻终于露出了久经沙场的肃杀之气。
“一队斥候随我去追将军,剩下的人原地待命,一个时辰内若是没有人回来,全军向这个方向进发!”
“是——”
似乎是感觉到了赤那与往日的迥然不同,这些他一手带起来的精兵,甚至要比往日在战场搏杀时更加肃穆。
而与此同时,极速奔跑着的赤那终于追上了海东青,这只鸟儿落在了一片有着轻微突起的雪地上,急躁的两只脚爪不停地在地上刨抓。
这下面有什么么?
似是明白了海东青急切地呼噜声,赤那取下了背在身后的长矛,仔细护住了周身的要害部位,这才小心翼翼地靠了过去,脚下踢起了地上的积雪。
是个人!穿着部落军用轻甲的人!
再也顾不上什么防护,赤那“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两只大手疯了一样的刨抓着这人身上覆着的积雪,很快便将此人拖了出来。
然而,这个不知道已经在这里伏了多久的部落勇士,早就已经没有丝毫的生命迹象了。他的脸上泛着奇异的青白色,嘴唇已经被牙齿咬得稀烂,眼睛微微睁开着,神情异常的痛苦。
这个人赤那是认识的,他一直在巴特尔的麾下,在赤那与巴特尔两人练习操兵布阵时总是冲当先锋,所以赤那对他有些印象。
可是,他居然就这么死在了这里,巴特尔呢?为什么没有掩埋他的亲兵,为他念上一段往生祭文,让他能够魂归故里,转往彼岸重生。
只是疑惑了片刻,在看到死人手中抓着的东西之后,赤那恍然。
那是一小块牛皮,看上去应该是绑在臂弯上的护甲残骸,这块牛皮的边缘参差不齐,仔细端详还能发现上面细微的齿痕。
看来这个人竟然是活活饿死的吗!看来巴特尔他们确实已经陷入了绝境,甚至恐怕已经如同他怀中的这个死人一般,长眠在了某个未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