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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已经很晚了。
……
“这是什么？你天天在想些什么？他生日不生日和你有什么关系？他是你的谁啊？”
“说话啊，他和你有关系吗？你对我和你爸有这么上心吗？”
“夏文安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什么时候了心思还不放在学习上！你是在毁了你自己啊！”
“你太让我们失望了，太不争气了。”
……
夏文宁听到妈妈严厉的声音。
信息量好大。
她放下笔走进卧室。
僵持的两个人没有因此而停止战争。
“说吧。从什么时候开始追星的。”妈妈的话里有火。
夏文宁一下子就知道文安喜欢的偶像被妈妈发现了，因为文安已经不仅一次在自己面前提到那个明星了。她凑近夏文安的耳朵：“姐，你就认个错，爸爸妈妈就不会再追究了。”不是什么大事。
夏文宁以为姐姐会马上就认个错，然后皆大欢喜。
可是夏文安在这件事情上似乎很固执，她怎么都不肯承认自己错了。
“你说，你姐错了没有？又错在哪里？”妈妈突然对着夏文宁喊。
其实夏文宁觉得妈妈在小题大做，有点夸张了。
谁心里还没有一个特别看重的人呢？
文安的偶像是一个明星，我的偶像是程若峰。
有什么分别吗？
她只好这样说：“姐是错了。她不该追星的，现在学习很紧张的。”
其实她知道，不是这样的。
生命中一定会出现一个人，无论他是明星还是普通人，他都会渐渐成为你心里倾慕的人。你仰望着他，你看着他发着光在闪耀。你觉得能够认识这样一个人真的会幸运，你觉得世界上你只会遇到这样一个如此优秀的人，你甚至觉得你会永远在心里为他呐喊为他加油。
文安没有错。
如果非要说她有错，可能就是错在程度上，她可能陷的太深了。
......
光阴似箭。
夏文宁又要去学校了。
“好好学习啊。”
“路上小心点，看着马路。”
“想吃什么就跟我们说，我们给你们送饭。”
他们没有骗人。
很快，爸爸就要给夏文宁送饭了。
这天，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声一响起，夏文宁飞奔出了教室，心里还在默默感谢英语老师没有拖堂。
来到校门口的时候，很多学生为了抱抱家长都出了校门，但也意味着他们不能坐在桌子上好好吃饭了。
等了大概五分钟，本来还因为爸爸的“迟到”而郁闷，突然就看见一个身形衣着和爸爸很像的人正骑着摩托车奔来。
夏文宁咧开嘴笑，她饿坏了。
他一定是爸爸。
夏文宁果然没有猜错，当那个男人摘下头盔的时候，她看见了爸爸熟悉而又陌生的脸。
爸爸看见了夏文宁，从摩托车前面的篓子里拿出饭盒，双手捧着饭盒缓缓向栅栏内的夏文宁走来。
夏文宁突然有些感伤。
爸爸站定在了夏文宁的面前，他们中间是冰冷的围栏，仿佛阻断了她和他之间所有的温情。夏文宁向右看去，一排学生一边吃着饭一边和家长说着话，她却觉得他们的距离因为什么而变得好远好远。
“爸爸，我出来吃吧。”夏文宁觉得自己不是一个犯人。
爸爸正递给夏文宁饭盒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在外面吃吗？”他的手缩了回去，“但这样好像不方便啊，端着吃多累啊。”
“我不想这样。”夏文宁的眼睛挪到了旁边一排学生的身上。
爸爸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饭盒递给了夏文宁：“要不你去教室里吃。”
“学校不许外面在教室里吃饭，所以特地在一楼空出一间教室专门让我们在那里吃饭。”夏文宁用手指了指一个方向。
爸爸连连点头：“那我进来。”
夏文宁刚想告诉他家长是不允许进校的，爸爸已经走进了门卫室。
门卫室里的叔叔站起身想阻止爸爸进来。
门卫室的门是关着的，夏文宁听不到他们的对话，但她看见爸爸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了什么然后一下子盖在了那个叔叔的手里，脸上也在笑着，说着什么。那个叔叔的眼睛在自己身上停留了几秒，然后移开，眼神犹豫飘忽不定。终于，他摆摆手让爸爸进来了。
夏文宁看到爸爸打开门笑着朝她走来。
而夏文宁心里却哭了。
他从来不做这些事情，从来不求任何人，但此时此刻，为了坐下来陪夏文宁吃饭讲讲话，他低下了从未向任何人低下的头，做了曾经杜绝做的事情。
夏文宁知道这其实不算什么，那只是一包烟而已。
“文宁，走吧。”爸爸搓搓手。
“嗯。”夏文宁低着头，抱着饭盒，将他带到了那个空教室。
很多学生在这里吃着家里的饭菜，但只有夏文宁爸爸一个家长。
爸爸找到两个位子，用手抹了抹：“还挺干净的。坐着吃吧。”
“这里每次都有人来打扫的。”
“是吗？那挺好的。”爸爸坐了下来，打开饭盒，“你喜欢吃的蒸鸡蛋，快吃，别放凉了。”
夏文宁点头。
“爸爸。”
“嗯？”爸爸很快回应。
夏文宁本来想说谢谢的，可感激的话堵在喉咙口，因为所谓的不好意思，最终将所有“矫情”的话咽回到了她的肚子里。
取代这些话的只能变成——“菜真好吃。”
真的。
“好吃就好了。”爸爸不住的点头，仿佛从夏文宁对饭菜的肯定中得到了莫大的安慰。
爸爸默默掏出手机，夏文宁继续吃着饭。
过了一会儿，爸爸说出去一会儿，让夏文宁继续吃。夏文宁点头，夏文宁知道他是去抽烟去了。曾经夏文宁调侃过爸爸，说烟才是他的爱人。有时候因为爸爸抽烟太频繁，家人都和他吵过架，可效果依然不是很明显。
夏文宁以前一直不理解为什么爸爸会那么喜欢抽烟，直到她发现，自己和文安成绩越来越不理想，爸爸抽烟的次数也随之越来越多这一事实后，夏文宁明白了，爸爸的压力那么大，而他所有的负担只有通过抽烟被烟圈带走，这是他排压的方式。夏文宁有什么资格阻止？
怪只能怪自己，没有令他自豪的成绩。
心里很不是滋味，饭菜也越来越没有味道，一切都是寡淡的。
很快，爸爸又坐到了夏文宁的身边。
“以后我们每个星期都给你送一次饭吧。学校离家里真的有点远，我们抽不出那么多时间天天送来。”爸爸的语气竟然是抱歉的。
夏文宁点点头。
早应该想到的，他们哪里有时间来“千里迢迢”给夏文宁送一次饭呢？他们要上班啊，他们中午也要吃饭啊，他们……
“其实也送不了几次了。”爸爸低下头，喃喃道。
有什么东西梗在了喉里。
“晚上回寝后赶快洗洗就睡觉知不知道。”
“嗯。学校十一点会熄灯的。”她尽量回答的轻松一些。
“平时吃饭不要省，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我知道。”
“学习……也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现在还有一年的时间。”爸爸还有很多的不放心。
“好。”
爸爸只会安慰夏文宁，而自己却最着急。
夏文宁想，所有的父母是不是都是这样，把最最沉重的负担独自扛在自己身上，让自己的孩子永远是轻松的。
其实他们知道，他们的孩子们不可能会轻松。
学生们在高考备战中头晕目眩，在题海中困住了自己，在一次次难堪的分数下失去动力，他们承受的东西让他们几乎无法呼吸。
可是会不会是这样，在学生们承受这些的时候，在孩子们快要放弃的时候，有两个人一直在努力着，默默努力着，他们在背后为孩子们们做了很多很多——他们会因为孩子们成绩不好而睡不着；他们会因为孩子们想要吃家常菜而坐一个半小时的车来送饭，他们会因为孩子们灰心丧气而为夏文宁们打气，即便他们心里也没什么底……
他们支撑着孩子们，让孩子们相信，高考，从来都不是自己在孤军奋战。
在言语中，夏文宁快吃完了饭。
“爸爸，我吃不下了。”她舔舔嘴巴说。
“怎么会呢？饭不是很多啊。”爸爸半信半疑。
夏文宁把饭盒递给了爸爸。
爸爸看了看，不好意思地吃起来，嘴里还说：“别浪费了。”
夏文宁抿着唇，没有说话。
她知道，爸爸还没有吃午饭。
先填填肚子也是好的，爸爸不会嫌弃自己的。
很快，爸爸吃完了。他们一起收拾好饭盒，走出了那间教室。
走到校门口的时候，爸爸转过身朝夏文宁笑了笑：“回去吧，中午好好睡个觉，下午才有精力听课。”
她只是点头。
夏文宁站在原地，爸爸离她越来越远。
“爸爸。”夏文宁突然朝他的背影喊。
爸爸回过身，夏文宁挥挥手：“拜拜。”
爸爸摆摆手，笑着点头。
夏文宁看着他放好饭盒，骑上摩托车，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直到分别，她都没有和他拥抱过。
夏文宁终于发现，阻隔他们的，从来都不是那道栅栏，而是她自己。
她沉下头，突然感到很难过。
2
时间的齿轮快速地向后拉，拉到高考结束的那一天。
夏文宁感觉到到了从未有过的轻松。
她走在去车站的路上，她心里有说不出的开心。
和难过。
车站旁早早就站着了两个人，一个是她绝对不会认错的程若峰，另一个是正站在他对面的女生——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女生。
他们攀谈地看起来很愉快，夏文宁放慢了靠近他的脚步。
感觉要发生一件什么自己不能接受的事情了。
她本来想离他们远一点不打扰他们的交谈，但程若峰一个不经意的转头就看到了自己。
“夏文宁。”他主动喊住夏文NX文宁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
她想自己一辈子也不会忘记这样一个阳光充沛温暖戳心的日子，光线照射在自己面前的这两个人身上，他们同时向自己投来友好的目光。眼眸里的平静都浓得化不开。那一刻的夏文宁，吃惊到错愕——相似的眉眼，相似的微笑，相似的，像一对情侣。
夏文宁歪着脑袋，心里泛起涟漪，是谁说过的——相爱的人会越长越相似呢？
夏文宁的脑子里只蹦出了四个字——如此般配。
他们，是如此的般配。
“夏文宁，她是我初中的同学。”程若峰的话里似乎所有隐瞒。
那个女生冲夏文宁点点头，夏文宁也微微地笑着。
程若峰又开心地同她说话。夏文宁悲哀地发觉她自己真的是一个外人。
21路车缓缓向车站开来，它真的救了夏文宁一命。
夏文宁往前走，程若峰却完全没有上车的意思，仍然滔滔不绝和那个女生说着话。
夏文宁皱了皱眉，以为他因为讲的太嗨所以没有注意到车来了。
“程若峰，车来了。走吧。”夏文宁朝他喊。
下一秒夏文宁看到程若峰似乎是不情不愿地转头看着她，然后他跑过来对自己说了一句意料之外的话。
他不好意思地笑笑，夏文宁哈哈大笑：“程若峰你学习那么好也早恋啊！”
“你上车吧。”他催促夏文宁，没有理会她的调侃。
那个女生肆无忌惮的笑，咧开嘴，显然很开心。
“好。”夏文宁扭头便失了笑，快步跟上上车的人群。上了车位子早就满了，她倚在靠近后车门的栏杆上，眼睛正好扫在程若峰的身上。他跟那个女生一直有说有笑，他没有回头看自己一眼，没有和自己说一句再见。
夏文宁突然明白了，是她自己误解了。
程若峰对自己的关注都是正常的。那只不过是一个成绩好的男生对一个成绩不好的女生的一种人文关怀，那个女生真的想多了。
再见了。
夏文宁在心里对程若峰说。
“她坐9路车回家，我送送她。”——这句夏文宁上车前程若峰对她说的话也永远留在了风里。
9是他最喜欢的数字，他将要乘上9路车送他喜欢的女孩回家。
拿起手机，夏文宁打给了井铭：“井铭。”夏文宁拧着眉问他，“你说，你喜欢一个人，会不会送另一个人回家。”语气平淡如水。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会吧。”井铭终究只吐出了这两个字。
有些事情你一定不会知道。
初中的时候。
夏文安直接披露过一个女生的谎言，而那个女生恰恰喜欢井铭。
于是，夏文安的东西经常不翼而飞——作业本，书，甚至是书包。
“你想怎么样。”井铭咬着牙，声音很低沉。他知道都是那个女生干的。
那个女生微微仰起头，嘴角满是笃定的笑意：“我喜欢你，只要你每天送我放学回家，我跟她的这笔账就算清了。”
井铭有些犹豫，他的眼睛瞥到夏文安肿肿的眼睛。他的心里有些堵，他吸了吸鼻子，轻轻地点头。那个女生开心地牵起他的手，他第一次和女生牵手，可惜，却不是他喜欢的女孩。
你喜欢一个人，会不会送另一个人回家。
所以。
会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