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命县城防大队联防五区主任是蒋聚府的主意,也是蒋城府的心愿。老弟兄六人,如今只剩下他们两个,手足之情似一张铁网,牢牢地拴着蒋城府一颗憔悴的心。六弟反正荣归,一反往日的专横自私,而是心里装着他蒋老三这个唯一的亲人,装着新贵这个侄儿,拟任新贵为联防五区主任之职,体现的不是血浓于水的骨肉亲情,又是什么?蒋城府劝慰儿子道:“新贵呵,人常说雄鹰展翅冲霄汉,家雀蜷身恋屋檐。你待在家里守我这个棺材瓤子有啥意思?你六叔虽说毛病不少,但绝无害咱自家人之心,眼下成了事业,正是用人之际,你可得助他一臂之力呀!”
蒋城府说得情真意切,使蒋新贵很是感动,给父亲点了大烟,恭敬道:“爹,我答应您,一定当好六叔的帮手,不把咱联防五区治理得太太平平,您就骂我!”
听儿子这么一说,久无笑颜的蒋城府翘着稀疏的胡须,笑出“嘿嘿”声来。正在这时,镇东恒泰当铺掌柜的林恒泰一身新袍新帽地入了上房,一猫腰跪在了炕角,规规矩矩道:“给三爷请安!给少爷道喜!”
蒋新贵压根儿见不得林恒泰这种油腔滑调、见风使舵的人,对他所费尽心思经营的总想把人往进套的典当营生更是不屑一顾;眼下这个逊眼的家伙主动寻上门来,不知玩着何等把戏,便冷冷地道:“林掌柜,哪股风把您吹来了?寒舍好像没啥东西可供典当嘛!”
“府上家资豪富,少爷您随便搓块垢甲蛋儿也比我的身子大,怎会看上拿东西在我铺里典当?我今儿专程赶来,是诚心给三爷请安,给少爷道喜哩!”
“你倒给说说,喜从何来?”
“我嘴笨,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您先瞅瞅这个!”说罢,林恒泰从怀里掏出一个鲜红的绸包,“哗啦”一声呈在蒋新贵面前。
蒋新贵拎过包,掀开一看,不禁大惊,忙问:“林恒泰,我的盒子枪和子弹怎么落在你的手里?若不从实说来,我要你命!”
“少爷,您看您,说着说着怎么就急了?我林恒泰在世上活了这五、六十年,一不偷,二没抢,身正影不歪,要真想把它据为己有,还会上您家高门槛吗?我今儿是特意物归原主来的,您千万别误会!是府上葛爷年前找上我的铺子,非要当了这些物品,还要我别跟任何人说,说等有钱了他还要赎回去。我听说这是蒋少爷‘三宝’之一,所以虽有多位大爷开出高价,我却分文不敢卖它,好枪配好汉,专为少爷留着的!”
蒋新贵听着,嘴唇气得乌青,努力稳下心神,道:“葛管家何在?”
葛中文眼见林恒泰入了府门,拦挡不及,被他进入老爷的上房,料知来者不善,便将心提到嗓子眼,垂立房门之外等候主人发落。听少爷在房内唤他,忙撩帘入内,道:“在。少爷吩咐……”
“取来三百大洋,支给林掌柜。”
林恒泰千恩万谢,跟随葛中文支取钱财去了。在林恒泰接过大洋的同时,葛中文的一口浓痰亦随之奉在他的脸上。
“葛管家,你这是啥意思?”
“投机钻营、见利忘义的小人!我的名声非坏在你的手里!滚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