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 王桂苡
提起笔来,我的心就被一种冲动,一种特殊的激情充溢着。每当我在夜深人静的灯下沉思时:他们的音容、笑貌、病人的痛苦、欢乐,一副副画面跃入我的眼帘,那么清晰,难以忘怀。
受中国老区技术开发研究促进会委托,由抗日年代在延安培养成长起来的老同志——队长高耶夹,兰州军区34医院骨科副主仕军医;队员赵国华,咸阳4400医院胸外科副主任医师,白世强,航天部711医院小儿科主治医师李骏,国家医药管理局高级工程师等组成“老区医疗队”于1992年五月初,开赴陕北义务巡诊整整半年。
他们曾是解放战争、抗美援朝、对越作战和社会主义建设中各条战线上的老战士,如今都已离休,但雄心依旧,壮志不减当年,愿将40多年的医疗经验无私地奉献给革命老区的陕北人民,带着一颗颗火热而滚烫的心,报答革命老区陕北人民的养育之恩。
五月八日,他们上了白云山。
白云山,坐落在陕北高原葭县城南的黄河之滨。这里,白云缭绕,松柏葱郁,庙宇林立,素以“关西名胜”而闻名,常年游客不断,6月,更是热闹非凡。
当“中国老区医疗队”的旗子刚刚挂起时,赶庙会的人就陆陆续续地围了过来。有头缠白毛中的陕北老汉,有裹小脚的陕北婆姨;有着西装的年轻男子,也有颊佩项链身着艳丽时装脚穿高跟鞋的妙龄少女。
几位老者身着洁白的大褂,刚刚坐下,就诊的人就迫不及待地坐在桌前的凳子上要求看病。
五月的骄阳,火辣辣地烤着陕北的黄土地。他们就在这无遮无避的大阳下,为百姓义务开诊。
高高胖胖的白世强医生,面前坐着一个年轻的媳妇,旁边站着她的父亲。老汉说:“娃儿去年肚里就有个疙瘩瘩。求神神保佑她能生个娃娃。到今还没生下。今年又来求神神,问问它……”
我所老汉说着,又看看白医生的神情:我见他皱皱眉头,就请另一位医生同时进屋为。她进行详细会诊检查。他们查看,问着,交换着意见。
“老汉,不要求神神了,娃子有病。到医院好好查查。快些治疗。”白医生对老汉说。
“你说是个啥子病?是好是坏?”老汉有些急了。那妇女紧锁眉头,一副担惊的样子。
“是好是坏现在说不准。不该长的东西长了,总是不好。你最好这两天就到大医院去,不能耽误。越快越好。病是误不得的。”白医生耐心地给他解释说。
“好。好。就下山,就下山,明天去医院……”
等人少时,我才问:“白医生,她是什么病?”
“子宫瘤。已经有鸭蛋那么大。是良性,还是恶性没作化验不好定。估计情况不好。”
我的心格噔一下,望着远去的父女俩的背影,说不出心头是什么滋味。如果没遇上医疗队,还去求神,那会是啥后果呢?我的心里有些隐隐作痛。
一位老农坐在高耶夫身旁。
高医生问他:“哪里不好?”他嘿嘿地笑着不说话。
“你老汉啤里有病?”高医生提高了嗓门。老汉用手指指自己的耳朵。
“耳朵听不下了?”高医生笑眯眯地说着正了正头上的额镜。
“噢,不大声一满听不下。”他也大声说。
“这么大把岁数啦,还和婆姨说什悄悄话!”高医生边检查边大声说。逗得老汉和在场的人都笑了。
“没啦,没啦悄悄话了!”老汉红着脸说。
高医生从他耳朵里抠出大块耵聍后说:“我给你抠出来,能听话了,你给我多少钱?”
“我没钱。”老汉憨憨地笑着。
“没钱还求神,你不掏钱,神不给你看病,我也给你原样的放回去。”
“行。你还原样样地放回去。”老汉还是憨憨地笑着。
“你看好,这是第一块,这是第二块……你的洞洞里东西好多哟!”高医生说着,给他把耳朵清洗干净。
“现在咋样?我这点声音你听下没有?”
“听下了,听下了。”老汉连连点头说。
“回去和婆姨说悄悄话,声音再小点能听下了?”高医生笑着逗他。
“能听下,能听下,一满都能听下。回去又能跟婆姨说悄悄话了。”老汉满风趣地说笑着,露出黄黄的豁牙,向高医生投来感激、赞许的目光。
5月13日下午,医疗队受邀前往葭县医院了解当地医院设备及医疗情况。
在外科病房里,一患儿行胸腔引流手术后,仍发烧呼吸困难,但却引流不出东西,医生感至很棘手,无法解决,不知如何处理,只好听其自然保守治疗。
医疗队胸外科专家赵国华同志在无意中发现此患儿,主动要求看看患儿。他不辞疲劳,不畏酷热,像所有的医生一样,满面笑容走进病房。
他蹲下身去耐心而又细致地观察胸腔引流管,为病人进行检查。他轻轻地轻轻地拨动看橡皮管,并一遍又一遍地挤压着橡皮管,经过反复检查,校正,突然从橡皮管里流出大量的脓液,足足有一斤多。
孩子的呼吸慢慢感到舒畅了。他天真地冲赵医生笑了。
在场的医护人员及病员家属,各个舒了口长气,笑脸绽开。惊讶、佩服的目光投向这位矮矮的光光头的老医生。
在走廊里,医生、护士及其他病员家属,团团把赵医生围在当中。你一言,他一语地指出各自的疑难问题向他求答。他谦虚地说“咱们还是各抒己见,共同探讨为好。”
大家现场观察:结合实际,提问题,寻答案,请赵医生一一指点。气氛那么友好,问答那么和谐,谈话中时而传出赵医生的呵呵笑声和那浓重陕北味的“噢”声。
临行时,一位医生说:“送上门的专家会诊一分钱不花的传授精湛医术给我们,精神可贵。时间虽短,对我们来讲,却是机会难得呀!”
后来我才知道,要是请一次专家会诊,少说也要近百元,而老医疗队却分文不收。
在葭县的巡诊暂告一段落后,他们又到了清涧县解家沟老区医院。
开诊第二天,就遇到一例手外伤。一中年男子右手被镰刀砍伤。食指伸肌腱与总指伸肌腱断裂,他翻山越岭走了20多里路来到这里。
外科没有缝合条件,且伤已过8小时。而对下垂的手指,伤者心焦不安,眉头紧俏,长吁短叹……
医疗队长高耶夫,利用产房里仅有的几件手术器械,施行了清创缝合。时间分分秒秒的过去了。目睹垂下去的手指又能抬起伸展。左右摆动时,伤者喜上眉梢,那蜡黄的脸上露出笑容。在场的青年中医说:“平时只见缝合皮肉,从不见寻找回缩的肌腱。这种五层缝合法过去只在书本上看过,在实践中,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
像这样的例子枚不胜举。求医的人们源源不断地从四面八方走来。
他们的足迹留在45年前毛主席率兵东渡黄河的葭县,留在“关西名胜”的白云山;留在清涧县解家沟镇方圆四、五十里的乡间。他们精湛的医术,无私奉献的精神,像当年的老八路一样,随着黄土坡的盘山路在四方流传,又流进陕北人民的心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