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滨
奔赴延安
我出生在1923年11月,祖籍河北省元氏县。幼时在县女子小学读书,高小毕业后,因日敌侵华外出求学不成,就读于本县成立的乡村女子师范学校。1938年4月,我15岁参加本县临时抗日政府,在宣传部工作,从此走上革命征途。1938年7-8月,由八路军三八五旅护送,通过敌人重重封锁线,经临汾、同浦路,到达革命圣地延安。
刚到延安,我在抗日军政大学八大队五队学习。我们这个队全部是女生,每逢集会各队相互拉唱歌的时候,我们队被拉得最多。1938年纪念苏联十月革命节大会,在我们驻地一个大操场上举行,参加的人很多,附近的驻军和在蟠龙的部队都来了。毛主席也来参加纪念大会,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毛主席。他高大的身躯站立在主席台上,给我们讲话,对我鼓舞很大。
我在抗大学习几个月后,便转到中国工农红军卫生学校预科班学习,1939年春被编到调九期学药剂。
红军卫生学校1931年11月在江西瑞金创办,经过长征到达陕北。1937年7月卢沟桥事变后迁至华北参加抗日战争,1938年初又由前方搬回陕甘宁边区富县张林驿,1940年3月搬到延安柳树店,1940年9月根据军委指示改为中国医科大学。我们调九期也称药九期,学制两年。根据形势和任务的需要,不仅学习西药调剂,还学习制作一般中西药。这一期23个学员中有18个是女生,其中邓目林、路子南是经过长征的红军战士,其余都是从抗大去的。在延安两年多的学习生活,紧张艰苦,丰富多彩,实在令人难以忘怀……
捉拿特务
1939年四五月份,有一对青年男女到我们卫校驻地来,要找我们药九期的女同学方玉冰。他们自我介绍说是夫妻,从洛川来,是方玉冰的母亲让他们来送信的,并说方的母亲思念女儿心切,从家乡湖北到陕北,一路奔波劳累,到洛川就病倒了,卧床不起,病势严重,希望能见女儿一面。他们见老人可怜,答应顺便送信,并愿意带方玉冰去见母亲。方玉冰听完这一席话,抑制不住思念母亲的心情。她父亲早已去世,母亲孤苦无依,她为了抗日救国,毅然离开母亲和家乡,跋山涉水来到延安,自己何尝不在时刻想念着母亲呢。她禁不住潸然泪下。可是,当她看完母亲的来信后,发现信中的字迹和语气有些不对,感到这两个人不能轻信。她记得领导曾讲过,国民党曾派出特务到我边区进行破坏、瓦解、收买活动,心想这二人会不会是特务?机敏的小方答应他们考虑考虑,便收起了他俩送的银圆和化装用的便衣。
方玉冰同志随即将此事向我队指导员汇报,并表示即使母亲真的病在洛川,她也不走,没有国,哪有家,不把日本鬼子打倒她是不能回家的。
指导员马上向校部请示。经研究决定将计就计,让方玉冰和他们一起走,然后由岗哨检查时将他们扣下,再进行审问,弄清情况。指导员把这一意图告诉小方,她听后,心里直打鼓,害怕万一弄假成真,把自己带走可怎么办,表示不愿意。领导又决定增派一名男同学陶夫陪小方同行,给小方壮胆子。
第二天,那对“夫妻”又来了,问小方:“决定了没有?”小方说:“我愿意同你们一起去看母亲,只是我有一个好朋友,要和我一起走。”“那好,明天凌晨你和你的好朋友到邮局后面一家房子里来找我们。”
晚上,指导员让小方早点睡,第二天好去完成任务,可她哪里睡得着,躺了一阵子,就早早起床带着化装的便衣和银圆,来到队部指导员那里,她的“朋友”陶夫也到了。指导员安慰他们不要怕,说这是去完成一件光荣的任务。小方虽已长得像个大姑娘。但毕竟才十六七岁,哪里经历过这种场面,心里一直七上八下。
时间到了,小方和小陶到邮局后面约定的那个房院。那两个人已在里面等着,小方换上天蓝色短旗袍和白力士鞋,在小陶的陪同下,便随那对“夫妻”走出了城边的小侧门。走不远便遇上了我们的哨兵,他们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通行证给哨兵看。此时,预先埋伏在周围的某独立营部队一齐围上来,把他们带走了。后经队长、指导员等审问,那对“夫妻”是国民党一个姓王的头头派来的特务,与驻地张林驿税务厅(特务据点)取得联系,由他们给予通行证和路费,妄想用欺骗的手法勾引我卫校的学生,达到瓦解部队、动摇军心的目的。那个女的还是徐州女师的学生。
校领导及时召开了公审大会。有张林驿各界人士参加。会上大家发言,戳穿了国民党反动派假抗日真破坏的阴谋诡计和罪恶勾当,把这对“夫妻”和当地工商税务厅的五人——实为国民党特务统统驱逐出张林驿,把国民党在张林驿的特务据点连根拔掉,真是大快人心。全校师生和居民都上了一堂生动的政治课,更加提高了警惕和觉悟。
校领导在会上表彰了方玉冰同志,说她为革命立了功。
行军、建校
1939年3月,由我们卫校同学、红军卫校女同学吴志坚和颜秀华同志介绍,我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同年6月,根据形势的发展,中央军委决定卫校部分师生到晋察冀边区去创办分校。我们药九期师生坚决服从这一决定,和药八期合编为一个小分队,同行的还有八路军卫生部干部大队。这次行军走了近半年,跋山涉水,行程数千里。途经陕甘宁边区的富县、甘泉、延安、绥德、延川、佳县,到达黄河边的贺家湾。当我们从延安宝塔山下走过时,不禁高唱起《延安颂》;当我们行进在西北黄土高原时,就想到这黄土高坡蕴藏着无限宝物,有一天定能开掘出黄金、石油;当我们途经清涧时,看到满山都是青色的石板,老乡家的院子是用青石板铺的,院墙上也铺上近尺宽的石板条,炕盖、锅盖甚至房盖都是青色的石板,格外干净整洁。“米脂的婆姨,绥德的汉,清涧的石板,瓦窑堡的炭”这首民谣果然名不虚传。当我们住在佳县贺家湾休整时,经常三五成群地登上高山之巅,俯视黄河,动人心魄,这山山水水皆是伟大祖国的宝地,是我们民族的骄傲,使我们每个人都感到自豪,我们发誓要用全部的智慧和力量去保卫她、开发她!
我就是在这次行军途中由候补党员转为正式党员,并参加了庄严的宣誓大会。
1939年冬,我们药九期又奉命从贺家湾返回张林驿,1939年3月搬到延安东门外柳树店村。这样,我们又回到了延安,回到了党中央、毛主席的身边。
柳树店是一个穷山沟,一片荒坡野地,只住几户人家。我们发扬艰苦奋斗、自力更生的精神,自己动手挖窑洞,修教室,盖礼堂,建操场。这里的黄胶土,硬得挖不动,一镢头下去,只能挖起像镢头一样大的一小块土,手磨出了泡,汗水湿透了衣衫。经过日日夜夜的苦战,终于凿出了一个个窑洞,安上门窗,刷上白粉,有宿舍,有教室,有图书馆,还有能容纳千人的大礼堂。入夜,透过一排排纸窗户闪烁着一缕缕油灯光,看起来真像一座耸入夜空的高楼大厦。生活学习在用自己双手建造起来的这个环境中,深深感到劳动的伟大。
亲切关怀
1940年9月,红军卫生学校改名为中国医科大学。中央军委领导对医大很关心,朱总司令、滕代远副总参谋长及徐特立、胡耀邦等同志都曾来学校作过报告。毛主席也曾先后两次来校作指示。在一个暖风拂拂的下午,毛主席来到医大,整个校园沸腾起来了,同学们整理好军容,列队在教室前一块平地上欢迎毛主席。毛主席参观了教室、实验室、宿舍,详细地询问了教职员和学生的学习、工作、生活情况。当他走到我们队前时,七八百名师生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毛主席讲了话,勉励我们努力学习,提高业务本领,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1940年秋,毛主席又为医大题词,内容是“救死扶伤,实行革命的人道主义”。后来,医大将这一题词印在毕业证书上。毛主席的这些教导成了激励、鼓舞我们一生的座右铭。短短两年时间,我们记住近千个西药名称及英文、拉丁文的写法和读法,熟记了数百种中药名称以及这些药品的性状、制造、测定、鉴别、用途和配伍禁忌等。有一次,药物学考试,一位同学把一个药名写错了一个字母,老师指出一个字母之差可能会发生性命关天的大事。这位同学羞愧地哭了,回到宿舍用拳头狠打自己的头,一边打一边说:“我看你记住不记住!”然后他拿起笔,一鼓气把这个药名写了50多遍。尽管那时生活、学习条件异常艰苦,可精神奋发,心情舒畅,学习分外刻苦努力。我们学到的这些为人民服务的真本领,在以后的工作中有了大用场。50多年来,药九期的同学没有辜负中国医科大学的辛勤培育,在延安宝塔光辉的照耀下,坚定不移地跟着党转战四方。大江南北、长城内外都留有我们药九期同学的足迹和汗水,为打败日本帝国主义、推翻蒋家王朝、建设社会主义立下了汗马功劳。
夕阳无限好,美景在黄昏,看晚霞朵朵,万缕金辉,将大地染得绚丽辉煌,我们的心仍然是年轻的。延安宝塔山的身影,将永远鼓舞着我们战斗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