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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菊花盛开的季节

不知是否与名字有关,万花丛中,我唯对菊情有独钟。每当菊花烂漫时,我的闺房便成了菊的世界。

又是一年菊好时,我成了一名“孩子王”。怀着满腔热情,我来到一所偏僻的乡村中学。

上任伊始,班主任向我详细介绍了班级情况,末了还特意提醒,你是个新教师,又是个女孩子,学生可能会搞些恶作剧,你只要把几个为首的学生制服了,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刚刚转变角色的我,自然知道学生的那点心思,也知道第一印象的重要。于是我对着镜子,把第一堂课的教学内容练习了N遍,又把可能出现的情况和应对的措施考虑了N遍,这才信心十足的走进课堂。

我的开场白是这样的,同学们,昨天的我和你们一样,遨游在知识的海洋,吸取着知识的营养。今天我有幸成为你们的老师,带领你们学海泛舟,书山登攀。也许我的知识还不够充盈,能力还有点欠缺,但我同你们一样,有的是青春活力和求知欲望。我会在今后的日子里,与你们一起同学习共进步,希望你们能喜欢我。

坦率真诚的表白,清纯得体的装束,一下子拉近了我与同学们的距离。那堂课,同学们听得特别入神,课堂气氛也特别活跃。

正当我沉浸在初战告捷的喜悦中时,语文课代表悄悄来到我的办公室,告诉我几个顽皮学生正在秘密串联,商量着如何整治我。

接任时就听说过这班学生的顽劣,有用蛇和青蛙吓唬老师的,有偷偷藏起老师的备课笔记的,有私拆老师信件的,也有辱骂老师的。

课代表见我吃惊的样子又安慰道,老师,你别害怕,吴豪已叮嘱他们,只许文斗,不得胡来。

曾听同事们提到过吴豪,说他是害群之马,很多事端都是他挑起的。如今调皮大王竟然起了恻隐之心,这是我意想不到的。我一边尽量做得更好,不让学生有可乘之机,一边“摩拳擦掌”,暗暗等待事态来临。

当天下午的自习课上,我刚刚走进教室,吴豪就举起手来,老师,我想向你请教几个字。说完不等我回应就走上讲台,递给我一个小本本。我接过一看,哇!翻开的页面上密密麻麻全是繁体字,这是在考察我的能力呢!我略一思索坦然地说,同学们,坦白地说,这些繁体字我也认不全,因为我和你们一样,打从接受教育起,学习的全是简化字。同学们如果对繁体字感兴趣,可以成立个兴趣小组,利用业余时间学习探讨。不过我个人认为现在不是时候,因为你们正处于中考冲刺阶段,是不是应该把主要精力放在书本上?

我的话有理有节无可挑剔,同学们听了连连点头,就连吴豪也不得不低下了头。

事隔不久,我发现黑板上常常会出现一组熟悉的数字。当时也没在意,照常上课备课批改作业。一日,一名女生举起手来,说有人传给她一张纸条。接过一看,是一组与黑板上一模一样的数字。我猛然醒悟,这不是好友部队的番号吗?前段时间我曾托一位学生给这位好友寄过信,很显然,是这位学生出卖了我。哈哈,这些小鬼头!转念又想,这些学生正处于青春躁动期,对男女感情很是敏感,也很是好奇。如果处理不当,很有可能造成误会,产生不必要的麻烦。于是我诚恳地说道,同学们很想知道这个秘密吧?老师告诉你们,这是一个部队番号,我的一个同学就在这个部队服役。别看我这个同学才二十出头,却已是军界有名的白衣天使。在一次维和行动中,她一人就救治伤病员三十余人,被当地民众誉为“中国的白求恩”。可惜她和我一样,也是个女孩,否则,我们也许会成为恋人。

我讲述时,教室里静悄悄的,同学们都被我的故事打动了。我的话刚讲完,他们就热烈地鼓起掌来。我趁机说同学们,几年后你们也将面临祖国的挑选,我希望你们向这位姐姐学习,无论干什么事,都力求做得最好。

不知不觉间,中秋节来临了。当时国家还未实行中秋节休假制度,独自在外的我,心里很是孤独和惆怅。那天,当我没情没绪地走进教室时,迎接我的竟是一大束热烈开放的菊花。菊花上还有个卡片,上面写着:秋菊老师,我们爱您!回到宿舍,等候我的是一大包粽子,粽子下压着一张纸条:秋菊老师,祝您中秋节快乐!我的眼睛一下子湿润了,心里全是温暖和感动。作为回报,我特意进了一趟城,为他们买了很多文具和图书。

从那以后,我与我的学生成了真正的朋友。同学们有什么话都愿跟我说,而我只要有一天看不到他们,心里就空得慌。

近一段时间,吴豪不知何故常常迟到早退,脸上也是一付疲惫的样子。找他询问过几次,都被他搪塞掉。向其他学生打听,也不甚了解,于是我决定登门拜访。

吴豪的家在一个三县交界的小村子里,距学校有二十多里路程。那段路,晴天尘土飞扬,雨天泥泞不堪。真难想象,这个很少缺席迟到的孩子,每天竟要徒步四十多里!

金秋九月,水稻渐次成熟,桂花默默送香。更有那路边的野花,一簇簇一片片,五光十色,竞相开放。我一边欣赏美景,一边打听道路,不知不觉间,二十里路程已然过去。

老师,是您?看到不期而然的我,吴豪高兴坏了,又是倒茶,又是让座,然后不由分说,坚持着要将正在地里劳作的父母找回来。

趁吴豪离开的当儿,我细细打量起来。这是一座小小的四合院,北屋是正室,南屋是厨房,右侧是猪圈和茅房,左侧开着一扇拱形院门。院门北侧有一个小花圃,一串红正挺立着身子,将笑意洒满庭院;月季花正憋足劲头,努力地完成着每月一次的绽放。最是那些菊花,或雍容端庄,或幽静含情,或风姿绰约,或热情奔放。每一枝都独具特色,都妙不可言。

老师,您喜欢菊花?不知何时,吴豪已站到我身边。

是的。菊花虽不及牡丹富丽,也没有兰花名贵,但是它不讲究待遇,不追求名分,只要给一点土壤,就能够生存。

老师,您说得真好!我也喜欢菊花,这些菊花都是我栽种的,我只知道菊花的好,却说不出它的好处来。吴豪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

菊花的用处多着呢,它不仅可以观赏,还可以入药,可以美容,可以制成茶叶,可以净化空气。

老师,你懂得的知识真多!

豪儿,请老师进来喝茶吧。

说话间,吴豪的母亲已将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茶摆上桌子。

啊啊,别客气,我刚刚吃过饭。我连连摆手推让着。吴豪却不依不饶,一把抓住我的手,硬是把我往桌子边拉,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之势。他的父母也连连劝道,老师,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请你不要推托。盛情之下,我只好客随主便。

我一边品着蛋茶,一边同他们攀谈起来。从吴豪父母不无骄傲的叙述中,我听到了很多鲜为人知的事情。比如吴豪曾救过落水的儿童,曾抓过盗窃的蟊贼,曾多次拾金不昧,曾护送路过的盲人。尤其是他听说孤寡老人孙爷爷摔折腿的消息后,每天晚上都主动去老人那儿陪床,帮老人烧饭洗衣拉屎倒尿,常常忙得连作业都来不及做。

听了吴豪父母的话,我的脸火辣辣的。吴豪不声不响做了那么多好事,我们浑然不知不算,居然还有那么多微词。怪不得时常有学生不服管教的现象,其实是我们没有真正了解孩子,没有走进孩子心中。

吴豪似乎读懂了我的感受,连忙说道老师,别听我父母夸耀,这些算不了什么,任何一个有良知的人,看到那些情况都不会袖手旁观的。

那天的家访,自始至终我都被一种感动包裹着,以至天色渐暗,才想起返回。在这期间,我曾悄悄问过吴豪,同学们秘密商讨对付我的办法时,你为什么要为我说话?吴豪的脸先是红了一下,然后才轻声说,因为你不像有的教师那样高高在上自以为是。因为你肯同我们说真话,会维护我们的自尊。因为你同我们一样,喜爱唱歌、喜爱活动、喜爱花草、喜爱动物。同你在一起,我们没有拘束,没有负担。

我不禁一动,原来,打开学生心门的钥匙就是俯下身子,放下架子,低下头来,掏出心来,以诚相对,以情感人。

回校时,吴豪及其家人都提出护送一程,我坚决的谢绝了。因为吴豪还要去护理孙爷爷,吴豪的父母劳动归来还未来得及休息。

哼着校园歌曲,我轻松地踏上回程的路。经过一座小桥时,由于自行车链条突然断裂,猝不及防的我一头栽倒桥下。

醒来时,我已躺在校卫生室里。校长、同事、学生、校医正焦急地围在我的床前。床头柜上,一大束菊花默默地送着温情。

醒了,老师醒了!是吴豪惊喜的叫声。随即,病房里一片欢呼。

事后校长告诉我,幸亏吴豪悄悄跟着,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望着吴豪腼腆的笑脸,想着学生们对我的敬重,我突然觉得,这些学生多像菊花呀,只要给它一点点养分,它就会报以迷人的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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