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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加油站

加油站位于这座城市的西南靠清水河的地方,左边是一个刚刚修建的带草坪的小区。河不是很宽,水也挺干净,曲里拐弯地贯穿了大半个城市。没有人知道河的名字,河边上靠市区稍繁华的一段河岸修了水泥板的护坝,人们吃过晚饭后,有雅兴的就去那儿走走,遇到熟人打招呼时就说去河沿。其实,一般来说这是不太合乎规矩的,哪有不给河流起名字的呢?可偏偏就没有,有好信的人琢磨着问过很多上岁数的老人,最终也找不着答案,便罢了。

加油站离河不是很远,站在加油站三楼的平台上,能够看到在河边散步的人影。

加油站说白了不过是一幢三层高的土楼,周遭粉了黄色的漆,据说是日本人的建筑,经了风雨和年久失修,便有些斑驳了。值得一说的是它的楼梯扶手,是那种拳头粗的铁管焊制的,悬在外面的墙壁上,一圈圈的绕到二楼,再绕到三楼,倒是挺别致的。

加油站的经理马文博很喜欢走这楼梯,擦得锃亮的皮鞋踩在环形的铁制的踏板上,声音沉闷而悦耳。

马文博喜欢在晚饭后到加油站来走走,算不上是查岗,全站六个加油员算上他总共才七个人,查哪门子的岗呢?马文博自打被石油公司派到这里来当了头头后,就没有见到加油站的司机老刘,据说老刘的婆娘卧病在床,半年前就不来上班了。马文博想不来就不来吧,反正他老刘是个临时工,你不来站里倒是省了一份工资。马文博就自己开车,配给加油站的那辆破桑塔纳经他送去大修后,开起来也还顺手。马文博每晚来了之后就站在三楼的平台上,看他手下的加油员给一辆辆汽车加油。

马文博算不上是个有气质的男人,矮墩墩的个头,稍胖些。四十多岁的人了,精神头倒很足。老婆是医院的一个外科医生,三个月前因病去世了,留下他孤单单的一个人。马文博有时候就在心里想,老婆终究是个好女人,活着的时候两人耳鬓厮磨的不觉得怎样,一旦离开了他,真就觉出她的许多好处来。在他的印象里,老婆是个能干的人,不论是家里外头,张张罗罗的,从来不用他。老婆有洁癖,每天吃饭的时候都要他洗手,甚至是在两人做爱的时候,都要他用药水洗阴茎,要不然你休想跟她做那事,可事情有时候真是让人琢磨不透,就这么个天天讲卫生的人,就这么个天天给别人看病做手术的人,却偏偏治不好自己的病,偏偏离他而去了。

三个多月来,马文博整日里念着老婆的好处,将悲伤一点点地熬了过去。

他想,好歹自己还有个经理的职位,手下还有几个加油员呢,在家里待不住了就到站里来走走。看到加油员们在院子里忙乎的身影,心里倒还踏实了。

小举是加油站里最年轻的女加油员,人长得秀气,有二十三四岁的模样,尤其是胸前的两坨乳,颤悠悠的很容易使人浮想联翩。

小举性格外向,喜欢说笑。有时候小举休班,马文博有事打电话找她时,总是说在美容院呢,马文博就没辙了,他知道女人做美容是很麻烦的,那美容床躺上去就要几个小时的。

马文博站在三楼的平台上看他的手下给每一辆进来的汽车加油,多半时候他是在看小举或者王丽敏、唐影等女加油员,看着她们颠着肥硕或者鼓胀的屁股,屋里屋外地跑来跑去。

看过一会之后,马文博的内心就会有种莫名的燥热,他知道自己是想女人了。

有一次,他突然间冒出一个荒唐的想法来,哪一天要是能给她们加加油该多好。

之后,马文博就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马文博觉得这其实也没有什么,对于一个成熟的男人来说,想跟女人亲热也实属正常的事,而他在心里把跟女人亲热比喻成给她们的身体加油,倒是挺美妙的一个想法呢。

有了这个想法之后,马文博就在白天上班的时候,捧一张新来的报纸琢磨这件事,琢磨来琢磨去,他就将他要加油的对象定在了小举和王丽敏身上,原因是小举爱虚荣而王丽敏老实温和又刚刚跟丈夫离了婚,自己要给她们加油的计划容易实施一些。

其实,不论什么事情都得要有机会。

马文博不知自己在哪里看到过这么句话,说机会就像是路上的汽车,只要你上了路,总能够碰到。马文博的机会就在他有了要给他手下的女加油员的身体加油这个想法之后的一个飘着细雨的夏天里来临了。

这天,快下班的时候,马文博接到他手下的男加油员黄大亮的电话。黄大亮说他母亲病了,在医院急诊室里观察呢,想请假跟别人换个班。当时马文博听后就挺恼火,他知道黄大亮这小子平时就不正经上班,好玩纸牌赌小钱,想发火,但是当他发现晚上和黄大亮一个班的加油员是王丽敏时,火气突然就消了。马文博对着话筒说行吧,我替你安排一下,你就忙你的吧。

放下电话听筒之后,马文博就想,干脆自己替黄大亮值了这一班算了,说不定这就是个美好的夜晚。马文博所说的美好是指他说不定能有机会给王丽敏的身体加回油呢。

他想来想去,便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四百块钱来,找一个信封装了,放到衬衣口袋里,然后下楼到附近的一家酒馆里吃了便饭,一个凉盘一瓶啤酒和一碗面,吃得后方回了单位。马文博端一杯茶站在三楼的平台上时,他看见王丽敏已经来了,正在院子里忙着给汽车加油呢。

王丽敏属于那种老实巴交的女人,三十六七岁的样子,不俊也不丑,腰条好,臀部的肥瘦恰到好处。

马文博知道她的一些情况,丈夫是个小警察,原本对她挺好的,可一年前工作变动,从政保科到了治安大队,每天夜里都到一些歌厅酒吧泡脚房子检查,就认识了一个颇有风姿的女老板,两人便混在了一起。王丽敏知道后,哭闹了几回,不但没管事,丈夫还动手打了她,两人别扭了两个月就扯了离婚证。孩子归了男方,王丽敏就收拾东西回了娘家。

马文博还知道王丽敏家里不是很富裕,还有一个妹妹没结婚呢,所以他才想出了给她些钱引起她的好感这么个主意。

马文博看了一会儿后,就回了办公室,他打开电视机想看看新闻,顺便抽根烟。

半小时后,他听到了有人上楼的脚步声。马文博猜想是王丽敏来了,她准是来问黄大亮咋没来顶班的事。

门敲响并被推开,果真就是女加油员王丽敏,王丽敏笑着说,经理你帮我打电话问问黄大亮,咋还不来顶班呢,这会儿正是车多的时候,我一个人有些忙不过来了。

马文博说对了,黄大亮他跟我请了假,他母亲有病住院了,他在医院守着呢,我替他,我这就跟你下去吧。

王丽敏听马文博这么一说,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忙说那你歇着吧,我忙得过来的,说完就转身下楼了。

马文博关了电视,也跟着下了楼。

这时候黄昏的余晕早就退去了,加油站已经完完全全地被夜色笼罩了,几台加油机立在院子里,被一盏昏黄的灯泡照着,显得有些孤单。随着夜色的加剧,来加油的汽车渐渐地少了,城市也有了些许的宁静。

马文博站在加油站的院子里,心里想,自己来这里三年了,还是有些许感情的。

这时候王丽敏从屋里出来了,给他搬出来一把带靠背的椅子,贴墙根处放了,轻声地让他坐。

马文博意味深长地对王丽敏说,家里最近情况好么,听说你母亲前些天病了,怎么样啊?

王丽敏想,马经理还真是个好领导,连自己母亲生病的事他都知道了,就有了些感动,忙说没事的,已经好了。

马文博见没有汽车来加油,就从口袋里拿出那个装有四百块钱的信封来,塞到王丽敏的手里说,这是站里给你的一点补助,家里有什么为难的事就跟我说,站里多多少少会帮你的。

王丽敏推辞着说这怎么行呢,我哪能要站里的钱呢?

两人推让的时候,手就碰到了一块,王丽敏的脸就红了。

这时候有一辆出租车开进来加油,王丽敏才将装钱的信封放进裤袋里。

马文博说,丽敏你进去收钱,我来加油,说完便奔加油机走去。

两个人给汽车加完油,马文博说我得上楼去喝点水,真就有些渴了。

王丽敏说,经理这钱您还是拿回去吧。

马文博一边朝楼上走一边装作有些生气地说,离了婚的女人还能没有难处?

一句话说得王丽敏眼圈红红的。

她站在那儿,手里捏着那个装钱的信封,看着马经理上楼的背影,心里竟有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温情。

夜更深一点的时候,王丽敏将加油站的大门关上了,然后她坐在那把椅子上歇息。

马文博从三楼的窗口探出头来说,丽敏,给我烧壶开水吧。

王丽敏一边答应着一边进屋里拿电水壶灌水,水烧开之后,她提水壶上了楼。

马文博坐在椅子上正津津有味地看着电视,见王丽敏进来了,忙站起身来迎她。

王丽敏将桌上的暖瓶灌满水,又给马文博的水杯里添了些水,然后放下水壶从口袋里拿出那个装钱的信封,嗫嚅着说,经理,这钱我收下不好的。

马文博走到她跟前,拿手在她肩上拍了拍说,怎么不好,你家里有困难站里是知道的,就拿着吧,算是年底的奖金好了。

王丽敏还想说什么,被马文博挥手制止了。

马文博拿眼睛看了她一会儿,突然就抓住了王丽敏的手,而且手劲很大,使王丽敏想抽回都没了力气。

马文博先是使劲地攥住她的手,继而就将她一把搂到了怀里。

王丽敏没有丝毫的反抗,默默地低下了头,任凭马文博搂抱着她。

马文博的右手像条蛇一样,从她的后背一点点地游走到了她的胸上,在抚摸她的两只乳房的时候,王丽敏极为轻声地呻吟了一下。

马文博就将她拦腰抱起,放倒在办公桌上,附在她的耳根处小声地说,丽敏,让我给你加点油吧?

王丽敏已是满面的羞涩,竟然有些泪眼模糊地点了头。

马文博将王丽敏的长裤和短裤都脱了下来,站着进入她身体里面去的时候,墙上的钟响了起来。马文博喘息着说,丽敏,你真是个好女人。

两个人十分紧张地快速地结束了动作,外面就有了汽车的喇叭声。王丽敏断断续续地说,有车来加油了经理。

马文博飞快地穿好衣服,一边往楼下走一边说,我去吧。

在距加油站不远的一条马路的对面,约一百米的地方,有一些做生意的店铺,其中一家是挂一个红布幌的叫吴记的小吃部,生意蛮红火的。主要经营拉面和凉拌菜,食客多半是一些下岗做力工的板锹和三班倒的司机。

出租车司机金哥经常在近午夜的时候来这家酒馆吃饭。他将自己开的红色夏利出租车停放在马路牙子旁,然后,捡摆在外面的一张桌子坐了,要一瓶冰镇啤酒,一碟干豆腐拌葱丝,一边喝酒一边歇乏,前半夜好熬,开车老城区旧街市地转一转,跟玩似的挣些钞票,可到后半夜就不好打发了,困意袭来不说,最重要的是要填饱肚子,要不这总熬夜的身子骨哪能挺得住啊。

金哥总是不声不响地坐在那张桌子上吃饭,慢慢地喝那瓶啤酒,然后再吃一碗热腾腾的拉面,最后才点上一根烟,慢慢吸。金哥不论是吃饭还是抽烟,他都是要拿眼睛朝加油站的方向看,看那些个来来往往的到加油站加油的各式汽车,看那几个他几乎看熟了的男女加油员的脸,看加油站小院子里悬着的那盏昏黄的灯泡,看过之后就会独自发一阵子呆。

吴记小吃部的老板娘挺喜欢跟金哥唠嗑的,手头上活计不忙的时候,就会坐到他身边的椅子上,跟他说上一会儿话。金哥对老板娘的问话就小心地答,有时候不耐烦了,就笑着说得出车了,要不明早交不上钱,车主会不高兴的。

金哥临坐进驾驶位时,会忘不了要说一句,给人家卖手腕子的,没办法。

季节进入六月底之后,天气开始热起来,马文博给加油站的营业室买回一台电风扇,找人给安在了墙壁上。还买了些红糖,叫加油员自己冲冰糖水喝,赢得了几个加油员的赞叹。

当班的小举甜甜地跟马文博说,经理您真是个好领导,我们这个集体有您那是我们的福分。

马文博看着小举那张圆润的俏脸,在心里想,啥子福分,过不了一些日子,你们当中这几个人就会有三分之一的人下岗,说白了就是到公司的服务队待业。他心里清楚,有关裁人的征求函已经来了,这些加油员要是知道了这事,还不得乱成粥糊糊。

马文博还是做出笑脸说,还是小举会说话。

小举还想跟马文博说什么,有汽车来加油,她就跑出去了,小举跑的动作还真是好看,丰硕的臀一颠一颤的,让人很容易想起点什么高兴的事来。

马文博拿手捏了捏装在裤袋里的那份文件,心里想,你光嘴巴甜有什么用,那些个话我还不是懒得个听,我心里真正想的,其实就是要给你们这些女人加油,谁让我是加油站的经理呢,谁让我又死了婆娘呢。

马文博一边想一边往楼上他的办公室走,这样子他踩在铁楼梯踏板上的脚就有些轻飘,像踩在了棉花上一样。

在办公室里他接了一个电话,又是他的手下叫黄大亮的加油员打来的,还是要让别人替他顶班,还是他母亲有病住院了云云,这个讨厌的黄大亮,让他闹不懂的是黄大亮应该是最让他得力的手下,却不如几个女加油员。马文博拿起桌上的笔在台历上写了黄大亮的名字,他在心里说,黄大亮,你就在被裁减之列吧。

然后,他看了一眼晚上的排班,跟黄大亮一个班的不是王丽敏,而是另外一个女加油员唐小青,就给下一个白班的加油员打了电话,让她串过来一个班。

在收拾手机包时,马文博发现了一张美容院的优惠卡,是两个月前一个朋友送的,老婆不在了,他想不到该送谁,王丽敏虽然跟他有了肌肤之亲,但她是不适合去美容院那种地方的,即便是给了她也不会换得她多少惊喜。

马文博拿着那张卡,走到窗子前,他就看见了正弯着腰身给一辆小车加油的小举。

马文博的心就一动,他想这张卡是最适合小举的了,这丫头不是三天两头地去美容吗?反正自己留着也没什么用,时间长了就会过期的,还不如就送个人情,何况他还挺喜这女孩,在心里已经不止一次地给她的身体加过油了。

马文博想,那就定在今天晚上吧,请小举去那家叫避风塘的酒馆吃饭,然后将卡送给她,必要的时候让她知道裁员的事,他想小举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孩,不会不知道这事的轻重,你想想现在找一个工作多难啊,有几百块钱工资拿还能够倒班的地方哪儿找去呀。

马文博在心里想,要是进展顺利的话,兴许小举还会让他加加油呢,但会遭到小举反抗的结局,他还是想到了,因为小举毕竟是个还没结过婚的女孩嘛。

马文博等到了下班的时间,见小举交了班走出加油站的院子,就赶紧下楼,发动起那辆桑塔纳车,在后面尾随了上去。

待离开了加油站的视线之后,马文博才加速赶上了正在人行道上走着的小举。马文博将车停在小举的前面,摇下车窗玻璃说,美女加油员,让本经理捎你一程如何?

小举很高兴地就拉开了车门,坐到了副驾驶的座位上。

马文博说去哪儿呀小举?

小举说,不是说送我回家吗?那就走淮北路吧。

马文博将车子发动起来,拿眼睛瞥了一下小举说,你要是没什么事陪我吃顿饭如何?我听说后厂街新开了家叫避风塘的酒馆,海鲜做得不错。

小举没有拒绝,而是笑着点了头。

马文博径直将车子驶向了旧城区,绕南二马路奔了后厂街。

竟是一条偏窄的胡同,仅能容两辆车并行,胡同里的行人还很是稀少,拐进一个院子后就别有洞天了。正门的雕栏上悬了块粉了花漆的匾,用烫金的字体写了避风塘三个字,字歪斜倒有些气势。院子挺大,能停十几辆轿车,有两个穿红制服的侍应生在院子里接着客人,有些生气地忙碌着。

停车的时候,小举问马文博说,经理您来过这吧?这是谁开的,气派挺大的。

马文博说,好像是叫于波的一个药材商,这院原先是安顺区的文化馆,被那家伙买断开了酒楼。

两人被一个小服务生引领着进了后院,曲里拐弯地到了一个小包房里。

服务生给斟上茶,马文博在菜单上划了几下就算是点了菜。

杯中的茶饮尽之后,菜便上来了,总共四道,有白灼基围虾,清蒸夏威夷贝,牡蛎韭花,银鱼羹,还有一瓶红酒。

菜上来后,小举就赞不绝口了,说经理你真是美食家呀,菜点得这么好。

马文博说好像没有你不喜欢吃的吧?

小举说我都喜欢吃,就是这几道菜太贵了点,不好意思让您破费了。

马文博说,声明一下,我请你吃饭花的可不是咱加油站的公款,你嫂子她不在了,孩子又在外面上大学,我一个人懒得回家里吃饭,就用工资邀你腐败一回。

小举说好,经理你什么时候再想腐败了,就叫上我,吃海鲜我会奉陪到底。

马文博说美的你,这一回我的工资就下去了三分之二,下次就得带你去喝豆腐脑了。

两人一边笑一边将杯子倒上酒。小举说经理你给我少倒点,我担不得太多的酒。

马文博说,那不行,我今天碰上烦心事了,你不陪我喝哪行呢?

小举便拿眼睛看着马文博说,咋了经理?

马文博犹疑了一下,还是说了。马文博就将他接到石油公司要在各下属单位裁员的文件到了的事跟小举说了。他见小举果然脸上就有了紧张的表情,心里便笑了一下,然后端起杯子说,来小举,陪我喝了这杯,我真是拿不定主意啊,你说都是加油员,干得都不错,你让我往下裁谁?说完将杯里的酒喝了进去。

小举没说话,也颤悠悠地将酒喝了。

然后,马文博将包里的文件拿出来给小举看了看,以证明他刚刚说过的话以及他的难处所在。

小举就给两人的杯子都倒满酒,说经理你也别太上火,该裁谁就裁谁,做领导就得有做领导的样子。

马文博见小举话说得倒挺干脆的,但语调中还是有点虚。

两个人不一会儿就将一瓶酒喝光了,也不知是谁又要了一瓶,喝得是颇有情调了。

马文博见酒喝得差不多了,就从包里将那张美容卡拿出来,扔给小举说,送给你的,知道你喜欢去美容院,只要你年轻了我看了心里就高兴。

小举把那张卡拿在手里看了一眼,就十分欣喜地说,还是张钻石卡呢,马经理这我得跟您喝一杯,您这礼物比钱都珍贵。

两人喝了口酒后,马文博问小举,钻石卡是什么意思?

小举说,是美容院里实行优惠系列中最好的一种。

马文博笑了笑端起杯子喝酒,说你岁数不大,懂得还不少。

小举说经理你真是会体贴人。

马文博就趁机抓了小举的手,抚摸了一下。

两个人都有了醉意,就将椅子拉近了,抱在一起。

马文博说,小举你长得真挺漂亮,马文博说过这话就觉得自己有些太愚蠢了,他就吐了下舌头。

小举说,你人也不错啊。

马文博就说,去我家里坐坐,喝杯茶吧,我刚好买了包上好的西湖龙井呢。

小举倒是没有犹豫地略为羞涩地点了头。

结了账出了酒馆,马文博开车直接奔了他住的小区,外面已经有蒙蒙的雨丝了,细雨不时地敲打车窗玻璃,好像两个人的心跳一般。

上楼进到客厅里,两人就紧紧地抱住了。马文博的手如条蟒蛇般伸进了小举的衬衣里,捏住了她的乳房。然后又伸向她的下身。马文博想,小举要是反抗就算了,人家毕竟是还没结婚的女孩子嘛。可随着马文博的手的侵犯,小举竟不自觉地呻吟起来。这声音完全刺激了马文博,他弯下腰身将小举抱起来,快速地进了卧室。待马文博手忙脚乱地除去小举的衣裤之后,他惊呆了,小举的身体真是太美了,竟是白皙的完美的少女的一具胴体。小举闭着眼睛,脸上布满了桃子般的红晕,张开的两条大腿处,黑茸茸的毛发微微地颤动着,像是有着无尽的期待。

马文博迅速脱光衣服,向小举的身上压了下去。

马文博疯狂的动作之后,泄尽了身心中的所有,无比惬意地趴在小举的肚皮上歇息时,他才想到一个问题,小举怎么不是处女呢?少许,他点了根烟,吸了几口后,小声地问小举。小举贴他耳根处说,拿走她贞操的是一个比你岁数还要大的老男人。

马文博有些糊涂地问她究竟是谁,小举脸红红地告诉他,是她那个不要脸的继父。

马文博听后挺震惊,可当他听了小举说的,她继父因了那次罪孽也受到了被判入狱的惩罚之后,心才稍稍地平静了一些。

马文博将一口烟吐在小举光滑的肚皮上说,小举,我也不是好男人是不是?小举摇摇头说,你不一样,跟你我是自愿的。

马文博看着小举洁白如玉的身体,下身竟然很快的又有了冲动,他一边拿手抚摸小举的那两坨乳,一边说,我还想要你小举。小举就又闭上了眼睛。马文博将她的身体翻转过去,用双手托住了她浑圆的屁股,从后面再一次地进入了她的身体。

窗子外面的雨好像是越发的大了,雨滴击打在铝合金窗框上,发出了吱吱的声响,正好合了马文博的动作。马文博最后满脑门汗水地伏在小举的身上时,他想,小举呀,如果你能看得上我的话,我会娶你的。

从六月到七月,暑气加重了一些,就是临近傍晚的时候,才稍微凉快一点。

出租车司机金哥将他开的那辆红色的夏利车,驶进了加油站。当班的王丽敏问她加多少?他伸出三个手指头没有说话。王丽敏就又问了一遍,金哥就有些不耐烦了,一边继续伸出三个手指头,一边数出九十几块钱递给了王丽敏。这回王丽敏知道他加多少油了,钱数表示是三十公升。她心里想这人还挺怪的,问他两遍,就是不说话,难道是个哑巴不成?她也没多想,加了油就回屋里了。王丽敏进了营业室后,再进了带铁栅栏的收款室,她将钱放进抽屉锁好后回过身来时,就见金哥也跟进了营业室,正站在地中间不错眼珠地看着她。

王丽敏就说,油不是给你加完了吗,你怎么还没走?

金哥愣了一下,方小声地说你还得找我五角钱呢。

王丽敏听他这么一说,忙将抽屉打开,拿出刚收的那份钱数了一下,再用计算器打一遍,果然就得再找他五角钱,自己当时收钱的时候还以为是正好呢。王丽敏就红了脸,找出五角钱来,从小窗口递了出去。金哥用手抓到钱,方转身出去了。

听着汽车启动开走后,王丽敏心里想,真是神经病,加油的时候不说话,讨要钱的时候倒挺认真的,五角钱至于嘛。

王丽敏从收款室出来,将门锁好,到营业室拔下电水壶的插头,再提了烧开的一壶水,奔楼上去。今晚和她当班的加油员黄大亮没来,黄大亮有好久没来了,到他班的时候多数都由经理马文博顶替,因为加油站实在是人手不够。今晚是马经理替黄大亮,马文博老早就来了,这会儿车少他没有下来,在楼上的办公室看电视呢。她想这几天听其他的加油员说,站里要裁员,也不知是真事还是传言,王丽敏想借着给他送开水的机会问一问。

王丽敏上到三楼进了经理室后,见马文博正将腿搭在办公桌上看电视,就将水灌上了,然后走过去给马文博身边的杯子里加水。王丽敏加完水转身要走时就被马文博给拉住了。马文博将她手里的水壶拿过来放到桌子上,再将她整个人都抱了,放到自己的腿上,接着看电视。王丽敏便拿手抚摸着马文博有些稀疏的头发,说经理我想问你件事情。马文博说别问了,不就是裁人的事吗,你就把心放进肚子里,就是咱俩没那事,我也不会裁你的。

王丽敏就呆住了,她的手按在马文博的头发上,竟下意识地抖了一下。她多少有些感动了,没想到马文博这个看似极普通的男人,心还挺细呢,他可是没有女人照顾的男人啊。王丽敏便贴在马文博的耳根处说,经理你饿不饿,要是饿的话,我下楼去对面的酒馆里给你买半斤水饺吧,再给你买瓶冰镇啤酒。

马文博看的电视频道是中央五台,是体育频道,电视里正播着篮球赛呢。马文博好像看得挺投入的,但是王丽敏的话他还是听见了,摇摇头说不太饿,说着话就将手伸进了她的衣襟里,摸到了她的奶。王丽敏没有戴乳罩,她知道她今晚和马经理一个班,说不定马文博要给她的身体加油呢。王丽敏觉得马文博这个词用得好,与他们的工作单位吻合不说,还有诗意,其实她也是不懂什么叫诗意的,说白了就是挺浪漫的那个意思。

王丽敏任由马文博搓揉着她的奶,再将嘴附在他的耳根处说,你不想给我加点油吗?即便是王丽敏说得声音很小,她说完之后,脸还是刷地一下红了。

马文博就转过身来,在她脸上吻了一下,说稍晚一点吧。

这时,楼下有了汽车的喇叭声,王丽敏赶紧从马文博的怀里挣出来,提了电水壶快速地下楼去了。

马文博的眼睛,依旧盯在电视上,没有错一下。

出租车司机金哥认识加油站的一个叫唐影的女加油员,但唐影却不认得他。原因是唐影是金哥一个远房表姐的同学。金哥小的时候经常去远房表姐家玩,他就记住了也经常跟表姐一起玩的唐影。

金哥第一次到加油站给出租车加油的时候,他就觉得唐影挺面熟的,想了好些天才想起来唐影是谁。但金哥没有跟唐影说话。他想都多少年了,你记得人家,人家还未必能记得你呢。金哥晚上替人家开出租车,累死累活,就是为了那几百块钱,白天还得去医院照看患病的父亲。金哥觉得自己挺难的,家里除一个姐姐在外地以外,再没别的什么人了,原本是有一个女朋友的,去年他父亲患了病之后,金哥去找她急着串了两次钱,前不久突然间跟他提出分手了。开出租车的金哥就越加地忧郁了。上个月老父亲终于撒手人寰,负担虽然是减轻了,却给他留下了一些外债,虽说是万把块钱,却也压得金哥有点喘不上气来。

金哥有时候开出租车的时候就在心里想,人可以什么都没有,却是万万不得没有钱的。

这阵子他照旧在接近午夜的时候到吴记小酒馆里吃一点夜宵,他觉得他的身体是越来越糟糕了。金哥的烟也吸得厉害,这阵子肺管子总像是有东西要往外咳似的。

将车停在马路牙子边上之后,金哥就走到吴记小酒馆门外那张餐桌前坐下,要一瓶冰啤酒和一碟拌菜,津津有味地吃起来。他吃饭的时候,能够看到对面不远的加油站忙碌的情景,他极力在夜色中分辨着屋里屋外奔忙着给汽车加油的女加油员,哪一个是那个他认识的唐影,哪一个又是喜欢在夜深的时候往楼上跑的女人。

金哥发现他的观察不错,近一段时间,那个稍矮的有辆车开的好像是加油站的头头的男人值夜的时候,会有两个女加油员往楼上跑,当然不是在一个班的,而那个体格魁梧年轻些的男加油员却有一阵子不来值夜了,这却是他意想不到的情景。而加油站在这段时间里已经开始出现没有男人值夜的情况了,就是说隔上几天就会有两个女人一起值夜。

金哥在喝酒的时候,还算计了一下每天夜里来加油的车辆数,平均每天会有一百多辆车到加油站加油,每辆车按三十公升打一百块钱算,这一百多辆车就能盈利一万多块钱,要是再加上白天的呢,说不上就会有几万块钱的收入,算到这里金哥就会端起杯子喝一口冰啤酒,在心里说一声好凉爽呀。就好像加油站每一天的收入是他的一样。

金哥在吃喝完毕之后,结了账驾了车会挑离加油站近的那条马路走,一直朝城南驶出很远,若是碰不到活计,再沿主马路驶回转盘道。一般情况下,他都是将车子停在转盘道等客人的,而奔城南的那条路是唯一出城奔郊县的一条公路,不远就全都是山路了,他想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莽苍苍的群山走掉一个人是极为容易的。

金哥在心里想,要是有几万块钱在口袋里,他就会去外省那个有黄浦江的大都市去找他那个负心的女朋友。金哥是最近才知道他那个提出分手的女朋友,是跟了一个做粮食买卖的男人去了那个地方。

金哥听说后,牙根咬了咬,没有说什么。

加油站的经理马文博在一个雨天里去了公司开会。

市石油公司的徐经理跟他说,要尽快拿出裁员的方案来,在月底报到公司来。

马文博哭丧着脸说,哪儿那么好裁呀,裁下来的就意味着下岗,说不好会闹出人命来。

徐经理说,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裁下来的不是还给一笔择业费吗。再说了,全市大大小小六家加油站,都得按这个文件精神执行,偏偏你们脑门上的头发难剃咋的。

马文博开车往回走时,在心里粗略地算计了一下,按文件上下的指标算,得裁下来两个人,现成的已经有一个了,就是黄大亮,因母亲有病需要护理,黄大亮已旷职三个月,正好是个理由,可另外一个呢?唐影是徐经理的亲属,小举和王丽敏又裁不得,人家将身体都献出来了让你加油,你那么做不明摆着缺德吗。剩下的两个人一个是加油员老袁,和自己一块来建的站,算是加油站的老人了,另一个女加油员冯小棋,也不知道有什么来头呢,他见过市石油公司的李书记这两天亲自来接她下班,两人有说有笑的,是不是在做给他看也说不定呢。李书记他是得罪不得的,公司党委会上一句话,就能让他这个小经理跟别人换个位置。

马文博觉得头有些疼,他想当这小芝麻官干啥,一身罗乱不说,钱也挣得少。

回加油站后,他打电话将没当班的几个加油员都喊到了站里,除了黄大亮没有来之外,其他的几人都来了。马文博就在心里说,好你个黄大亮,开这么重要的会你都不来,看来你真就是裁减对象中的一个了。

马文博在营业室里趁没有汽车来加油的空当,将文件给大家读了一遍,然后说你们心里都考虑几天,下个星期找个时间划一下票,按得票多少,再加上勤政考绩和领导的评定,就得决定裁减对象了。

马文博最后说,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被裁减的人会得到一笔择业的费用,回家干点啥都比在这破加油站守着强。

马文博特意将一个破字说得挺重,以减缓几个加油员的情绪波动。

马文博宣布散会转身朝外面走时,他看见小举和王丽敏都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另外的几个人也已经开始议论上了。马文博没有回头,而是径直上了三楼,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他坐下点燃一根烟吸一口时,楼梯有了动静,房门开后进来的是女加油员冯小棋。冯小棋笑着跟他说,经理,这两天有空闲的话请你吃顿饭行吗?

马文博想你冯小棋来加油站都快五六年了,可从来都没有请过我一回呀,这可是太阳从西边出来啊。心里这么想着,马文博嘴上却说,哪儿有时间啊,你看看我一天跑得焦头烂额的,我看还是免了吧。

冯小棋却仍旧笑着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叠得十分周正的纸条来,放到他的桌子上说,不是我要请你,是我堂哥要请你,这个面子经理你终归是要给的吧。

说完冯小棋就转身走了出去。

马文博打开那个纸条一看,竟是公司李书记的亲笔,恳请马文博对他这个亲戚多加关照云云。

马文博心想,什么他妈的堂兄,说不定就是一对狗男女呢。他三把两把将纸条撕碎,扔进身后的纸篓里,刚抽一口烟,门就又开了,这回进来的让他吃了一惊的竟是小举。

马文博压低了声音说,这个时候你来干什么,还不到岗位上去。他知道今天是小举的班,还想着晚上能给她的身体加一回油呢。这星期忙着报账进油料,有些天没碰女人了,他真的有点想小举的身体了,那可是没结过婚的女人的身体呀。

小举却格格笑着说,怎么的冯小棋能来我就不能来吗?

马文博依旧将声音压低了说,你就将心放肚子里吧,我心里有数呢。

小举却笑着说,我不是为那事找你的。

马文博听了一愣说,那你为了啥事?

小举倒也干脆,说两件事,一件是你送我的那张卡昨天挤公交车时丢了,里面还有两千多块钱呢,我跟美容院打了电话,人家说得你去找经理签字才能给补。

另一件是,小举说到这儿就顿了一下,打住不说了。

马文博说卡的事我去帮你补回来,还真没想到那家伙挺哥们的,在卡里打了那么多钱,你的另一件事呢?

小举顿了顿,然后突然间红了脸,拿手指着自己的肚子说,我可有了啊,你快帮我拿主意。

小举的话倒让马文博吓了一跳,你说真的呀?

小举说骗你干吗?你那么勤的要人家,又不采取有效的措施,还能不出事?

马文博手抖颤着将烟头摁灭在烟缸里,略加思索后,小了声地说,要不我给你些钱去打掉,要不你就留着,你同意的话下个月我就娶你。

小举极轻快地说,那就留着吧。

小举说完了就朝门外走,到门口后又回过头来说,别忘了将卡快点给我补回来,这个星期还有两次脸部护理呢。

马文博真的是有些不知道自己是喜是忧了,小举竟然怀上了他的孩子,而且还答应了跟他结婚过日子。他知道小举的家境不好,她不愿意回她那个家,她说过她一回去就会想起后爹对她施暴的情景,如果小举真要是跟了自己,马文博发誓一定要对她好,让她把没有体验过的幸福都补偿上。

马文博想自己该收敛一些了,他指的是跟女加油员王丽敏的事,既然自己的生活里从今往后有了小举,那就不要再跟其他的女人有那种事情了。

马文博从椅子上站起来,伸展了一下胳膊腿,觉得心里轻松了一些。

夏天的雨说下就下,雨天给城市里的人们带来的欢愉其实是无法说清的。

最起码的一点,那一份无法言语的凉爽就够人们欢欣鼓舞的了。

出租车司机金哥在落雨的夜晚开着车找活,他感到了整个身心的宁静。这几天他一直焦躁不安,为恋人的事情烦恼,为治父亲的病留下的债务忧虑,简直到了心乱如麻的地步。可在落雨的这几天里他突然间就一下子平心静气了。原因是金哥知道了他原来的还被他深爱着的恋人的去处,这突然得来的消息使他跟着就下了决心,下决心要做一件事情,他在几天的时间里去了日杂商店买了几件东西,又收拾了简单的衣物,统统装在一个黑色的小旅行包里,放在出租车的后备箱里,用旧毯子和汽油桶等杂物盖严实了。

这几天他依旧替车主出车,满街筒子地转悠,然后在午夜时分到吴记酒馆里喝啤酒吃面。金哥再看对面的加油站时眼睛有了些亮色,他发现那个整晚上都忙忙忙碌碌的地方,其实是个好地方,最起码的能给人一种充实,甚至是心安的感觉。

他甚至还想到了那个女加油员唐影,小的时候在胡同里跟他表姐跳皮筋时的神态,想到那个一脸清秀俊气的岁数稍微小一点的挺可爱的女加油员,她要比他原来的那个女朋友漂亮多少倍呀。

金哥默默地在心里说,小娟,你离开我也没有什么,但你为什么要在我父亲病重的时候走呢,这不是在我的心上割了一刀吗?我一定得找你问个明白,把借你的钱还给你,这样你就不会瞧不起我了。

金哥在心里说的小娟,就是和他分手的那个女朋友。

他是想解开突然间系在他心头的一个疙瘩。

金哥将一瓶冰啤酒喝完之后,又要了一瓶。他还从来没有一次喝过两瓶,一方面是他舍不得花太多的钱,二来呢是开车不能喝太多的酒,你想想,作为顾客谁愿意坐一个醉鬼开的车呢。

金哥将手里的杯子倒满酒的时候,邻近加油站那面的路灯都灭了。

金哥望着黑漆漆的加油站想,自己怎么就会没有钱呢?

说实在的,金哥还是比较喜欢女朋友小娟的。女孩也温顺,两个人在一起真就有过一段美好的时光,而且小娟为人也好。

金哥记得有一天晚上,小娟陪他出车,是个下雨天,两人送客人去西山路后巷,回来时雨下大了,金哥就将车子停在了路边巷子口的一个斜坡处。金哥拉了小娟的手两个人说话。金哥说等他攒够了钱就娶她。小娟说没钱就不能结婚了么?两人都有些兴奋,在车子里接吻。当时金哥心里非常的温暖,他一个人在心里想,其实什么都不重要,他这一辈子有小娟这个女人就足够了。后来他们开车往回走时遇到了一个酒鬼,金哥不想停车,他看到那个酒鬼摔倒在泥水里的样子觉得有些讨厌。可小娟却用手抓着方向盘央求他停车,说那人喝得太多了,得赶紧送他回家,要不然会出事的。金哥停了车,打开车门将酒鬼拽上车后座,问清地址后,一直将他送到地方,看着那人踉踉跄跄地消失在楼洞口,小娟才将车窗玻璃摇上。那天晚上,他们没再接活,而是去了小娟租的房子,两个人第一次在一起了。小娟还跟他说了很多体己的话,金哥说他今后一定要自己也有辆车,除了拉活挣钱外,还要天天接送她上下班。

金哥想这都是曾经实实在在存在过的呀,怎么说变就变了呢,小娟那么好的一个女孩,怎么就为了钱跟人家跑了呢?他想还是得有钱,没钱就意味着他什么都没有。

金哥想,好人有时候也是要变成坏人的,他突然间就为自己冒出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金哥喝光了杯中的酒,摇晃着站起身来,将一张纸币拍在桌上说,老板娘结账。

下雨这几天,来加油站加油的汽车明显的就少了,尤其是在午夜,有时二三十分钟都不来一辆车。

王丽敏就趁这机会,锁好收款室的门,顶着细雨,小跑着到了对面的吴记酒馆里,去取她十分钟前打电话要的水饺和凉拌菜。她交了钱,将一瓶啤酒揣到裤兜里,然后端了饭菜往回走。王丽敏是特意给经理马文博要的夜宵,她知道马文博在楼上看球赛呢,因为马文博刚刚在楼上他的办公室里给她的身体加完油,两个人做得颇有声色,而且都达到了高潮。当时王丽敏在心里想,马文博其实也真就是个好男人,对她是体贴的,是照顾的,是喜欢的,甚至是平易近人地待她的,试想想,一个离了婚的女人,还图什么呢。有时候王丽敏在上班的时候,偷偷地在心里想,马文博死了老婆,会不会在将来的一天娶她呢?奢望也好,猜测也好,反正都不是坏事情,就任由事态发展吧。

王丽敏回到加油站的时候,她看到院子里的加油机前停了辆黑色的小汽车,她想是来加油了,说不定让人家等了半天了,她看着那辆汽车想,经理咋没下来帮个手呢?她想可能是以为她在楼下呢。

王丽敏推开走廊的门,刚一进来就被一个男人搂住了脖子。

王丽敏感觉到有一把冰凉的刀子顶在了她的后背上。

王丽敏手中的盘子哗啦一下子都掉到了地上。

那男人戴着黑色的尼龙头套,只露出两只眼睛,哑了嗓子说,别喊,喊我就杀了你。

王丽敏感觉到顶在她身后的那把刀子动了动,她赶紧应了一声。

随后那男人又说,把收款室打开,我们只要钱,听话就不会伤害你。说着话已将她搂抱着拖到了收款室的门口。王丽敏颤抖着从兜里掏出了钥匙,打开了收款室的门,再打开装钱的抽屉。

那男人将几捆钞票抓起来装进左手中的一个黑色布袋子里,再翻看另一个刚刚打开的抽屉时,不被注意的王丽敏不知哪儿来的勇气,奋力推开已松开她的那个男人,猛地朝门外跑去。王丽敏一边跑一边大声地喊着马文博的名字,说来抢劫的坏人了。

王丽敏刚跑到走廊的门口,就被拉开门的一个人给抱住了。

王丽敏以为是从楼上下来的经理马文博,喘息着说坏人抢,抢钱了。

她刚刚说完这句话,小腹上就挨了一刀。刀子插进去很快就又拔出去了,这一插一拔的过程极为短暂,却疼得她嗷嗷地叫了起来。

那人看王丽敏渐渐堆下去的身体,还想再补一刀,另一个从收款室里追出来的戴头套的男人说,行了,别再杀人了,我们走。

说完两人就拉开门蹿了出去,直奔院子里停着的那辆黑色的汽车。

出租车司机金哥觉得他喝两瓶啤酒,跟喝一瓶啤酒一个样,都跟喝凉水似的,没什么感觉。他结了账走到那辆红色的夏利车前,打开后备箱,拿出那个黑帆布包,坐进车里,缓缓地朝加油站驶去。

金哥一边用左手开车,一边用右手打开了包,从里面拿出一个黑色的头套和一把用油布裹了的尖刀。金哥将这两样东西摆在副驾驶座上,像欣赏玩具般欣赏了几眼。金哥就在心里说,老朋友,今晚上要用到你们了,可得给我卖点力气。

他开着车加了速,直奔加油站的院门驶去。

金哥开到加油站的时候,正好在微弱的灯光下看到有一个人在慌张地打开加油站的大门。金哥将车灯的光柱直接打到那个人的身上,让他吃了一惊的是,那个人的头上竟然也戴着个黑色的尼龙头套,而且左手还握了把粘了血迹的刀子。

金哥有些发懵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在他犹豫的当口,那男人已转身奔一辆黑色的小汽车跑去。这时候,加油站三楼的门被咣的一声撞开了,一个人爬出来声嘶力竭地喊着抓坏人啊,然后便没了声音。

金哥明白了眼前发生的事情,他想是有人在他之前抢了先了。

金哥忙把稳了方向盘,然后猛踩油门朝那个开门的家伙冲去。金哥的车开得太快了,正好赶在那个家伙拉开车门将身子挪上车的时候,撞到了他还没来得及拿进车里的右腿上。那家伙疼得大叫着骂了一句,便忍痛将伤腿拽了上去。

金哥将出租车倒开一点,想抢先用车子堵住加油站的院门,在他将车子倒过来时,一个黑洞洞的枪口指在了他的前胸上。

是另一个戴头套的男人,比刚才被他用车撞了的那个开院门的家伙高大了一些。

金哥说你他妈的敢开枪打老子吗?老子是后厂街立过三年腕的金二。

金哥话还没说完,那男人手中的枪便响了,金哥觉得他的前胸像裂开了一样,脑袋嗡的一下就迷乱起来,整个身子也跟着歪倒在了座椅上。

夜雨下得有些大了,那辆黑色的无牌照的小汽车,轰的一声发动起来,绕开金哥那辆红色的夏利出租车,慌张地冲出了加油站的大门,消失在夜雨中。

十几分钟后,一辆要起早外出拉货的卡车驶近加油站,一个胡子拉碴的司机发现了满身是血的金哥,便掏出手机打110报了案。

十几位警察赶到了加油站,金哥奄奄一息地说了一句断断续续的话,那句话是黑色的车,有个劫匪被他撞伤了。

带队的警察根据这句话,断定劫匪是二到三个人,其中一个受了伤,作案后开一辆黑色的车逃了。

带队的警察一边打电话向上边汇报,一边吩咐手下的人勘察现场,把受伤的女加油员和尚有一丝气息的马文博送往医院抢救。

再十分钟后,全市的防暴警察和武警官兵都倾巢出动,迅速地封锁了各个路口,实行全城戒严搜索。

加油站的经理马文博头部被用钝器击打数下,抢救无效死在医院里。马文博临死的时候微弱地说了一句话,用不着裁人了。

守在抢救室门口的警察问医生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医生说他们也没弄明白,匆匆赶过来的石油公司的徐经理听后,思忖了一下说,跟破案没什么关系,是他们单位里的事,给马文博整理身上的遗物的时候,从他的裤子口袋里翻出一张纸和一张精致的美容卡,那张纸上写着将裁减人员名单,横杠下面只有黄大亮一个人名,后面所注的理由是已旷职三个月,下面一行只写了个小写的2字,后面却划了个问号。

整张纸已经染上了血迹,后来徐经理才知道是马文博从办公室往门口爬的时候染上的。

女加油员王丽敏被救了过来,神志却有些不清,只是反复地说钱被抢了。

警察还是能够称得上兵贵神速,天将亮时就在邻近郊县的高速公路收费口处堵住了那辆由劫犯驾驶的黑色无牌小汽车,两名劫犯做梦也没有想到警察来得这么快,他们还以为天亮时分他们就下高速公路,进山逃匿了。

警察当场缴获五连发猎枪一支,尖刀一把,现金三万余元。

审讯时,两名案犯供认不讳,但对警察提出来的案犯只有两个人,却找到有三个作案用的头套,表示不解,他们声称只准备了两套。

后来经检验,遗弃在出租车司机金哥车里的那副头套和一把刚刚开了刃的尖刀上,都留有金哥本人的指纹,为此,警察们都有些不解,难道金哥也是劫犯?却又开车到加油站时,用车撞伤了一名劫犯的大腿,还在临死前留下最为关键的一句话,给赶到的警察提供了有价值的破案线索。

对于金哥,警察最终还是没有定案,由于两名案犯都在供词中说,是那个开红色夏利出租车的司机企图用车堵住他们逃跑的路,才朝他身上开了一枪的,警察按见义勇为的行为在奖励马文博和王丽敏的同时,也奖励了金哥的亲属,即闻讯赶回来的姐姐一点钱。

警察在定案接受记者采访时,封闭了出现第三副作案工具之说,新闻媒体把出租车司机金哥的行为写得比马文博和女加油员王丽敏的要丰富了一些。

女加油员王丽敏,伤好后便被调到了市石油公司作库房管理员,离开了那个让她惊心动魄的加油站。

有熟人问起她当时的具体情况时,她一个字也不说,你要是再问她,眼圈就红了。

给马文博和金哥出葬那天,雨下得很大,全市石油系统的职工都去了,还有一些出租车都停了活,一辆接一辆自发地朝火葬场赶。在火葬场的院子里,人们都默默地站在雨中,听追悼会的哀乐声,不绝于耳地铺陈过来。

女加油员小举也站在院子里,任凭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流淌着,因为和着雨水,是没有人能够看到她脸上的那些泪水的,小举在心里说,经理,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你不是说要娶我吗?你怎么就一个人走了呢?

女加油员小举用手摸了摸小腹,觉得心也随着那阵阵哀乐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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