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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预备大队

自从第一次会操比赛之后,七班就和范长江带的一班较上劲儿了,牛帅还别出心裁搞出一个“干掉一班”的口号,弄得新训大队无人不知。范长江只冷冷回了一句,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操场上见。七班从没这样团结过,铆足了劲儿,立志要和一班一决高下。

有了挑衅的对手,一班的士气也高昂了许多,流的汗一点儿也不比七班少。大家私下里埋怨牛帅嘴大,先把牛吹出去了。迟班长反倒夸牛帅口号喊得响亮痛快,敢于“亮剑”,说男人就是要有这股豪气,不逼自己出不来光彩。连全班平时最懒散随性的牛帅都这么硬气、敢玩命,即使输给一班,也不丢人。

结果,第二次会操比赛,两个班算是打了一个平手,一班虽然又拿了第一,七班紧随其后,但“最佳训练标兵”让朱光明夺走了。

大伙儿还奇怪呢,朱光明赛前的神经性腹泻这次居然奇迹般地消失了。朱光明偷偷告诉崔成说,夏天天的父亲最近定期与他通信,还开导他,让他心里宽慰了许多,他内心深重的罪孽感消解了不少,人也变得开朗了许多,他猜他爷爷为这件事做了不少工作。

第二次会操比赛后,最让迟班长头痛的李英俊像被施了什么咒语,居然一瞬间开窍了,一下子换了一个人,连丁大队长也感到吃惊,说李英俊的“眼睛有光了”,为此还把迟班长大大夸奖了一番,问他用了什么招数。迟班长回答道,丁大队,你就想想当年你是怎么逼我的就明白了。现在全班最让人担心的是段世杰,身为副班长的他,虽然内务管理弄得井井有条,让迟班长省了不少心,但训练成绩一直垫底,居然都被牛帅甩在了后面,可他还是一副不紧不慢、胸有成竹的样子,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自从上次得到总队领导的夸奖后,他变得神秘起来,不但继续写着《国旗手训练手记》,而且神不知鬼不觉地搞到一个参加全支队“国旗知识竞赛”的名额,还拿了个一等奖回来。连一同前去的丁大队长和指导员都啧啧称奇,说他天生一个歪才,对国旗班的了解居然比他们还清楚,被支队称为“活字典”,可见私下下了苦功。段世杰一时间成了大队的名人。

段世杰私下里找到迟班长说,班长,我几斤几两你早就掂量清楚了,我自己是块什么料我再清楚不过,我知道自己肯定进不了预备大队了。我段世杰不是没有血性的人,我已经尽全力了,看来是与国旗手无缘了,你也别为我再费心了。我这么做是体力不行脑力补。放心,我段世杰再怂,也不会给你抹黑的。

见他心意已定,眼瞅着最后一次会操比赛马上临近,迟班长也只有叹息的份儿了。

最后一次会操比赛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军营里的气氛越发紧张起来,训练强度快把人逼疯了。崔成觉得全班就数自己体格最好,可也有点撑不住了,每天躺下后,就觉得第二天有可能爬不起来了;朱光明长跑训练又晕倒了两次;牛帅说见了床比见了亲娘还要亲,连说话都嫌费劲,感觉身体早就不是自己的了;反倒是李英俊像是上足了发条,整天生龙活虎的,让人不可思议。越是这个时候,迟班长就越像钢浇铁铸一般,平时闷声不响的他此刻来了精神,每天都会讲一段国旗班的故事给他们打气。牛帅说,迟班长不把七班的人弄残废不罢休,他自己倒变成了絮絮叨叨的唐僧了。

就这么一天天地煎熬着,终于到了最后的会操时间。听说这次会操比赛非同寻常,总队、支队和国旗班的领导都下来观摩,综合前两次的成绩,为正式挑兵做准备。迟班长把大家召集起来,开了一个动员会。他说,这可能是大家进入新训大队开的最后一次班会了,再过几天挑兵就正式开始了。三个月的心血在此一举,这让我想起当年丁大队长说的话,明天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三十六拜就差这一哆嗦了。说句心里话,我虽然是头一次带兵,但我觉得你们个个都是最优秀的兵,有了你们,国旗班根本不愁后继无人。是爷们儿,就要战斗到底,让我感到你们流的血是烫的。明天的任务就是“干掉一班”。不管结果如何,你们都是我迟永福最值得信赖的好兄弟。

为了不给新兵造成太大的心理压力,这次会操比赛并没有搞什么特别的布置,和前两次一样,还是正常的科目。大家像往常一样起床、出操。今天迟班长容光焕发,散发出少有的光彩,他的情绪感染着每个人,大家的心平静了不少。他挨个儿为每个人整理了一遍衣装,凝视着每个人,然后和每个人拥抱一下,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随后带着七班进入了会场。这次迟班长的手气又不错,排在一班的后面。迟班长还特意走上前与范长江握了一下手,就像两个角斗士决斗前的礼仪一样。

一班继续保持着团队超级稳定的发挥,动作的精确度也提高了不少,一下子压倒了前面出场的所有对手,赢得了一片掌声,这给七班带来不小-的压力。当丁大队长喊到七班出列时,迟班长威风凛凛的气势立刻激发起全班的斗志。崔成感到前所未有的振奋,他身边的每个人都憋足了劲儿,齐刷刷的脚步声从来没有这么有力过。全班人都听得出来,这次迟班长就像用整个生命召唤他们,他粗犷的喊声在操场上空回荡。他们迈出的每一步都拼尽了全力,那么咄咄逼人,那么豪气冲天。崔成的眼睛湿润了,身体和心里的伤痛此刻已无影无踪,他与身边每一位战友都融为一体,他们共同聚集在一起的能量被充分地释放出来。那一刻,崔成感到从未有过的幸福,直到动作结束,仍然意犹未尽,耳边传来了雷鸣般的掌声。他知道,这次他们不但最终战胜了对手,更可贵的是彻底地战胜了自己。

最后一次会操比赛结束后,预备大队开始正式挑兵了。在这样一个紧要关头,每个人都惴惴不安、心情忐忑地等待着自己不确定的命运。

与大家预想的差不多,段世杰第一个出局了,但出入意料的是,他的人还没下训练场,就被总队警务处的一辆车接走了,连句告别的话都没来得及说。看来他制造的“蝴蝶效应”起了关键性作用。毫无疑问,他被总队首长相中了,这几乎成了新训大队的一桩奇闻。

七班另一个让人心悬着的兵就是牛帅,丁大队长认为他稳定性不够好。经过专门的心理测试,牛帅被认为过于情绪化。崔成反倒认为牛帅是他们当中心理最成熟的一个,只不过偶尔冲动了一点而已,不至于因为这个就把他拿下来,那他也太冤枉了。

下来挑兵的副支队长围着牛帅来回绕了几圈,拍打着他的腰和肩,国旗班的中队长仔细检查着他走的正步,似乎想最后验证一下,结果他竟把头摇得像只拨浪鼓。

不对啊,小伙子平时挺不错的,丁锐在一旁心有不甘地说道,再练练,这可是绝对的好兵。

副支队长疑惑地盯着丁锐,一边对牛帅喊道,继续,正步走。说着,他侧起耳朵仔细听了听牛帅的脚步声,末了,还是摇了摇头,有些拿不定主意地说道,这个兵先放放再说。

当朱光明踢着正步从队伍中出列时,副支队长像找到一件罕见的艺术品一样,眼里放出异样的光彩,兴奋地说道,老丁啊,你从哪里弄到的这个宝贝?

其实朱光明是强打精神上的场,昨天晚上他又跑肚拉稀了。崔成当时心想,一到关键时刻老这样可怎么办啊?如果真的被淘汰了,那可真委屈死他了。看来朱光明太在乎这次挑选了,所以才这样紧张。

李英俊出场时,每个人都为他揪着心。但怪得很,今天不知道他怎么来了精神,每个动作都做得扎扎实实,非常干净,简直称得上完美。副支队长见了,禁不住夸奖道,迟永福,真行啊,这个兵怎么越看越像你呢!

其他几个兵也顺利地过了关。

崔成在七班是最后一个出场的,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他按照迟班长事先的嘱咐,只是把分解动作一步不差地做完。果然,还没等他走几步,副支队长就不住地点起头来。

牛帅此时像个傻子一样站在一旁,可怜巴巴地看着全班除了他被挑得一个不剩。他急得一个劲儿地用哀求的眼神看着丁锐,想让他替自己说说好话,再给他一次机会。

为了牛帅,迟班长在丁大队长和副支队长那里费了不少口舌,最后,两个人一起打了包票,总算争取下来了。迟班长对牛帅说,你得给我记住,你要是以后给老子丢脸,我决不饶你,我差点儿给丁大队下跪才把你保住了。

不管怎么说,七班总算弄了个皆大欢喜,与范长江所带的一班不分高下。这样的结果,让迟班长的眉头顿时舒展了许多。

当正式宣布自己进入预备大队时,营地下了一场中雪,崔成觉得自己强壮了,身体不会在寒风中打战了。即使是失去了知觉,他也会在下意识中完成好每一个动作。他仍然坚持每天给谷水秀写训练日记,不过他写下的更多的是对她的思念之情。

强化训练基地是按天安门广场一比一的比例建造的,所有的训练也都是按国旗班升旗仪式一个环节接着一个环节进行的。那种训练就像迟班长说的那样,是魔鬼式的,以前你踢1000次,现在是2000次;原来跑5公里,现在要跑10公里;原来眼睛20秒不眨,现在是40秒;每天站立不少于4个小时,脚背绷直、手臂的挥动都是用线用尺量,身体不允许有任何晃动,持枪等每个细节要精确到用毫米来计量,更别提挺胸迈步这些最基本的功课了。而且,这里是一个月进行一次末位淘汰,丝毫没有任何人情可讲,人人在这里都是死对头。

崔成的小腿肿了又消,消了又肿,鞋不知踢坏了多少双,每天的汗水一遍一遍地流着。他的脚早已变形了,他的身体感觉也已经迟钝了,甚至觉得有些神经已经磨损得失去了知觉。预备大队的纪律更加严苛,牛帅说这简直就像面壁一样,每分每秒都不能溜号。基地就像是一座监狱,因为这里的每个人下一步直接就要进入国旗护卫队,使命重大,绝对要保证零失误,非如此不可。每个人与外界基本完全隔绝了,就像生活在另外一个星球,但令他们最兴奋的事,就是到国旗班终于就差一步之遥,不再高不可攀了。最近,崔成写给水秀的信也少了,有时他的胳膊都抬不起来,但日记从没有断过,只是基地与外界的通信控制得更严了。

不过,就在这最紧张的时候,朱光明居然得到一次探望家人的机会。这是支队特批的,原因是朱光明的爷爷快不行了,想见孙子最后一面。朱成功在部队曾是功臣,这一决定完全是出于人道的考虑,无可厚非。不过,支队要求必须有人陪同,并且不能出现任何意外。

丁大队长安排了崔成和李英俊陪同朱光明,特别要求晚上10点前必须赶回驻地。

会见的地点在市里的一家高档会所,部队专门派车把他们送到了那个地方。

一下车,就看见会所门口有几个人恭恭敬敬地站着。其中那个矮个又文文静静的女人就是朱光明的母亲,崔成在新训大队时见过她一次。她的额头很突出,亮晶晶的眼睛此时变得黯淡,但她的微笑是发自内心的。当然,她的紧张不安也是发自内心的。朱光明的父亲一直在国外没回来。另外几个是朱成功的儿子、侄子,朱家有太多的人,但这几个是最核心的。朱光明跟母亲打了声招呼,便带着崔成和李英俊走了进去,这次见面弄得他很紧张。朱家的人见到了外人也感到意外,他们知道部队的纪律,对他们俩十分客气,只是让他们坐在离家人稍远一点的地方等着。

在那间可供20人看一场电影的客厅里,朱光明见到了轮椅上的朱成功,他发现爷爷的目光——如果那还算是目光的话,正盯在乳白色的皮质沙发上,显然他已经忘记了自己的生命中曾发生过什么,他失忆了。听母亲说,一根爆裂的血管结束了他记忆中的一切。他细弱的布满老年斑的双手交错着摆在胸前,靠着轮椅扶手支撑着不断歪斜的身体。朱成功的身体正在迅速地萎缩风化——仿佛身体里的水分已经被抽干了,只剩下松松垮垮的皮肤和裸露出来的骨骼,朱光明不由得一阵阵心酸。

朱成功的身体失去了控制,一脸慈爱、手脚麻利的陶阿姨不时熟练地擦掉从他的嘴角流下的涎水。

朱光明迅速走了过去,俯下身子在朱成功的耳边大声地说着什么。朱成功呆滞的目光匆忙闪了一下,两道灰白的铡刀一般的寿星眉也跟着颤抖了一下,他似乎立时变得清醒了一些,但是,他也只是咧了咧嘴巴,尽力做出一副孩子般天真傻笑的样子,随后,又再度恢复到了没有知觉、没有情感的世界里去了。

朱光明猛然意识到这也许就是他最后一次见到爷爷了,心里不由得难过起来。片刻,他伸手攥住了那两只像是被捆绑在一起的手臂,轻轻地掰开手指,一遍一遍地抚摸着。朱成功的脸部肌肉艰难地拉扯了一下,一双眼睛改变了一下视角,但还是无法对准眼前这个人。不过,在某种程度上,他还是认出了自己的孙子朱光明。

泪光一闪,朱光明抬腰站了起来。随后,他被母亲拉到了一边,两个人耳语了好一会儿,接着朱家最核心的几个人物便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小声交流起来。从传来的声音里,崔成模模糊糊地听到的都是关于生意上的事情。他们希望朱光明尽快回来,回到他们身边去,但是,朱光明十分坚决地拒绝了。等我成为国旗手再说,朱光明望着他的母亲一字一句地说道,那是我对爷爷的承诺。

说完这话,朱光明拥抱了一下母亲,接着便转身走向了门口。

训练已经让所有人失去了时间概念,崔成记不得在模拟场地上举行了多少次升旗仪式,除了没有观众之外,一切都是逼真的,而且还要在不同的天气情况下进行练习。他觉得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能胜任天安门前的升旗仪式,因为他们已经能排除一切干扰,心无旁骛地完成任何一个动作。当丁大队长告诉他们再有一星期训练任务就基本结束时,所有人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其实,按牛帅的话说,强化训练的最大成果就是,让人忘记了神经,失去了恐惧感。

然而就在牛帅说出这话没几天,他意外地在单杠训练时头朝下摔了下来,当时就不省人事了。牛帅很快被送进了市里的武警医院。迟班长说他的大脑和脊椎都受了伤,随队的大夫说问题还不算大,能够痊愈的,但牛帅进入国旗班的事却就此没戏了。这个家伙好不容易连滚带爬地进了后备大队,却不小心出了这事,不知他的心里该有多么难过!

为了让大家在最后的时刻放松一下,总队文工团特意为后备大队举办了一次慰问演出,演出中还有几位只能在电视上看到的演员出场表演。大队上下都在热热闹闹地布置着,据说支队的领导也要亲临现场。

崔成却一点也没感到兴奋。牛帅竟然在最关键的时候意外地离开了基地,从此与国旗班无缘;朱光明练持枪震裂的虎口老是感染,很长时间了也不见什么好转,这样一来,他最终能不能进国旗班也成了问题。

好在谷水秀刚刚来了一封信,总算给了他些许安慰。信中还夹了一张她在校园里的照片,花丛中的她那么优雅恬静,笑容像盛开的花一样绽放着,可不知怎么他总感到一丝忧虑。谷水秀总是那么明艳夺目,追求她的人一定不少,再说她接触的世界是那么丰富多彩,热闹的校园生活会不会改变她的想法?

谷水秀在最近几次的信中也提到有一个绘画系的男生在追求她,班上也有一个男生写信向她表示好感,但都被她拒绝了。她对崔成就是透明的,她把身边发生的每一件事都告诉他,就是让他能放心训练。但崔成难免有隐隐的危机感,军营毕竟一直是一成不变的,毫无浪漫可言,离外面热闹的世界远着呢。他在北京做生意的那半年,已体会到外面喧闹的生活,一个女孩子哪里会不喜欢新鲜和浪漫呢?可他现在什么也给不了她。

朱光明知道了他俩的事后,还不时地吓唬他说,人心都是会变的,此一时彼一时,难保谷水秀不受外界的诱惑,她又不是圣人,何况女人都是虚荣的。

担心归担心,但崔成说朱光明错看了谷水秀,她与一般的女孩不同,尤其对感情极为真诚专一,这一点他深信不疑。朱光明叹口气说,但愿如此,你的命好,遇到了奇女子。

朱光明一向对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充满悲观,这也是他的家庭造成的。崔成对自己与水秀之间的感情还是有底气的,谷水秀自从向他表明了心迹后,丝毫没看出变心,反倒对他更加一往情深,这令他非常安慰。她也每天都为他写着日记,一点也不嫌单调,就像每天向他倾诉一般。

基地演出那天,崔成在日记上这样写道:

我从迟班长和段世杰那里得到一点点内幕,按我现在的表现,进入国旗班差不多已成定局了。今晚有一场部队慰问演出,来了不少名演员。而我现在只想尽快进入国旗班,那时我们就能相见了,至少你能来看我了,我日夜盼望着。我肩上、手上和脚上的伤也好了很多,反复受伤已经磨出了老茧。皮靴又裂口了,要换新的了,好像这几个月的训练要把一生的路都走完了。

可是有一段内容他没有记下来,那就是常小美的突然来访。

消息是迟班长偷偷告诉他的。这次迟班长倒是一脸笑容,毫无责难之意。他告诉崔成说,你的常小美和她妈又来了,可惜要嫁人了,这次见面可是大队长特意安排的。晚会我就说你病了,你们可以有时间好好谈谈了,怎么样,够意思吧?崔成马上惶恐不安起来,也不相信常小美这么快就要结婚,离上次通信也不过三四个月,就以为迟班长在同他开玩笑。班长,你别吓唬我。

迟班长说,都这么长时间了,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不过,我要告诉你的是,人家常小美真的马上要结婚了,今天是特意向你告别的。也是好事,省得你以后再提心吊胆的。这点儿人情部队还是要讲的,也不是什么坏事,你小子再也不必为这事儿伤脑筋了,好说好散吧!

自从上次崔成写了那封态度明确的信后,常小美再也没来过信,看来她是彻底死心了。不过曾经喜欢自己的姑娘要嫁人了,崔成心里多少有点儿淡淡的伤感。

在指导员办公室再见到常小美母女时,操场外的演出已经开始了。一个女高音的歌声正悠扬地飘进来,接着就是战士们如雷般的叫好声,看来他们压抑得太久了。

此时的常小美变得让崔成有点儿吃惊,她穿着一条纯白色的裙子,头发也留起来了,还少有地化了淡妆,脸上带着宁静的笑,就像一束光晃着他。她身上散发着清爽怡人的气息,好像幸福会随时随地流淌出来似的,而她以前的穿着打扮是那么随意而自由。这才几个月的工夫啊,崔成心里叹道,女人啊,真是叫人难以捉摸。这一身打扮,就像随时要出嫁的新娘。

而作为常小美保护神的母亲此刻则安静了许多,表情也柔和了。站在他们跟前多少有些尴尬,她首先开口说,听说你进国旗班的事差不多定下来了。

崔成说,但愿吧,没到最后的选拔,现在还不敢说。

常小美的母亲说,为了我家小美的这片心,你也得进去,需要什么帮忙的,尽管和阿姨说。你们两个人说吧,我就不碍眼了,我在外面等着。说完,常小美的母亲就走出屋去。

常小美扭过头来望着崔成,叹息一声,说道,你黑了不少,人也瘦了。

只要不白受苦就好,崔成说,我听迟班长说你快要嫁人了?

常小美幽幽地说道,接到你的信,我就决定把自己嫁了,省得再烦恼。那个人你是见过的。我带你见的人太多了,你也许记不得了。

说着她就把一张照片递了过来。上面是一个戴着眼镜、一脸富态的年轻人,看起来脾气不错,挺适合她的。

这小子运气真不错,小美,我真心祝福你。崔成说道。

常小美手里捏着照片说,这还不是托你的福。他是一个律师。我们从小就认识,他一直追求我,直到看了你的信,我才答应的。我们定在下个月结婚,当时定得挺痛快的,但一想起马上要结婚,心里老是不踏实,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心慌得厉害,只想赶紧见你一面。她迟疑了一下继续说道,我甚至想,只要你现在说愿意娶我,我会马上取消婚礼,继续等你,这是我的真心话。

崔成强忍着伤感说,小美,不要再为我折腾了,找一个真心爱你的人不容易。

常小美一眼看见他腕上戴着她送的那块手表,一时间心潮翻涌,忍不住扑进了崔成的怀里,死死地用双手箍住他的腰,她只能最后一次短暂地拥有他了。片刻,常小美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声。崔成像雕塑一样站着,他还是头一次接触到女人这样柔软而多情的身体,他被她呼出的浓烈气息包裹着。

常小美的哭声让崔成一瞬间想起了谷水秀,想起她那双清澈而有些哀怨的眼神。那双眼睛此刻正凝视着他与常小美最后的拥抱。

半晌,常小美终于仰起脸来,一边哽咽着,一边捧起崔成的脸,深深地吻了一下。

常小美擦着脸上的泪水,说道,这下子我安心了,我要去嫁人了。崔成,你这个没良心的木头,你就等着后悔去吧。记住,你到了国旗班一定要第一个给我打电话,要不是我妈要死要活地劝,我还饶不了你。这下你轻松了,安心当你的兵吧。不管什么时候,我常小美还是你最好的朋友。

说完,她一狠心转身开门出去了。崔成呆呆地站着,听着她们母女远去的脚步声,心想,就让一切停止在这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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