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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清明节已过,又是该郝五娃选择去留的时候了,他时常一个人坐在那儿发呆。

他的耳畔时常响起了石三爷当年教训他的话,他也深知赌场中去混日子不是长久之计,自己应该回到子午谷中去,那里有关心他的敬斋先生和张裕德,还有他时常挂念的周一青夫妇,那里才是他的根,那里也有他太多的牵挂。通过这几天在县城的所见所闻,他感到山野间那浓浓的泥土味更吸引他。县城虽然繁华热闹却不能适应他,他也适应不了那种浮躁气息。

郝五娃刚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金蝌蚪却跳起老高说道:“咋啦,有邪术不使留着干啥,你要回子午谷去不管我们,今年夏天我就去找‘蛇吞象’,等找到那玩意儿后,就和狗儿一起去赌死他们。”郝五娃以前曾听张狗儿摆谈过赌场中的必胜法宝“蛇吞象”,以为那是传说中的事情,没想到金蝌蚪真有心去寻找,就暗自冷笑了几声没理会他们。

郝五娃主意已定,告别了仍在赌场中的李沙河和肖白龙后,就要动身回到子午谷去。临行前,他突然记起了金蝌蚪在清明上坟时说的话,忙问他道:“你说赛河坝也是巴山中人,她当年也参加了西乡暴动?”

金蝌蚪一听有人提及赛河坝,两眼顿时放光道:“对呀对呀,她的父亲也像是个领头人,被清兵打死后也埋在那个大坟包中,我还跟她去烧过纸呢。”金蝌蚪说着,眼中的亮光不见了,显得有些失望伤感起来。

郝五娃听后一惊,忙迫不及待地问道:“你知道她父亲是谁,她又姓什么,当时你为啥不问清楚呢。”

“她叫山秀,好像也是姓魏。哎呀,她不会是魏铁匠的女儿吧!”

郝五娃一听犹如一记炸雷在耳际响起,心中一动:赛河坝莫不是自己的姐姐吧。郝五娃痛苦地闭上双眼,他不敢再往下问,也不敢往下想。

李沙河在边上突然插话道:“我听师父当年说过他确有一个女儿,名字好像就叫山秀。当年师父遇难后,我和白龙到五里坝去找过,听说她也被乱兵打死在县城。后来再一打听说她还活着,并在县城嫁了人,我们不好再打扰她的生活,就没再找了。”

李沙河的话音一落,屋里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金蝌蚪反应最快,一把抱住郝五娃大声哭道:“兄弟呀,那赛河坝真的就是你的亲姐姐,我就是你以前的姐夫呀……”

金蝌蚪的哭声,一下把郝五娃哭懵了,像个泥塑木雕般立在那儿。

郝五娃归心似箭地回到子午谷,他要去问赛河坝,自己到底是不是她的弟弟,她的父亲是不是魏铁匠?

郝五娃刚一回到子午谷,看到青山依旧容颜未改。唯一不同的是,和他相依为命的石三爷再也不能回来,只留下他形影孤单地面对这里的人和事。在离开子午谷的几年里,郝五娃不知道这里又发生了什么事。他也无心知道的那么详细和具体,就像超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似的平静和无争无求。他只知道自己的根在这里,这里自然就是他的归宿之地。他要找到自己的姐姐,他不能扔下敬斋先生,他更不愿把桂花一个人丢在这儿。他要陪着桂花的灵魂,在这里走完自己的人生之路。

郝五娃刚走进子午谷的村口时,心里也曾升腾起一股无法言说的激动和亲切,随之而来的现实又让他感到彻底心寒了,甚至对这里的人和事极力反感起来。

郝五娃看到熟悉的一切和村人,忙热情地主动上前和他们打起了招呼。村人们见到为石三爷守孝的郝五娃回来了,纷纷过来向他问候起来。郝五娃边和人们打招呼边一路小跑向刘家大院赶去。村人们一见,以为他此次回来向刘家复仇来了。连忙劝阻起来,并说刘掌柜这些年全变了,虽不似当年吃斋念佛的刘麻氏,但也是在村里修桥补路大做善事。郝五娃见村人误会了,边跑边大声喊道:“姐姐,姐姐……,我是郝五娃,是五娃回来了……”

郝五娃的一路喊叫声,更是令人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子午谷中谁是他的姐姐呢。人们心中不解,就跟在后面看起了热闹。

刘先春这时已完全变成了子午谷中的土皇帝,当他听说郝五娃回来了,并且直接奔向刘家大院心中大惊,忙带了两个保丁赶回来想阻拦住郝五娃。并让毛蛋娃保护好刘毓谦,怕郝五娃撒起野来家人吃亏。

郝五娃远远地就看到刘先春严阵以待的守在大门口,并不理会,仍是喊着姐姐向院内冲去。

刘先春一见,忙守住门口,大声说道:“郝五娃,你不要胡来。你以为我还会像以前那样怕你呀。你根本就没有邪术,还是放老实点,本乡约也就不跟你计较。”

郝五娃并不理会,只是拚命往里挤着,急声说道:“闪开,我要去找我姐姐,不关你的事。”

“郝五娃,你搞错了没有,这里哪有你的什么姐姐呀。要找干大干娘,刘家大院倒是不缺呢。”

刘先春说完,哈哈连天地狂笑起来。

毛蛋娃也从门里伸出头来说道:“五娃兄弟,别来纠缠了。胡闹是要吃亏的,刘乡约如今是县府的红人。常言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咱们兄弟一场还是听点劝,赶快走吧。”

郝五娃见刘先春和乡丁死死守住大门,对院内哭喊道:“姐姐,你出来呀,我是五娃,我是你的亲弟弟呀……”郝五娃的喊声把在场的人都搞糊涂了,都不知道他的姐姐到底是谁。

正在人们交头接耳的议论时,只听刘家大院中一个女人尖细的声音,像被胡蜂蜇了样嚎叫着跑了出来。众人一看不是别人,正是已居刘家正室之位的赛河坝,都惊的愣立在了原地。

赛河坝边跑边喊着:“五娃,我的弟弟呀,是你回来了吗,你真的回来看姐姐了吗。三年了,三年中姐姐无时不在想你,你终于回来了。”赛河坝边跑边哭边哭边说,惊得村人面面相觑。

刘先春怎么也想不到事情会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见赛河坝像疯了样地跑了出来,连忙拦挡道:“大娘,你搞错了吧,那五娃咋会是你的弟弟呢。一个穷鬼也想和咱家攀亲,怕是穷疯了回来找口饭吃的吧。”

“快让开,我要去见我的弟弟,别挡着我的路。”

刘先春见赛河坝疯了一样,忙和乡丁闪在一边,为她让开了大门。

郝五娃听着赛河坝的声音,也扑到院内说道:“姐姐呀,原来你早就知道我是你弟弟。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为什么呀……”

赛河坝抱住郝五娃,声泪俱下地哭说道:“弟娃呀,我就是魏山秀,也是铁匠大的女儿,是你的亲姐姐呀。这些年你知道姐姐有多想你吗,因为你和刘家有仇,姐姐不敢轻意认你呀,只能暗中调解。老天爷,你咋这么不公,为啥这样对待我呀……爹呀,你要是地下有知,就原谅女儿无能,没有照顾好你的儿子……”赛河坝的话音刚落,在场的人都被震惊了。谁也没有想到赛河坝也是魏铁匠的女儿,也是郝五娃的亲姐姐。

郝五娃看到赛河坝过了三年,依然是那样的美艳惊人,还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成熟美。听着她那情真意切的话语,和看到她伤心痛哭的样子,他的心灵深处被打动了。浑身像电击般的猛地双膝跪倒,哭声说道:“姐姐,都是我不好,我对不起你,你就打我骂我吧……”

赛河坝忍住哭声,拉起郝五娃道:“是姐姐对不起你,没有保护好你。我来子午谷就是为了找你呀。今后谁也不许欺负你,有姐姐在你就放心吧。”

赛河坝说到这儿,忙拉过刘毓谦和郝五娃相见。

刘毓谦一时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脸上白红不定尴尬极了。

当年魏铁匠感到亏欠山秀太多,为了补偿对山秀的亏欠多给她一些父爱,时常把她带在身边,暴动成功后,就一同到了西乡县城。起事失败后魏山秀流落街头被清兵追杀,多亏金蝌蚪相救,就嫁他为妻感恩报答。

赛河坝看到郝五娃已经成人,百感交集把他揽在怀里,痛哭了起来。

村人也被眼前这姐弟相认迟到的亲情所感染,眼眶盈泪双眸扉红。

郝五娃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和村人们那一张张曾经和善亲切,又都被自己祸害过的面孔,那颗尘封已久的记忆仿佛被唤醒。特别是他看到人们脸上那由衷的笑容,和宽广的胸怀时,当年在子午谷中作恶的往事又历历在目。是自己当年的一时冲动,曾害得他们遭受了太多的磨难。自己此次回来,他们不但没有拒绝自己,相反还热情接纳。郝五娃突然间感到,自己在他们面前是那么的渺小,这时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是个真正的罪人。“噗通”一声跪倒在众人面前,望着全村的男女老少,和子午谷的茫茫群山,痛心疾首地哭声喊道:“乡亲们,我对不起你们,以前大闹子午谷,是我不好,今天回来向你们谢罪……”

郝五娃的喊声不仅震憾着在场所有人的心,也回荡在山梁峡谷之间。就连谷上的花草树木,也像听懂了郝五娃发自内心的忏悔,被风吹过时发出“哗哗”的响声来欢迎他。

郝五娃简单收拾了一下石三爷给他修的房屋,随后,赛河坝送来了一些东西他先住了进去。张裕德和敬斋先生听说郝五娃回来了,忙过来看望他。二人不禁对郝五娃的忠孝赞赏起来,同时又为子午谷没了石三爷这种仗义执言、刚直不阿之人扼腕叹息起来。

张裕德见郝五娃的家中陈设很是简单,又对他说道:“五娃,自从知道你要为石三爷守孝后,近期不能回来,我拿了些东西替你保管了起来,待会儿就给你送来晚上好住人。”郝五娃一听感激地说到:“有劳您了张叔,还是我自己去取吧!”张裕德见郝五娃变得比以前成熟稳重,心里也暗自高兴起来。又说道:“石三爷出事后,村里有关他的传言很多。这次回来凡事都需小心,如今的子午谷再不像以前那样只是天灾,更多的是人为祸害,有时间我再细细跟你摆谈。”

郝五娃看着眼前这位父亲生前的挚友,不图回报照顾自己的长者,再次流下了感激的泪水。郝五娃刚回来几天后,村人就把他回来的消息传遍了。人们见他为石三爷守孝三年,都说他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并纷纷夸说,这才是子午谷人的真性情,子午谷人本应该就是这样的。

郝五娃刚回来的几天里,听到村人们议论最多的热门话题,就是关于周子成考上县立中学的事情。都说周家的祖坟上冒了青烟,是文曲星下凡来到周家,才能出此光耀门庭的好儿郎。人们羡慕赞叹的同时,知道周一青把儿子送去读书初衷的人都说,周一青现在把人活出来了,今后恐怕再也没有人敢欺负他家了。只要周家娃娃把书读到了西乡县不但是周家之幸,也是整个子午谷的光荣。并要周一青备席请客,以示庆贺。郝五娃听着村人对周子成的褒奖和夸赞时,心里也感到高兴极了,也在周家请客这天,提着东西来到周家看望一下周一青夫妇。

周一青见儿子把学念到了县立中学,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和激动,在家里杀猪宰羊宴请乡邻。周一青看到这天到他家来祝贺的人很多,整个周家槽就像逢年过节样热闹,忙一一向众人答谢起来。等到酒席开始时,把劳苦功高的敬斋先生让到上席位上,接受众人的致谢。

敬斋先生一见,忙高声说道:“这上席之位本人实不敢座,理应由出资办学、教化乡里的周大哥来座才对。周大哥此举在子午谷中真是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在这荒山僻地诵唱了一曲功在千秋荡气回肠的绝唱,这上席贵宾之位是当之无愧的。”

敬斋先生的话仿佛提醒了众人,不顾周一青再三推辞,强把他按在座上道:

“周大哥高风亮节出资办学,实是谷中山民之幸,让大家的娃儿有书读的同时,却培养儿子成才。这真是山高出獍鹞,咱这穷山沟里还真飞出了金凤凰。子午谷第一位读书人竟然出在了周家槽,这儿不光有英雄猎人,还有喝足了墨水的人呢。”

周一青听后心里自然感到很是受活,当着敬斋先生的面不好流露出什么,忙对众亲友说道:“小儿能有今日,多蒙先生教导,今天我们理应多敬敬斋先生几杯才是。”

周一青的话音刚落,人们又围着敬斋先生,轮番把盏敬起了酒来。

正在大家兴高采烈庆贺时,郝五娃突然走了进来。众人一见郝五娃一时还没反应过来,都用困惑的眼光看着周一青。

周林氏一看到郝五娃,气极大骂道:“你这个千刀万剐不成器的东西,你害死了我家女儿还有脸上门,难道还嫌把我家害得不够吗。只说这些年你销声匿迹了,怎么又跑回来害人?”

周一青虽然对郝五娃仍有成见,想到今天是自家喜庆的日子,就劝女人道:

“女儿没了咱们不还是有儿子吗,如今儿子出息了咱们理应高兴才是呀,别为那些丧气的事怄气伤心了。”

敬斋先生坐在那儿左右抵挡着众人的劝酒,忙摆脱众人的围攻,对周一青夫妇道:“伸手不打上门客,何况郝五娃这么多年仍没有忘记桂花,说明他有情有义,还是有良心的。再说了,桂花之事五娃也是蒙在鼓里,受害受苦最深。何不趁今天喜庆之日,让郝五娃把你们认了干大干娘,以后也好有个照应,免得你们两人感到身边冷清。这也正好遂了石三爷当年的心愿,岂不是两全其美的事!”

周一青见敬斋先生旧事重提,不好拂了他的面子,有些迟疑不决地说道:“桂花已死多年,按理我们也不能记恨五娃了,我家婆娘仍是转不过弯,只要她能同意我是没有意见的。”说完,把目光转向周林氏。

周林氏也知道自石三爷当年修房之日起,郝五娃就把他们以“干大”“干娘”相称,自己心里感到仍是不能接受。今天见敬斋先生极力撮合,流泪不止的点了点头道:“既然先生开了口,我老太婆也不能不给面子,我们就认了他这个干儿子吧。”

郝五娃见周一青夫妇终于冰释了成见,激动得泪流满面。当场跪倒,当众行了认拜之礼,并大声叫了声“干大,干娘”。这一叫高兴得周一青夫妇合不拢嘴来。

众人见郝五娃甘愿为石三爷守孝又对桂花痴情不改,知他是个情深义重之人,不禁对他另眼相看起来。周一青的家门前顿时又添了一些喜庆之气,众人忙又喝起了酒来。

敬斋先生在子午谷中任教十多年来,见自己终于培养出了个周子成,听到村人都说自己治学有方时,也感到最开心高兴。看到周家槽的人都在夸奖周子成,心里也升起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成就感,加上谷中又有人送小孩到他这儿来读书,也希望把他们培养成周子成一样,好为家人的脸上添光加彩。敬斋先生见村人对他更是尊敬有加,似乎才真正感受和认识到了一个教书先生的价值所在。心里暗下决心,一定要在子午谷中多培养几个人才来,改变这里的乡风。特别是那孙孬娃的儿子孙石头,天赋极高是块读书的好材料。敬斋先生也不止一次地想过,那娃儿日后的成就绝不在周子成之下,就对他青睐有加悉心教导起来。

就在敬斋先生踌躇满志,准备在子午谷中大展鸿图时,一场令他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从此彻底改变了他的命运。

这天下午,敬斋先生教了一下午的学生,感到十分疲惫,信步走出子午书院低矮的房屋,来到旷野中想呼吸些春天的新鲜空气。当他看到子午谷锦绣的山川河流时,心想这儿的民风将由他教授的学生来改变,到时这里将不再有你欺我诈的勾心斗角,也没有凶悍不化的顽劣野性。呈现在人们眼里的子午谷,将是个平等相处,礼仪周全的和谐之地。敬斋先生想到高兴之处,浑身的疲劳也不翼而飞,反而感到有些亢奋起来,在村头的白果树下大声吟起了范仲淹的《岳阳楼记》:

“嗟夫!予尝求古仁人之心,或异二者之为,何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然则何时而乐耶?

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欤!噫!微斯人,吾谁与归!”

敬斋先生刚吟唱到兴浓时,看见刘先春带着几名保丁,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

敬斋先生见刘先春完全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突发灵感随口又吟出一首元曲小令道:“不读书有权,不识字有钱,不晓事倒有人夸荐。贤和愚无分辨,折挫英雄,消磨良贤……”

刘先春听出敬斋先生在讥讽他,斜挎着枪支来到敬斋先生的面前。阴阳怪气地说道:“臭老夫子,刚在子午谷中教出一个学生就张狂的不得了,也不把我这个乡约放在眼里,到底还要不要王法呀!”

敬斋先生见刘先春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样子。有些气恼的说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不过是个乡约敢对我无礼。皇上也不敢对他的老师怠慢呀,真是孺子不可教也……”

刘先春听后心里感到不服,当着保丁的面对敬斋先生说道:“你不就是多喝了一点墨水吗,还有啥本事呀。即使你才高八斗,有经天纬地之才也换不来钱花,躲在破书院中还津津乐道地‘之乎者也’个没完。难道你不知道‘学而优则仕’吗,到老你连个一官半职也没捞着,还有啥资格再读圣贤书。虽然你学富五车,也不一定能认识我写的这个字。”

敬斋先生不等刘先春把话说完,哈哈大笑道:“小娃儿说话张狂,你能认得几个字,还能难得到我。像你这么庸俗的人还配写字题文?”

刘先春见敬斋先生很是生气,忙又激将道:“好,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咱们让他们几个作证,如果我写的字难倒了你,马上离开子午谷,假如你认了出来我就不当这个乡约了。”

敬斋先生见刘先春说得语气很重,以为是个多么繁杂的古字,就极认真地等刘先春写出来。

刘先春为了让敬斋先生当众出丑,让保丁又去喊了些村人过来,一起作证。见人多以后,才用树枝在地上的沙土上,写了一个大大的“啥”字,让敬斋先生辨认。

敬斋先生一见大笑道:“刘先春呀刘先春,枉你心机过人,用这么简单的字来考我,真是羞辱老朽了。”

“这是个什么字,你快读出来呀?”

“这不就是个‘啥’字吗,还需要认呀!”

“这到底是个什么字,你再念一遍。”

敬斋先生见刘先春反复逼问,不由勃然大怒道:“刘先春,你太张狂了,竟用个‘啥’字来考我,我不跟你说了。”敬斋先生说完转身要走。却被刘先春一把拉住道:“先生不认识这字还想溜呀。大家都听见你在不断说这是个‘啥’字,这就说明你根本不认识。”敬斋先生仔细一想方才恍然大悟,原来是上了刘先春的当,气得高声叫道:“刘先春,你真卑鄙无耻,敢跟我玩这种文字游戏来欺骗老夫,还愚弄乡邻为证。你……你……你真不是个东西!”

敬斋先生说完,当场晕倒人事不知。吓得村人和刘先春忙七手八脚将他抬回了书院。

就在当天晚上,所有的村人都听到了敬斋先生的哭声,第二天村人正要去劝说时,却发现敬斋先生在子午谷中神秘地失踪了。人们到处寻找也没见踪影,子午书院也从此停办了。

直到几天后,村人们才知道在子午谷生活了十多年的敬斋先生,就是当年和魏铁匠一起领导巴山民众暴动的区秀才,也是县府寻找多年的老同盟会员、国民党元老区敬斋。不是县府派人寻访到此,谁也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直到这时,村人们才知道了敬斋先生一直关照郝五娃的原因,他隐居子午谷原是为了郝五娃而来。

敬斋先生的不辞而别,对郝五娃的打击太大。特别是他知道了敬斋先生的真实身份和隐居在此的目的后,更是百感交集痛不欲生。后在赛河坝的相劝下,郝五娃对着敬斋先生住过的子午书院磕了几个响头,以此来感谢敬斋先生多年的关照之恩。

刘先春见敬斋先生从子午谷消失正中下怀,他在心里不止一次地恨过敬斋先生,怪他在刘家大院呆了几年没把自己教导出来,现在却把穷鬼周一青的儿子培育成人,怎能让他的心里平衡呢?尤其他看到周家槽的人和村人们,交头接耳地夸奖周子成时,就像有人在他的心里掏挖了一把似的难受。心想他大爹做了几十年的“县长”梦,现在还看不到半点希望,而周一青却用刘家赔给的田地供养出了儿子。

最让刘先春感到可气的,是孙阴阳也把他的孙子石头娃,也送到子午书院中去读书,而且读得还十分起劲。现在随着敬斋先生的离开,那孙石头不但没了书读,子午谷再也没了读书人,他就可以在谷中永居鳌头,再也无人能和他相抗衡了。刘先春没有想到的是,在敬斋先生走后不久,孙阴阳仗着儿子做买卖手头有钱,把孙石头送到了县城的丰宁书院读书。刘先春见孙阴阳暗中一心想在子午谷中超过他家,心中暗自发誓到:子午谷中有我在一天,谁也别想比我强。他要将刘毓谦那种不让任何人超过他家的要强心劲继承过来,再从他的手上接过“县长梦”的接力棒,只有完成了他大爹的心愿,自己才是刘家的子孙。

刘先春又见刘毓谦似乎不再和人勾心斗角,也对以前看得很重的风水也放了下来,不甘心地来找刘毓谦商量对策:“大爹呀,你看那姓孙的安的什么心呀。这不是成心要超过咱们刘家吗。他们居然还培养起了读书人,现在周家用刘家的钱粮供出了个周子成,已经让咱们颜面无存了。最近村里说啥的都有,你能坐得住我有些沉不住气了,你寄予厚望的风水到底有没有作用呀,可不能让别人超过咱家。”

刘毓谦听到刘先春的一阵煽风点火,已隐没下去的那颗争强好胜的心猛地一动,当他正要给刘先春出主意时,突然想到赛河坝平时劝解自己的话,以及那能让心灵在片刻宁静的佛堂氛围,和那声声入耳的木鱼声。如果赛河坝知道自己仍然和别人明争暗斗,她真的抱着儿子离开,岂不剩下自己孤家寡人了吗。这几年来,他已经摸清了赛河坝的脾气,是个说到做到的人。尤其是他知道了赛河坝就是魏铁匠的女儿时,顿时感到自己的脸上也增光不少,从心里更加喜欢上了赛河坝。更重要的是,当他知道郝五娃和赛河坝是姐弟俩时,想起以前对郝五娃的迫害和排斥,感到对不起赛河坝,更对不起魏老英雄。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也无法面见郝五娃。

刘毓谦在赛河坝的规劝下,彻底放下了个人恩怨,在村里大做善事,想在村人的心目中重新找回当年的“刘大善人”。刘毓谦看着刘先春,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油然而生,怒声喝斥道:“没有用的东西,刘家就要毁在你的手上了,还有脸在这儿胡咧咧。”

刘先春听后忙抢辨道:“大爹,你可不能不管我呀。难道你忘了当初是怎样答应我的吗,咋说不管就真不管了呢。”

刘毓谦一听,没好气地问道:“你到底要我怎样帮你呀,我看你就是那扶不起来的阿斗,咱们都姓刘,说不定咱们就是他的后人,才有你这样的子孙。”

“大爹看你扯到哪儿去了,照你这么说郝五娃的父亲姓魏,应是魏延的后人,他们父子天生就有反骨。而那孙阴阳的先祖也是东吴孙家,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大爹,只要你先帮我扫清障碍,再把我弄到西乡县城去任职,以后的路就靠我自己走了。否则在这穷山沟里待着,一辈子也圆不了你的‘县长’梦。”

刘毓谦知道刘先春贪得无厌心黑手辣,如果不按他的要求去做,也对不起早死的二弟,何况当时为了断绝刘王氏填房的念头,他也曾答应要帮刘先春的。想到此,忙用缓和的口气说道:“春娃子,那可要用钱才能把路铺平的呀。再说了,也得等机会嘛。”

“大爹,你是怕花钱吗。村里不正有一笔大财吗,何不取而用之呢。”

“你是说郝五娃的那笔财宝,那可是石三爷留下的,不敢乱动。”

自从郝五娃去给石三爷守孝时,有关郝五娃接受了石三爷相送财宝一事,就在整个子午谷传开了,也引起了许多人的垂涎。

“着哇,我去找过几次都没找到,也不知道他到底藏在哪儿啦。现在他人在谷中,找起来就方便多了。”

“不争气的东西,我刘家还没有穷到要去当贼的地步。你是真的让刘家遗臭万年,永远抬不起头吗?”

刘先春被刘毓谦大骂一通,狼狈不堪地离开了。他们二人的对话,却让毛蛋娃一字不拉地听了去,无意间促成了他的又一次行动。

郝五娃做梦也没有想到,石三爷被寻仇者打死的消息在子午谷传开后,人们都知道了他那传奇色彩的经历,自然也就知道了从土匪窝中夺的财宝之事。人们见石三爷生活过得很是节俭,怀疑他不曾动用过那些财宝,想来想去自然想到他会把那些财宝留给了郝五娃。一些心怀不轨之人,见郝五娃人去屋空,就在他们居住过的房屋内外翻找起来。

几年来,翻找最凶的就数刘先春和毛蛋娃,他们总是一前一后神不知鬼不觉,在半夜时候到郝五娃的屋子内外仔细地翻挖,几乎把房前屋后每寸地方都找了个遍,也没找到财宝的影子。郝五娃刚一回来看到地面松软,还以为是老鼠打洞所致,也就没放在心上。

刘先春见无法弄到郝五娃的财宝心生一计,再次把矛头指向了孙孬娃,他见刘毓谦不再管他的事情,反儿感到没了顾虑,胆子也越来越大了。他把毛蛋娃叫来说道:“毛蛋娃,你是我们刘家一手调教出来的,这些年我们对你也不薄,现在我想把那孙家整倒,依你之见该采取什么办法好呢?”

毛蛋娃见刘先春把自己视为心腹,忙让刘先春把刘家店铺的伙计叫来,对他们故意问道:“孙孬娃每年冬天在谷中大量收购山货,使我们的生意日渐艰难,各位可有好的方法重振店铺昔日的辉煌?”

伙计见毛蛋娃一副管家的派头,心里暗骂他是拿了个鸡毛当令箭。自从孙孬娃开辟了老河口市场后,刘记商铺等客上门的生意已是江河直下一落千丈,有心和那孙孬娃打一场价格战又怕不是对手,而且从中也赚不到钱,就面面相觑地望着刘先春,来了个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

“想要打垮那孙孬娃也绝非难事,从今日起咱们刘记店铺将不再收购山货,让孙孬娃一个人在谷中独家收购。然后再由保公所出面,到那些农家征收特产费用,迫使村人抬高市价。这样一来,他孙孬娃即使在谷中收到山货,成本涨高让他也无利可图,他自然就撑不住了。”

众人听毛蛋娃说得有道理,连说好计。只有刘先春沉吟良久后道:“此计虽好,但孙孬娃已今非昔比,他也深知成本是师傅的道理,如果没钱可赚,他还愿意干吗?”

“放心吧,乡约大人。孙孬娃独闯老河口,深得人们称赞。这些年他也赚了不少钱,没见那孙阴阳正在谷中勘地选址,准备大兴土木修建孙家大院,即使价钱再高没钱赚,孙孬娃父子也会坚持的。他们要在谷中维持拓荒者的威望和形象,到时候连孙家大院修与不修都是没有关系的。”

众人见毛蛋娃说得有理有据,都点头称是。

刘先春听完毛蛋娃的计策后,见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来对付孙孬娃,只好默许先行动起来。当他看到毛蛋娃正不遗余力地帮自己清除异己,在为刘家大院的复兴出谋划策时,由衷地感叹道:“此人心机过人计谋毒辣,只是尚欠火候啊。倘若假以时日,出息定在我之上,不得不防着他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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