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治疗强迫性囤积症患者的过程中,我感到最困难的地方在于人们对他们的批判。在强迫性囤积症的网络论坛上,还有我的 Facebook主页上,我见到一些人猛烈抨击强迫性囤积症患者,骂他们是“疯子”、“懒人”,还有其他恶毒、伤人的话。是不是有一些强迫性囤积症患者是懒人?当然有,但许多非囤积者也很懒。许多强迫性囤积症患者非常希望改善他们的生活状况,只是不知道如何去做,而且/或者没法一个人做到。
也有证据表明,强迫性囤积症患者大脑里的化学反应不正常,这限制了他们的理性决策能力。桑佳亚·塞克森纳(Sanjaya Saxena)博士是加州大学圣地亚哥分校的心理治疗系教授,也是强迫症(obsessive compulsive disorder,OCD)领域世界知名的神经临床心理学专家。他的研究团队使用正电子发射计算机断层扫描技术(positron emission tomography,PET),发现了强迫性囤积症有相关的大脑活动模式。他们的研究表明,强迫性囤积症患者的大脑额叶更容易出现轻度的萎缩或变形,而这一部分大脑正与执行功能以及决策有关。
大多数的心理障碍都是持续性的,从轻度到极端。你不一定会被重度抑郁击倒,无法下床或是满脑子自杀的念头,但可能会情绪低落、一筹莫展。你不一定有广泛性焦虑障碍,但可能很多时候曾有过郁闷的感觉,经历过一些无眠的夜晚。
强迫性囤积症也是如此。在和物品的关系方面,我们都处在一个持续发展的状态中,从轻度到极端,我们也都因此经历过不同程度的痛苦。这符合一般人的直觉,科学研究也支持这一点。工作场所的环境心理学研究表明,人们通常更喜欢一个有秩序的、不杂乱的环境,而杂乱的、无组织的环境会导致更深的焦虑和更差的工作表现。有趣的是,有些人认为杂乱的场所(即使那地方还算整洁)更容易使他们感到焦虑。这解释了为什么有些人会被一定程度的杂乱所影响,另一些人却不会。乐柏美集团(一家专门生产清洁家电的公司)的一项调查发现,91%的人至少有一些时候会被自己家的杂乱程度所击倒;50%的人会因为这个原因不请朋友来家里做客;88%的人希望他们的家更整齐一些。此外,57%的人会因为他们房屋的杂乱或无组织而感到“有压力”,42%的人因此感到“更焦虑”。
也许你的地下室里有一袋袋的文件和账单,你不知道如何处理它们;也许你像特雷莎一样,每天早上都会有一段狂乱的寻宝之旅,你的一天从一开始就有太多的压力;也许你住在简朴的房间里,但有一个秘密的柜子,里面塞满了东西,而你不敢去整理;也许你不愿意让别人来家里做客,因为你没法把家里打扫干净。不管你属于哪种情况,我所知道的是,了解一些我们普通人和强迫性囤积症患者之间的共同之处,可以帮助我们生活得更自在一些。
在下面的章节中,你会找到你在强迫性囤积症持续状态中所处的位置,学会如何从不一样的角度来看待你的房屋和物品,这些可以帮助你做到在整洁的环境中头脑清醒地生活。
§§2 物品之爱
我们的祖先会用石头制作出粗糙的武器和容器,但我们囤积的一般不只是这样的实用物品。在这个消费主义盛行的社会里,即使是极简主义者也有无数的商品可供挑选,这些商品是为了让人们装饰剩余的空间而精简制作的。显然,我们拥有的东西早已超过了生存的需要。
这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生活中许多精美的物件并不是必需的。没有人真的需要在喝咖啡的时候手捧一本安塞尔·亚当斯(Ansel Adams)的自然摄影集,也没有人真的需要一套《世纪之交》的迷你船模。也许你需要一辆汽车,但从技术角度上讲,没人需要一个精美的电机,让你在开车的时候感觉自己像是一个摇滚明星。上帝作证,我并不需要我的施华洛世奇水晶套装,我只是喜欢它们。我们在看、触摸或是使用这些东西的时候,会体验到一种愉悦感,可能它们勾起了过去欢乐的回忆,可能它们代表了地位或是成就———努力工作让你可以购买这些令你愉悦的物品。但没有它们你能生存下来吗?大概也没问题。
新潮、时尚、批量生产而又买得起的商品如此之多,这让我们更容易获得比自身所需多得多的物品,甚至数量超过了让我们自我感觉良好的范畴。我觉得这可以类比美国的肥胖问题,当然,享受美食并没有什么不对。但我们的祖先为了寻找和获取食物,经常要进行大量的身体活动,或者走过很远的路程。在我们今天生活的环境里,即使在那些最不可能出现食物的地方,它们也触手可及。即便是去办公用品超市买打印机墨盒,排队结账时,也很难忍住不去拿一大罐椒盐脆饼干或是一袋薯片。廉价的、高卡路里的食品随处可见,这不是人们发胖的唯一原因,但肯定是原因之一。
有多少次,你走进一家药店买一两件东西,结果出来的时候拿着好多件东西?对我来说这是经常发生的。也许你真的需要那些东西,只是进入药店之前没意识到。但也很有可能,你买一样东西只是因为你有可能需要它,或者它很便宜,或者它看上去很有意思(“嘿,我真想知道电视上看到的那个蛋形的修脚刀好不好用”)。接下来的事情你也清楚了:你拿了许多并不准备买的东西,把它们带回家,堆到盥洗室里。既然已经花了钱,扔掉就是一种浪费,所以许多时候它们就一直待在那里,而你从不使用。几乎所有人都有许多自己不需要或者用不上的东西。这已经成为了我们这个富裕社会的常见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