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我的患者,人们最常问的问题是:“一个人怎么可能以这种方式生活,却没意识到它有多糟?”
答案就是———习惯。一间房屋并不会在一夜之间变得囤积,这个过程是渐进的,成千上万个关于保留什么东西的小决定(或是犹豫不决)积累起来,最终才导致房屋被物品塞满,以致危害到健康。对于住在那里的人来说,这种变化并不是突然的,所以他们感觉环境很正常。虽然来访的人可能会被强烈的动物异味熏到,住在里面的人却已经习惯,甚至可能根本注意不到,人们总是会习惯于他们的生活环境。
习惯会带来惰性,所以强迫性囤积症患者可能会变得有些漫不经心,虽然实际上情况可能很紧急。“没那么糟糕”、“只是有点乱”或是“我已经准备处理它了”,这些都是我经常听到的说法,就好像我们是在谈论水槽里的几个盘子,而非一袋袋满溢出来的垃圾。不是所有的强迫性囤积症患者都会否认情况有多糟糕,但即使那些能够感觉到情况的严重性并因此而警觉的人,也会感到无力,没法做任何事情。如果问题变得太大,就越来越不可能克服无力感,动手改变生活方式。我知道,一个人能够习惯于如此极端的生活环境,这可能会令人惊讶;但我们所有人都习惯于生活中自己所熟悉的事物。一个人喜欢的香水可能让另一个人头疼,一个人觉得昏暗的房间可能让另一个人觉得亮到无法忍受。我们都变得习惯于每天存在于我们周围的那些事物。
想一想那包放在你家门边的旧衣服,它在那里已经放了几个月了,等着被送去慈善捐助。很可能,它已经变成了你环境的一部分,你甚至对它视而不见。与此类似的是那串狂欢节的珠子,一直挂在你的门把手上,因为你没别的地方放它们。一旦惰性在起作用,很容易渐渐习惯于比这些更加极端的杂乱。
除此之外,还有非常常见的拖延问题,要讨论它必须先讨论完美主义。当我说许多强迫性囤积症患者有完美主义倾向时,很多人会感到惊讶,而这就是他们的房屋变得杂乱的原因之一。这听上去很不合理,因为他们的房屋状况与“完美”一词差太远了。
挣扎开始于一个人把一样东西带回家的时候。一个完美主义者想要选择“正确”的地方来存放它,但并不确定哪里才是正确的。当然,如果房屋很杂乱,要找到这样的地方就更难了。于是,这个人会把东西“临时地”放到某处,直到找到完美的地点,而这永远也不会发生。设立了这样高的标准,失败是不可避免的,这会导致拖延。他没法找出完美的地点,而且思考这件事需要的时间太多了,所以只好把它放到一边。
与此同时,他把越来越多的东西带回家里,随着东西被到处乱放,无组织的模式继续发展,增加了杂乱程度,让问题越来越持久。整理工作变得更加令人生畏,因为现在除了重新考虑整个房屋的布置,否则没法变“正确”。他可能开始想:“如果我终归要失败的话,为什么要费心拥有一个井井有条的房屋?”所以堆叠和囤积就继续发展。
拖延不只是一个时间管理的问题,它是一种应对恐惧和焦虑的方式。他不会着手开始需要完成的项目,而是通过做一些不重要的工作来逃避。因为无论是否正确地处理,还是没法完成,这会让他感到焦虑。一次又一次地把问题推到一边,这种行为只会放大和确认他的失败感,降低自我价值,这当然是令人挫败的。
拖延是有可能被克服的,但如果它与许多强迫性囤积症患者拥有的注意力问题结合到一起,就会让他们在保持对任务的聚焦上变得极端困难。当抑郁开始显现,无力感就可能出现,本来很糟的情况会变得更糟。
当然,对于非囤积者来说,拖延也是一种重要的阻碍。我们中的任何人都有可能发现,在清理车库之外,有许多更愉悦的方式来度过你的周末。如果你很容易把任务放到一边,那总能找到更有趣的事情去做,而非做整理或清理工作。因此,许多人都有杂乱问题也就不足为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