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8月24日晚,一辆象征着英国文化与英伦风情的红色双层巴士在全球奥运健儿沸腾的海洋中朝“鸟巢”外驶去,北京奥运会终于在全球40多亿电视观众的狂欢声中降下了帷幕。正如国际奥委会主席罗格所说的,“这是一届真正的无与伦比的奥运会”。英国《金融时报》在评论北京奥运会闭幕式时写道:“这个夜晚,北京,请不要道别,请不要说再见,因为伟大的梦想将在这里延续和升华。”有位中国网友这样写道:“我们的热情、友好体现了我们的包容,我们这份自然流露的‘不舍’更是对奥运精神的升华,对和谐国际大家庭的向往,这更能让世界动容!”
如果要深入探究这“无与伦比”、“不要道别”和“世界动容”的深刻内涵,实在是太丰富了!“科技奥运、人文奥运、绿色奥运”的理念固然是无与伦比的,竞技成绩、外交盛宴、运动设施、人文关怀、科技支撑、民众鼎力、秩序井然等方方面面又何尝不是“无与伦比”!但如果要问:是什么因素让北京奥运“无与伦比”的“全景观”能生动地展示在全世界面前?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大众媒介对奥运传播的无与伦比的强大功能与艺术魅力!正是它给予了人类犹如上帝或孙悟空一样的“顺风耳”和“千里眼”。试想,在北京奥运会期间,如果没有奥组委接待的国际注册和非注册的两万五千多名媒体人从采、写、编、评到摄影、制作,如果没有国内外数以万计的节目主持人夜以继日的现场直播与精彩解说,又有多少人能目睹并倾情参与这一“无与伦比”的“体育狂欢”?正是通过他们以及他们背后强大的媒介组织和现代传播设施,41.9亿人次的电视观众亲自见证并热情参与了这一历史盛会!
在人类历史上,每一次媒介技术革命都会带来集体的精神狂欢。从广播电视到计算机网络的突飞猛进使人类传播进入了全球化和信息化的新阶段。它为人类真正开辟了一个“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的“视窗”,编织了一张跨越国界的信息交流与心灵沟通的巨网。其中广播电视节目成为人类传递、获取和交流各种信息的主要渠道之一,而主持人节目则成了广播电视节目信息传播体系的主体样式,节目主持人也很快成了当今社会受到瞩目、欢迎与崇拜的群体之一。甚至有人预言,21世纪的广播电视新闻人才之争,将是主持人之间的竞争。在林林总总的广播电视媒介的竞争中,名牌主持人和他们所主持的品牌节目,成了举足轻重的“掌门人”和“制高点”。主持人的魅力风靡五湖四海,有人称他们为“当代交际之王”,因为他们上可以与至高无上的总统、首相谈天说地,下可以同衣衫褴褛的乞丐、难民谈笑风生;有人把他们叫做民族、民众的“大嘴”,因为无论面对高官显贵还是名人巨星,他们都可以评头论足,说短论长;他们还有一个更浪漫的美称,叫做“大众情人”,因为他们手握麦克风,穿梭于世界各地,以其各自的风度与魅力征服了广大受众。当年,为什么美国著名的节目主持人克朗凯特可以在电视上先于政府宣布美国对越南战争的结束?为什么里根总统在看完节目后,从白宫直接给克朗凯特打电话,与他就节目中的有些说法进行商榷?人们很快就从主持人的威力中找到了答案。
在成功的节目主持人职业素质的多种元素中,主要功力是语言能力。2007年12月在北京举行的“白象杯”第五届CCTV电视节目主持人大赛上,决赛阶段评委、中央电视台著名主持人赵忠祥在接受记者采访时指出:“本届大赛是总体考核主持人的基本素质,考核选手真正技艺上的能力,即讲话和控制现场的能力。我认为,这是主持人在技能上最重要的组成部分。主持人毕竟不是歌星,不是舞蹈演员,主持人要能够掌握好自己的语言,能够流畅地、有内涵地在屏幕上同观众进行沟通,我觉得这才是最基本的。”
近年来由于节目主持人的崛起和主持人节目的发展如火如荼,关于“节目主持人语言艺术”的研究成果如雨后春笋。许多新闻学研究者、应用语言学家和著名节目主持人从新闻学、应用语言学和传播心理学的角度,在节目主持人的语言现象、语言技巧和语言规律方面矢志耕耘,已经结出了令人目不暇接、可喜可贺的丰硕成果。
然而,人类已经进入了知识经济时代,许多新诞生的学科和理论,为我们对许多事物和现象的观察和研究提供了许多新的思想方法、认识视角和参照体系。比如“人”的生物学概念当然已经为人们所熟知,但从经济学的角度来看:有的学者就把“人”定义为“理性地追求利益最大化的动物”;有的社会学者就把“人”定义为“全部社会关系的集合”;而有的法学家认为“人”“就是天生的政治动物”;心理学界有人却说:“人”“就是由本能欲望和潜意识支配的动物”……可见,借助新的多维的观察视角、知识理论和研究方法,我们同样完全有可能在一个更高的角度、更新的视角、更宽广的视野上,从节目主持人的语言传播艺术中的开放式、综合式的研究中获得许多新的规律性的认识。
作为“语言研究新视角丛书”之一,本书试图从传播学和系统论的角度,结合诸如信息论、控制论、传媒生态学、新闻学、美学和语言学等学科知识理论来探索节目主持人语言艺术的传播现象、技巧和规律。
人类已经进入21世纪的知识经济时代,物质、能量和信息成为世界的三大战略资源。人类借助“信息论”的思想方法,已经把原来对各种传播现象的具体研究上升到“信息流动”这一抽象的理论层面上来,这是传播研究的一个质的飞跃,它使人类懂得了无论是自然界还是人类社会,都是物质和能量在不停顿的运动变化中产生的信息流动的世界。“信息的意义,一般来说是在于将‘不可见的东西’、‘难以看到的东西’作为‘可见的东西’,让我们能(明确地)加以体验。”信息是一切生物进化的导向资源,是一切知识的来源,是语言表达的内涵,是科学思维的材料,是科学决策的依据,是有效控制的灵魂,是一切资源配置和管理的基础。归根到底,人类千秋万代的精神文明和物质文明成果得以传播、积累、沉淀、融合、发展,回顾人类从原始语言的出现,正式语言的运用,文字和印刷术的发明,书籍、报纸、杂志和广播、电影、电视的陆续问世,直到当今的全球信息高速公路,无不是人类通过创新传播技术,不断适应人类与日俱增的信息文化传承的需求,加快人类社会走向现代文明的速度。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人类的文明发展史就是一部伴随着信息传播技术和符号不断演进的历史。人类与大自然之间以及人类之间的一切活动现象、相互关系、矛盾斗争和发展变化,无不表现为人类对各种信息的收集、交流、互动、反馈和利用。在现代社会的紧张生活节奏中,“公众越来越依靠‘第三只眼’去看世界——获取信息、掌握动态、增长知识、享受娱乐”。人类每时每刻都离不开信息,就像离不开空气和水分一样。
从人类信息传播手段演进的意义上说,主持人语言传播现象不过是人类社会信息流动与文化传播发展历史长河中无数晶莹浪花中的一朵,主持人的传播也是在运用人类发明创造的传播媒介和传播符号,它不可能离开传播的主体条件、传播对象的需求、传播信息的类型特点、传播环境的制约而随心所欲、信口开河,研究主持人的语言艺术必须纳入这样一个信息传播的流程来考察:主持人的语言运用必须具有对不同层面传播环境的适切性;必须体现对某些特定传播对象需求的针对性;必须具有能代表某些特定的传媒机构履行舆论调控的导向性;必须按照特定媒介的特点和节目风格充分发挥主持人语言的鲜明个性。主持人的语言艺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主持人在运用语言符号传播信息的过程中实现了传播主体、传播对象、传播信息内容等各传播要素之间的有机协调和最佳发挥,从而达到了对社会、对受众来说最好的传播效果。
传统的大众传播从“传者中心论”发展到后来的“受众中心论”,很大程度上得益于20世纪40年代维纳建立的“控制论”的启发。“控制论探讨的是系统内部的管理和指挥”,控制论对传播学乃至主持人语言研究的意义主要在于它的“反馈论”,正是经由反馈,传播活动中的各方才发生传播关系,才得以同处一个传播系统之中。主持人如何认识在节目的语言运用中满足受众对反馈互动的需求的必然性、重要性和提高满足需求的技巧性,不仅直接关系到主持人语言运用中的人格魅力、角色定位、个性风格和语言技巧等问题,而且直接关系到主持人在受众心目中的亲和力、感召力和信誉度问题。
如果从系统论的角度讲,主持人节目自身只是一个小之又小的信息传播子系统,虽然它包含了与其他系统截然不同的关系模式,但它自身之外的所有人和事物构成了这个小系统赖以生存和发展的客观环境,这个环境既包括了它之外的一切事物或系统的总和,也包括了对它起着一定影响和制约作用的多个不同层面的更大系统或母系统。系统论对传播研究的影响更多地表现在方法论上,没有系统的概念就不会有对主持人语言传播活动的整体把握。系统论用要素、结构、层次、功能、环境等一系列概念以及其整体性、自我调节性、相关性、开放性、目的性、优化原则等概念,揭示了主持人语言的普遍属性和规律,使主持人语言艺术的研究视野更广阔、更系统,也更科学、规范和精确。我们应该从系统论的高度来考察主持人传播活动的整体结构,把节目传播系统看成是整个社会大系统和传媒支系统中的一个子系统,主持人节目是与社会进程相关联的社会大系统的有机组成部分,这样一来对主持人节目的语言运用就能适应节目传播的整体性、动态性、交叉性和层次性特点。从传播的环境论看,它有助于我们丰富关于主持人节目语言传播效果与多层面的传播环境的认识,并有助于我们处理好其中的各种关系。
20世纪30年代以后出现的运用“生态学”来研究传播媒介的“生态传播学”、“生态人文主义”等新的学科,又从另外一个角度启迪了我们。马克思和恩格斯在批判费尔巴哈的直观唯物主义时曾经高瞻远瞩地深刻揭示了现代工业社会所带来的“人与自然的矛盾的激化以及生态危机必将出现”。“正如自然环境中有热带、温带、寒带,有森林、草原和沙漠一样,社会环境也具有多样性,传播系统作为整个社会系统的信息‘传播—流通’的‘子系统’,若其正常生态受到破坏,舆论生态就会失衡,社会环境也会恶化。”现在作为“万物之灵”的人类已经开始意识到自己所面临的种种严重危机,其中既有环境污染的危机,也有精神污染的危机,还有对世界、对人类和对文明的认识偏差的危机。所有这些问题,都构成了现代社会的综合性病症。“由此,自然、人、国家一概成了为实现某个既定目标而机械运转着的机器,大众传播产品都已经纳入一体化的‘文化工业’的生产营销流水线,‘独特的个性’、‘细腻的感情’、‘自由的精神’如果不能被制作、包装成时髦的商品投放市场,就会被视作‘无用的东西’被无情抛弃。”其中在大众传播的生态环境中,这种大工业时代所带来的“精神危机”的表现在主持人节目中俯拾即是。
肖沛雄
2008年中秋月圆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