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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将近午时,满天浓厚的阴云终于抵挡不住逐渐升高的太阳,开始节节败退。云层缓慢地散开,像是一床被撕扯得七零八落的被套,露出许多大大小小的窟窿,难以连成一片。耀眼的阳光好似一股股从天而降的瀑布,从云层的缝隙中倾泻下来,洒落在湿漉漉的成都,给它带来一些光明与暖意。

通宵未眠的卫瓘,从辰时起,便由两名亲兵搀扶着,站在蜀郡太守府的院中,仔细地倾听着从蜀国故宫中传来的喊叫声,分析判断着那里战斗进展的情况。尽管他明知钟会身边只有一千多兵士,根本经不住胡渊等人所率兵士的进攻。但是他也深知,值此动乱之际,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在钟会没有被彻底打垮之前,他还始终放不下心来,惟恐节外生枝,出现意外。所以,他坚决拒绝了亲兵的再三劝说,硬撑着虚弱的病体,久久地站在院中,不肯回到大堂中去。

蜀国故宫中激烈搏杀的喊叫声先是由低到高,后又由高到低,一阵接一阵地飞入了蜀郡太守府,传入卫瓘的耳中。大约过了近一个时辰,那喊叫声才逐渐平息下来。卫瓘这才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左摇右晃地回到大堂,等候着胡渊等人前来禀报战斗的情况。

又过了半个时辰,胡烈、羊琇和魏军诸将才说说笑笑地走进了蜀郡太守府,来到大堂之上。羊琇把钟会的头颅掷于堂中,朗声说道:“叛贼钟会负隅顽抗,已被斩杀,现有首级在此,请卫军司验明!”

胡烈也把姜维的头颅放在地上,高声说:“贼将姜维顽抗到底,已被诛杀!”

其他的人也纷纷把张翼、蒋斌和钟邕等人的首级放到大堂中,请卫瓘查验。

卫瓘大喜,连病体也似乎突然痊愈了,异常兴奋地说:“诸位将军同心协力,为国除害,可喜可贺!我定会如实禀明相国,论功行赏!”

羊琇面带微笑地说:“此次能顺利诛灭叛贼,一赖卫军司智谋高深,部署得当;二赖小将军胡渊身先士卒,奋勇杀敌;三赖我军将士忠心报国,共击叛逆。否则,我等如今皆已成为钟会刀下之鬼也!”

“此次能诛杀钟会,平定叛乱,首功当属小将军胡渊!我不过是为其出谋划策而已,不敢贪此大功。”卫瓘边说边寻找着胡渊。这时,他才发现,魏军诸将均已到来,但却不见胡渊和平寇将军庞会。

胡渊和庞会为何至今未到?卫瓘正在纳闷,有人匆匆忙忙地跑进大堂,慌慌张张地说:禀卫军司,小将军胡渊带领千名兵士冲入蜀国大将军府,把姜维妻子儿女全部杀死!

“咳!”胡烈闻听此言,急得直跺脚,气恼地说:“逆子安敢坏我军纪,损我声威!待我去将其擒来……”

胡烈一语未了,又有几人慌里慌张地跑进大堂,气喘吁吁地向卫瓘禀报:

“平寇将军庞会,为报关羽杀父之仇,带领本部兵马杀人关府,尽灭关氏全家!”

“我军有一股兵士袭击蜀国之东宫,把前蜀国太子刘璇、太子妃费氏与太仆蒋显杀死!”

“我军有千余兵士正结队向刘禅居住之皇宫进发,似有大肆抄掠之意……”

这接二连三的急报,把卫瓘的喜悦冲得无影无踪。若再照这样抄掠下去,成都就必然要发生大乱,造成无法收拾的严重后果。他紧皱着眉头,把众将扫视了一遍,严厉地说:“如此下去,何以收场?我军伐蜀之战果就将毁于一旦!护军胡烈,汝立即带领三千兵马,去保卫前蜀国之皇宫,保护好前蜀国后主刘禅,无我之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入皇宫半步,若有敢擅自闯入者,立斩之!参军羊琇,汝率领两千兵马,在城中巡逻,保护好前蜀国旧官之府第及百姓家院,我军将士若有敢入府抢掠、打家劫舍者,严惩不贷,当场将其斩首示众!其余诸将,马上各归本部,整顿清点本部兵马,并严加约束,若再发现何部之兵马外出闹事,惟其将是问!”

魏军诸将不敢再疏忽大意,赶紧离开了蜀郡太守府,前去平息骚乱与整顿兵马。刚刚热闹了一阵的大堂上重又变得冷清了。本以为大功告成、万事大吉的卫瓘,重新陷入担惊受怕之中,心神不宁地坐在大堂内,耷拉曹操平定汉中,庞惠随众归降曹操,拜立义将军。建安二十四年(219),庞惠助曹仁攻荆州关羽,遇汉水泛滥,兵败被擒。关羽以庞惠之兄在蜀为官,劝其归降。庞惠宁死不从,关羽遂杀之。《三国演义》第七十四回“演义”了庞惠被杀之事。着脑袋想心事。

一直到了傍晚时分,乱哄哄的魏军兵士才逐渐地各归本部,成都的骚乱才慢慢地平息下来。卫瓘紧张的心情刚刚放松了一些,田续又惊慌失措地跑进大堂,惶恐不安地说:“禀卫军司,末将已经探明,在两个时辰之前,有四五百陇右之军兵马,趁城中混乱之机,骑着快马冲出了成都北门,奔向绵竹,意欲前去劫夺邓艾父子……”

“啊!”卫瓘不禁叫了一声,惊愕地打量着田续,诧异地问:“此话当真?”

田续神色慌张,烦躁地回答:“末将已反复核查过,此事千真万确,绝无差错!”

“噢——”卫瓘不置可否地瞅了田续一眼,又耷拉下脑袋想起了心事,许久没有抬头。

田续见卫瓘无动于衷,久思不语,心中不由得暗暗着急,忐忑不安地提醒着卫瓘:“此事非同小可!请卫军司速想补救之策,以免灭了个钟会又跳出个邓艾……”

田续哪里晓得,卫瓘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可心里比田续更为焦急和惶恐。是他向司马昭密告邓艾有反叛之状,致使司马昭下令收取了邓艾父子;还是他暗施诡计,采取突然袭击的手段,捉拿了邓艾父子……抛开往日的那些恩恩怨怨不说,单凭这些,就足以使他与邓艾成为势不两立的冤家对头。若是邓艾父子被陇右兵马劫夺过去,返回成都,必定要与他算这笔账!到那时,成都就会重新掀起轩然大波,再度燃起猛烈的战火,谁胜谁负,实难预料。如此一来,他不仅无法独占灭蜀之大功,而且还会原形毕露,甚至可能身败名裂……这一切都不能不令他焦急和惶恐,也迫使他不得不深思熟虑,慎重行事,既要防患于未然,又要做到万无一失,同时还不能引起诸将的猜疑和非议……

卫瓘正在默默地想着补救之策,田续却再也沉不住气了,心慌意乱地说:“卫军司,邓艾老奸巨猾,善于用兵,若是让其重返成都,掌握了陇右之军,则如猛虎归山、蛟龙人海,必会祸患无穷!卫军司切不可等闲视之,以致悔之莫及!”

卫瓘抬起头来,把田续反复打量了好一会,才若有所思地问:“田将军欲报江油之辱乎?”

“江油之辱,末将刻骨铭心,每思此事,痛不欲生!”田续已是火烧眉毛,顾不得其他了,孤注一掷地说,“若能报得江油之辱,末将虽死无怨!”

“好!既然如此,我便成全了田将军之心愿!”卫瓘终于下定了决心,脸上流露出一股浓重的杀气,咬牙切齿地说,“我给汝一千精骑……”

“末将遵命!”田续听罢卫瓘的吩咐,双眼中射出两道凶狠的光,也咬牙切齿地说,“末将若是有辱卫军司之命,甘愿提头来见!”

尽管成都正在经历着一场令人触目惊心的血雨腥风,尽管成都平原还处于春寒料峭的时节,但勤劳的蜀地农夫,为了不误农时,又开始了一年一度的春忙。田野上,竹丛间,道路旁,河渠畔,到处都散布着农夫和耕牛,清脆高亢的吆牛声和悠扬动听的俚曲小调,此伏彼起,遥相呼应……民以食为天。这些祖祖辈辈面对土地背朝天的农夫,年年岁岁为衣食而忙碌操劳,所关心的只是庄稼,所盼望的只是丰收。至于国家姓刘,还是姓曹,那是当官者的事,与他们关系不太大。所以,当成都的魏军同室操戈、互相残杀的时候,他们依然心安理得地忙着耕种;当押送邓艾父子的槛车从身边走过时,他们也只是暂时停下手中的活计,看上一会儿热闹,然后又照旧进行耕种。

因为刚刚下过一场透雨,由成都通往汉中的大道上,淤积着一层厚厚的稀泥,一脚踩下去就是一个深坑。那些身披盔甲、肩扛刀枪的兵士,好像是在烂泥塘里行走,十分费力,行不了几里便累得两腿酸软,长吁短叹。那两辆关押着邓艾父子的槛车,上上下下都沾满了泥巴,不堪重负似的吱吱呀呀地响个不停。被关押在槛车中的邓艾父子,一身的泥水,满脸的鞭痕,被颠得昏昏沉沉,像是两个毫无知觉的木头人。只有师纂似乎显得格外精神,耀武扬威地骑在战马上,一手提着大刀,一手握着马鞭,不时地鞭打和辱骂着已经毫无反抗能力的邓艾父子,仿佛不如此做就不足以显示他的威风。

师纂奉卫瓘之命,带领着二百名步军,押解着邓艾父子离开了成都,往洛阳进发。不知是他行前曾受到了卫瓘的秘密指使,还是他想借机进行报复,出出窝在心中的那股子怨气。所以,一路之上,他大发淫威,变着法子地折磨邓艾父子,辱骂,鞭打,断水断饭,淋雨吹风,大有不把这父子俩折磨死誓不罢休的劲头。尽管那二百名步军并非陇右之兵,对邓艾父子并无特殊的感情,但出于人的恻隐之心,都对师纂的所作所为深感不满。而备受折磨的邓艾父子,仿佛看透了师纂的心思,抱定必死的决心,自出成都以后,便紧闭起了嘴巴和眼睛,无论师纂是打是骂,均不开口,不睁眼,不予理睬。

由于道路泥泞不堪,十分难行,师纂押解着邓艾父子离开成都已经三天了,还没有到达绵竹。眼看着天色又逐渐地昏暗了下来,劳作了一天的农夫扛着农具,赶着耕牛,哼着俚曲小调,摇摇摆摆地离开了田野。那些星星点点地撒落在道路两旁的草房茅舍中,冒出了缕缕的炊烟。空旷的原野上变得一片寂静,只有晚风摇曳着竹丛,发出阵阵轻微的响声。

师纂不愿在寒冷潮湿的野外露宿,欲赶到十余里外的绵竹城中过夜。于是,他就大声地责骂起兵士,督促他们快些赶路。然而,他似乎已经完全忘记:这些兵士原来皆不是他的部下,只因卫瓘担心用陇右之兵押送邓艾父子不安全,所以临时把自己手下的二百名兵士拨给了他。这些兵士本来就不愿意干这种费力不讨好的苦差事,心中不满;经过这三天的耳闻目睹,他们又对师纂的所作所为产生了一种深深的厌恶和反感,故而对他既不敬重,也不畏惧,把他的话当成了耳旁风。再加之,兵士们在泥泞不堪的道路上艰难地跋涉了一天,早已累得腰酸腿疼,两脚麻木,实在无法再加快脚步了。因此,他们一个个装聋作哑,无论师纂如何呵斥和怒骂,一概不理不睬,仍旧照着原来的速度,慢慢腾腾地向前挪动。

师纂见自己的呵斥怒骂犹如对牛弹琴一般,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又气又急。但他又不敢残酷地对待那些兵士,以免激起众怒,就只好再次鞭打起邓艾父子,企图以此来恫吓那些不听话的兵士,加快行进的速度。

就在师纂鞭打着邓艾父子之时,背后传来一阵急风暴雨般的马蹄声。从那马蹄声来判断,有数百匹战马正在急速地向他们奔驰而来。师纂吃了一惊,连忙回头观望,只见无数燃烧的火把组成一片大火,顺着大道迅速蔓延过来。

马蹄声越来越响,火把越来越亮。还没有等到师纂弄明白是怎么回事,马队就已经急驰到了他跟前。然后,马队立即分成两股,从左右两侧包抄过来,很快便形成了一个大火圈,把这支押送邓艾父子的人马围在了其中,并且逐渐地向中间靠拢,使火圈越缩越小……

直到这时,师纂才发现,这支包围他们的兵马,原来都是邓忠的部下。这一发现,使他不禁大惊失色,浑身发疟疾似的颤抖了几下,连手中的马鞭都跌落在地上。他强稳住心神,举起大刀,色厉内荏地高声喝道:“我乃益州刺史师纂,奉命押解朝廷要犯去京师。尔等是何处山贼野寇,竟敢挡住本刺史去路!快快让开,饶尔等一死;否则,休怪本刺史刀下无情!”

这四五百名邓忠的部下,皆是跟随邓艾父子征战多年的精兵。不仅对邓艾父子忠心耿耿,而且英勇善战。四天前,当他们发现邓艾父子被卫瓘收取以后,心中非常气愤,曾联络了两三千人前去蜀郡太守府闹事,企图把邓艾父子救出来,但却被卫瓘的花言巧语所蒙蔽,没能如愿以偿……事后,当他们发觉上当受骗时,钟会已经率领大军人城,并把陇右之军困在兵营之中,他们后悔不已,而又无计可施。尽管如此,他们要解救邓艾父子之心并没有泯灭,还在暗地里活动,寻找着时机。今早,他们见成都发生了骚乱,就趁机冲出城去,前来追赶邓艾父子……

这些忠于邓艾父子的陇右兵士,早已把自己的生死置之于度外,铁了心要与他们所敬重的人共存亡。因而,师纂的怒喝不仅没有把他们唬住,反而将他们激怒了。他们齐声呐喊着,一拥而上,乱砍乱杀。那二百名疲惫不堪的步军,怎经得住这四五百铁骑的猛烈冲击,片刻之后,就被斩杀干净,无一幸存;流出的鲜血把那条宽阔的大道染得通红,好似铺上了一条猩红色的大地毯;有不少人还被急雨般的铁蹄踏为肉泥,与大路上的稀泥混在一起,使道路变得更加泥泞……

平心而论,不管是论武艺,还是论打仗,师纂都可算得上是一员不错的战将,也打过不少的恶仗、硬仗,出生入死,身经数十战。当他的威胁失效,邓忠的部下冲杀上来时,他就清楚地知道:这仗根本没有办法打下去,他惟一的办法就是暂时丢弃邓艾父子,冲杀出去,返回成都搬取兵马,然后再把邓艾父子夺回来。主意已定,他就鼓起余勇,抡起大刀,催动胯下的战马,奋力向外冲杀。可是,对手发觉了他的企图,立即就有数十骑兵马拥上前去,里三层外三层地把他团团围住。他使出了平生的本领和吃奶的力气,左冲右突,连续斩杀了十来个人,但是总也无法突出重围。最后,他终因势单力孤,寡不敌众,被邓忠的部下击落马下,连同他的那匹战马一起,被乱刀剁成了碎块,踩入了烂泥之中……

不到半个时辰,这场势不均力不敌的战斗便结束了。邓忠的部下纷纷跳下战马,用刀劈开槛车,救出了邓艾父子。此时的邓艾父子,不仅已被师纂鞭打得遍体鳞伤,而且还在发着高烧。邓忠正值壮年,还勉强能够站立起来;而年迈体衰的邓艾,浑身筛糠似的颤抖着,竟然无法站起身来。众兵士目睹着这种惨状,心如刀剜,齐刷刷地跪倒在泥地上,愧疚地说:“小人们无能,误中了卫瓘之奸计,营救来迟,让太尉与将军遭此灾祸,实在于心不忍……”

邓艾强忍住伤病,流着泪说:“诸位兄弟快快请起!我父子有何德何能,让弟兄们舍生忘死赶来相救!”

“太尉爱兵如子,小人们能在太尉军中效力,实为有幸!”兵士们围住邓艾父子,七嘴八舌地述说了成都发生的那场骚乱,然后又急切地说,“我陇右将士皆怀念太尉之恩德,甘愿为太尉效命。请太尉速随我等返回成都,重整旗鼓,再振军威,活捉卫瓘,将其千刀成剐,报仇雪恨!”

邓艾听罢,摇了摇头,悲哀地说:“汝争我斗,攻来杀去,得其利者屈指可数。而受其害者却是大批无辜将士与百姓。一些自以为是大受其利而沾沾自喜者,充其量也不过是一只得到主人抛给一根骨头之狗而已……”

兵士们闻听邓艾之言,大为惊诧,疑惑地问:“莫非太尉甘愿受此大辱,不欲报仇?”

“我如要报仇,必将会使成都血流成河,又会有数万将士要为此而丧身,给世间再增添无数孤儿寡母。此等残酷之事,我心何忍哉!”邓艾长叹了一声,感慨地说,“我一生经历三朝,目睹官场之昏暗。今日经此巨变,更让我大彻大悟:官场是个大泥沼,一旦陷了进去,就很难自拔,而且越挣扎便陷得越深,直到遭受灭顶之灾;古往今来,有多少智能之士,均未能识破此道,最终为其所吞没。钟会乃其中之一也。官场又是一口大染缸,一旦跳进去。就必然被其污染,先是染黑皮肉,继而染黑五脏六腑与骨髓;从古至今,有多少清白仁义之士,只因在此缸中泡得太久,就变得残酷无情,失去了人性。卫瓘乃其中之一也……”

几天来,邓艾似乎对世上的一切都深为厌倦,缄口不语,闭目不看,对声音也是充耳不闻,主动切断了与外界的联系和交流。可是,他虽然能够控制住自己的嘴巴、眼睛和耳朵,使它们暂时失去其功能和作用,不再同外界发生关系;可是,他却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脑子,使其停止活动和思维。恰恰相反,当他关闭上口眼耳以后,那一部分的功能和作用仿佛全部转移到了脑子里,使其更加活跃……他像是又退回到了人生的起点上,沿着一生的经历,重新走了一遍,许许多多的往事,一桩桩一件件地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当他用如今的目光再去观察自己一生的经历时,不由得感慨万千,发现自己选错了方向走错了路,误入了歧途。当他用眼下的是非标准再去审视那些数不清的往事时,不禁痛心疾首,发觉自己太傻太笨太糊涂,做了很多蠢事!而造成这一切的根源,是“名利”从中作祟,是步入官场所致。所以,他便从中悟出了“官场是个大泥沼”、“官场是口大染缸”的结论。

邓艾这几日的回忆和思索,那些兵士根本无法得知,更是难以理解。他们犹如听天书似的,弄不明白其中的奥妙,也咀嚼不出真正的滋味,只是大眼瞪小眼地互相瞧着,不知所措地等待着邓艾的命令。

邓艾正说着,不知为什么却突然刹住了话头。他紧闭着嘴巴,凝神细听了片刻,才警觉地说:如今有一支骑军正从成都方向朝这里奔来!

众兵士一怔,屏息敛气,侧耳细听,才察觉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响声,如同细雨落在沙滩上,发出似有若无的声响,无法判断出是否为马蹄声。有人不以为然地说:“大概是风吹竹林之声音,太尉不必介意。”

“不!绝不是风吹竹林之声音!”不知是邓艾征战一生对马蹄声特别敏感,还是他闲置了几日的耳朵一旦重新启用就显得异常灵敏,他坚信不疑地说,“确是有一支骑军正在急驰而来,弟兄们赶快上马,以防不测!”

邓艾的话刚说过不久,远处那隐隐约约的响声就变得清晰起来,而且不断增高加大。凡是当过兵、打过仗的人,均可从那声音中判断出来:确实是有一支数量不小的骑军,正在迅速地向他们靠近。尽管如此,有的兵士仍持乐观的态度,若无其事地说:“太尉莫惊,可能是我陇右将士前来迎接太尉与将军……”

“不!”邓艾猛地提高了声音,坚定地说,“卫瓘貌似柔弱不堪,实则内怀蛇蝎之心。肯定是他发现弟兄们出城来救我父子,特遣人率军前来进行追杀。”

邓艾的话还没有说完,那支急驰而来的骑军已经逼近了他们,并且点亮了火把,火光中有不少人齐声呐喊:“休要放走了邓艾父子!”

邓艾见状,使尽所有的气力朝陇右兵士喊道:“我父子已伤病缠身,无法行动,难逃此劫。弟兄们赶快上马,趁卫瓘之兵马尚未合拢之际,分头冲出去,各自逃生吧!弟兄们对我父子之深情厚义,只有待到来世再报答!”

这些一向对邓艾之言不敢有丝毫违抗的陇右兵士,此次竞破天荒地没有听从邓艾的话。他们纷纷跨上战马,把邓艾父子围在其中,挥舞着刀枪高声喊道:“誓与邓太尉同生死共患难!”

陇右兵士刚刚摆好阵势,田续就率领着一千精骑赶到,并迅速地把他们包围了起来。双方兵马互相怒目而视,各自紧握刀枪,一场争夺邓艾父子的血战即将爆发。

田续趾高气扬地端坐在战马上,用长枪指着陇右兵士,有恃无恐地说:“我奉卫军司之命,前来取邓艾父子回成都。有胆敢抗拒者,严惩不贷!”

陇右兵士皆识得田续,并知其底细,不愿与他多费口舌,而是再次高喊:“誓与邓太尉同生死共患难!”

田续在陇右之军中为将多年,深知邓艾在兵士心目中的威望和影响,尤其是邓忠的部下,更是对邓艾敬重得如同父母一般。他自知即使磨破口舌,也休想让他们回心转意。于是,他就把长枪一挥,厉声喊道:“弟兄们,立即冲上前去,夺取邓艾父子,回成都向卫军司复命!”

田续率领的这一千精骑。行前曾受到了卫瓘的激励,都意欲立功受赏。他们听到田续之令,便蜂拥而上,奋力冲杀……那四五百名甘愿为邓艾父子献身的陇右兵士,已被逼得没有了退路,只好横下心来,拼死相搏,以求绝处逢生……两支本为一家的兵马,为了争夺邓艾父子,变成了势不两立的仇敌,展开了一场你死我活的厮杀……刚刚沉寂了不久的旷野上,重又响起了剧烈的喊杀声和刀枪撞击声。迅疾挥动的刀枪,带来了一阵阵骤然而降的血雨;上下翻飞的马蹄,践踏起一股股泥浪;血雨伴着泥浪,不断地洒落在兵士和战马的身上;兵士的惨叫夹杂着战马的哀鸣,在空旷的田野上回荡……

这场各为其主的战斗持续了约有半个时辰,才逐渐停息下来。四五百名陇右兵士虽拼尽全力进行殊死反抗,但终因实力不如对方,最后全部战死。田续率领的一千精骑,虽在实力上占有优势,但因遭到陇右兵士的拼命抵抗,大部分也已死于混战之中,幸存下来的不过二百余人。道路两旁,数十亩刚刚平整好的稻田,已被践踏得像烂泥塘似的,密密麻麻地布满兵马皮开肉绽的尸体……

这时,一直提枪勒马在一旁观战的田续,才驱马来到那两辆破碎的槛车边,寻找到邓艾父子。当他发现邓艾与邓忠紧紧地抱在一起,纹丝不动地躺在烂泥中,不由得心花怒放,神经质地大声狂笑起来。而后,他割下邓艾和邓忠的首级,带领着幸存下来的骑军,得意洋洋地回成都向卫瓘报功请赏去了!

夜已经深了,大喊大叫、乱砍乱杀了好一阵子的田野上,重又变得空空荡荡、冷冷清清。寒冷的夜风裹挟着冰凉的雨点,在空旷而死寂的野外任意飘洒,一簇簇一丛丛的毛竹,在凄风苦雨之中轻轻地摇曳,发出沙沙沙的响声,好像是那千余名战死的冤魂在不停地啜泣,呻吟,哭诉;许多匹失去了主人的战马,仿佛一群黑色的幽灵,在竹丛间游来荡去,并不时地发出一阵阵悲哀的嘶鸣,好似在为它们的主人致哀,鸣冤;又好似在一遍遍地问着苍天和大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究竟是为了什么?人为何会如此残酷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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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泪尽了,流尽了悲伤;夜深了,无限的悲凉;折断了,隐形的翅膀,寂静的夜里,我独自歌唱;凝固了,带笑的嘴角,轻柔的羽毛,飞向天堂,去追逐你青春的梦想。点点繁花开陌上,我的梦又在何方……
  • 似妖非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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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族少年李长空偶然落入尘封之地!从此,开启了亦正亦邪的修炼路途!得圣级功法,改转今生无上强者道!获绝世神功,独创天下大派凌天下!遇者杀王,遇圣屠尊。傲视于天地!红颜知己,奈何今生。无法共枕眠!以我之名,吾乃天下第一人皇,李长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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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就是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吗?不就是闭眼伸了个懒腰吗?怎么就穿越?还是书穿到自己写的唯一一部总裁小说里!不,不仅是书穿,还和自己原来的世界合并了!幸好合并了,咱还是有靠山的!这是一个语C圈逗逼写手的故事。我管你是女主女配还是炮灰,遇到你娘我,就要把咱这恋前冷酷恋后忠犬的儿子让出来!
  • 修仙之升仙记

    修仙之升仙记

    我曾在紫皇宫大闹,也曾在万仙围剿中弑杀证道。我曾在异世地球流浪,也曾在万尸之中开辟一方净土。我曾见证星辰源起源灭,也曾在万众瞩目下屠仙弑佛闯冥界。我曾见证万世后末法时代,也曾在万劫威迫下传下仙侠之道。QQ群:228492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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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代花花公子叶凡一次意外的穿越成为了南楚国最有势力的家族的独子。穿越后的叶凡依然只想做一名花花公子安度一生,却无法控制的陷入和南楚国两位公主的爱恋和皇位的争夺战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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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说一个人的职业是条路,谁都想知道它未来的走向是生是死。有趣的是,姜珉赫不仅能看到,还能改掉,于无声无息间决定别人的命运。2000年2月起步的他,仗着一个名为“通娱眼”的可升级异能。娱眼通天,驰骋韩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