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在我的整个意识里,就是亲情和友谊。不寻常之处,是在一种特有的欢乐祥和的气氛里,享受亲人和朋友之间的情谊。
匆匆忙忙从年头奔到年尾,最想做的事最想观的景以及不可或缺的应酬,紧紧张张着,做成一件事高兴了,未做好的事遗憾了。乃至被生活里的垃圾事龌龊着心了,到年尾就意味着一概过去了。过去了就抖落掉了,都成为“过去”而不含任何意义了,自然是身心俱为轻松舒缓的状态。此时,一种幽幽的情绪浮上心头,便是亲情和友谊的亏缺。
虽然生活在同一座古城里,交通也应快捷,然而常常是一月两月见不了儿子一面。他扛摄像机赶着追着社会镜头,偶尔回家来,我却出门了。如此等等。乡下的亲戚也都为耕庄稼和挣钱的生计各忙各的,无事就舍不得时间进城,进城来家或打电话来,肯定有事需要帮办,或孩子上学就业,乃至生病住院受到冷遇,也不管我能办不能办,反正就指望你这个“名声很大”的亲戚来了。而真正能在没有压力没有闲事的纯粹亲情和友谊的心境对面促膝,说说家道,谈谈儿女和孙辈,聊聊熟人,喝一杯酒,笑三五声,便觉得与过去的生活和曾经交过手的亲戚朋友又浑为一体了。至于儿女,那反而倒简单了,看一眼胖了瘦了黑了白了,接受一声最真实的问候,就看着他们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姊弟间互相说话逗趣,孙子出出进进瞎忙着玩,就足以让心境涨满温馨。这时候吸一支烟,喝一口茶,甚至不说什么话,都是最踏实最平静最美好的心情。
尽管从理智上不想进入回忆,然而情绪总是无法闸断。逝去的父亲和母亲总是在心头徘徊,更多地带着那个时月的艰难,动我心怀的却是慈祥与温情。那种在今天想来不堪承受的艰难里的慈爱与温情,常常在烟雾缭绕和举杯咂饮之间令我心颤。父亲刚刚贴在街门上墨汁未干的对联,门外刚刚点燃的迎接列祖列宗神灵的纸火,扔到半空爆炸的雷子炮,母亲刚刚揭开锅盖的白面包子……尽管距今天的生活已经遥远,那气氛那欢乐那祥和那些难以言说的美好,却一脉相传到现在,以新的方式弥漫在我的这套城市里的小居室里。
难得一年之终结一年之复始之间的这几天轻松和舒缓。生命里不能缺失的温暖的亲情和友谊,滋养我有一个健康健全的心理,继续自己想做的事,面对人生,也面对良知。
2004郾1郾15 二府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