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我买了一条新的狗链并带了些吃的来到了工厂，厂长等一拨人都在围着黑狗看，他们都说绝对不是黑子，它比黑子个头小一圈。的确，它胸下也有白毛，但是呈一字形状，而黑子的是V形。我说这条狗大概跟我们有缘，就叫它二黑吧，当黑子养着，不过我还会继续去寻找黑子的。
考虑到二黑的安全起见，我和厂长商量说，把二黑拴在厂房附近。那里有两个相连着的铁笼子，其实是一个长条的大铁笼，只是中间用简易的木板隔离，大个头走后，现在只剩下翠花了。厂长说：
“那就把二黑和翠花关在一起吧。”
“嗯——一公一母，万一又生出一窝怎么办？”我说。
“也是！翠花这几年来怀孕过多次，除了最早的大黄外，其他生下的狗崽全都没有养活！”厂长的脸上掠过几丝忧伤。
的确，在黑子放到工厂的一年多来，我曾经见过翠花生过八只小狗，因为没有奶水等多种原因，不到一周的狗崽全都死了。
“那要不——把大黄跟翠花调换？也就是把翠花放到正门，大黄和二黑圈在一起。”我建议说。
厂长想了想说：“嗯，也行。”
这时候，小王过来，他说：“这样不好吧？大黄和二黑肯定会打架的！”
“如果这样不行的话，我们再想办法吧。反正黑子的小木屋还闲置着。”我说。
“行！那就先这样吧。”厂长同意了我的建议。
其实，我对黑子还存着一线希望，小木屋是给它留着的！就这样，翠花被放到正门口，大黄换到了厂房附近。我把新买的脖套和狗链从塑料袋内取出来，二黑竟然乖乖地任我摆弄着，然后我牵着它来到了它的新窝，一切操作出乎意料的顺利。我心想，二黑真的很像黑子啊，性格也这么温顺！
想到昨天许诺狗肉馆的老板娘事情，于是，我叫了辆面包车把铁笼子送到了狗肉馆。这个能关下两条大狗的铁笼子已经锈迹斑斑且沾满狗毛狗屎，还有不少血迹，看似已经使用多年而且没有清洗过。只要稍微靠近，那种难以形容的腥臭立即扑鼻而来。这个铁笼子里到底关过多少条狗？它们又是怎样在痛苦中死去？它们一定挣扎过！一定想过逃亡！不然的话，笼子一侧的几根铁杆为何扭曲？为何其中两根那么像被牙齿使劲咬过后留下的痕迹？铁门上那破损的一角足能伸进去成年人的一个拳头，这绝对不是一条狗可以达成的！那一定是许多条狗曾经共有过对自由和回家的渴望。
我战战兢兢地推门进来，靠窗的一对男女像是刚刚就餐完毕，男的看上去有五十来岁，有点虚胖，女的个子颇高，大约有四十岁，桌子上杯盘狼藉。女的起身走到收银台，把钱递给老板娘说：“给我们开个发票吧。”随后她把公司地址写给了老板娘。
等到他们结完账，我跟老板娘说：“笼子给您送来了，就在门口。”
“好，先放在门口吧。”
“对了，大姐，咱们认识也算是有缘分吧，以后可以交个朋友！”我貌似诚恳地说，“能不能告诉我你的手机号？”
老板娘看了我一眼，迟疑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你的手机号是多少？我这是新的手机号，还没有记住号码呢。”
我跟她互相留了手机电话，我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我的个头比她稍高一些。我说：“这次非常感谢你！”
“那条狗是你家的狗吗？”她问。
“说实话……不是！”
“我就说嘛，它不可能是你家的狗！”她坐了下来，继续说道，“我家店都开了十多年了，都是正当经营的。”
“是，是，是！”我附和着。
“哦……你家狗长什么样？”
我又把黑子的特征跟她描述了一遍。我说：“请您帮我留意一下吧！如果有这样的狗先帮我留着好吗？”
“可以。”
“那就先谢谢您了！”
与她的对话中，从用“你”变成“您”，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大概我是想跟她拉近距离吧。也或者从与她的接触中，我觉得她并不是我最初想像的那么残酷无情！谈话中，她提到这个狗肉馆已经经营多年，那么，她跟狗贩子的联系应该是少不了！从内心来讲我极端反感杀狗和吃狗肉，更别提是开狗肉馆的人了，但是，为了黑子，靠近她就意味着靠近希望。
回家后，我给她发了几条表示感谢的短信，她都没有回复。也许没看见，也许不愿意再联系找狗的人免得麻烦上身。想来想去，我想到了狗链子可能遗落在她的后厨，于是，给她打了电话，没想到手机是关机的。怎么办？要不再去一趟狗肉馆？突然，我想起一张唱片。那是去年四川地震后，一个朋友的公司搞的赈灾宣传的公益唱片，封面上写着“心连心”什么的，包装还没有拆开，完全是新的。我想送给她再合适不过了。于是，第二天中午，我拿着黑子的照片和寻狗启事再次来到狗肉馆。她和几个我没有见过的人正在吃饭，其中一个方脸的年轻男子首先看到了我，然后他向老板娘使了个眼色，于是，老板娘起身走了出来：
“哦，是你啊，有什么事吗？”
“昨晚给您发了好几条短信，看到了吗？”
“哦，昨晚手机没电了，今天早上看到了。”
“大姐，这张唱片送给您！”我把唱片递给她。
她看了一眼唱片，笑着说：“别客气！”
“看到我那条狗链子了吗？”
“还没有空去找，你着急要吗？”
“不着急，不着急。”说着，我把手中黑子的照片和寻狗启事递给她，我说：“如果能找着它的话，我会付一千元的！”
“好！”她接过了照片和寻狗启事。
我正打算告辞的时候，一个高个子的男子从她背后走了过来，说：“这就是那个女孩吗？”
“嗯。”她点点头。
“进来一起吃狗肉吧？”那男子笑着对我说。
“人家不吃狗肉。”她低声对男子说。男子笑笑回到了餐桌上。
“那么——我先走了！”我说，“我家狗狗的事情，拜托您了！”
“好！有消息我会跟你联系的！”
“谢谢您！”离开狗肉馆后，我长长地吐了一口气。那地方狗肉味实在太浓了，受不了！唉，什么时候可以再也不用来了？
回公司的路上，天空阴沉沉的。平日里，我喜欢阳光灿烂的天气，可这些日子，我特别希望阴天，因为这与我的心境遥相呼应。黑子，你在哪里？如果你还活着，一定要坚强，一定要听话呀！时间的每一秒流逝，寻找黑子的机会就会少一些。在与时间赛跑的分分秒秒，我的心始终揪得很紧很紧！在办公室里，我的注意力总是不能集中。等待下班的时间是如此漫长……
五点半时间刚到，我就收拾东西早早下了班。在地铁换乘的车站，我总是飞奔而过。回到家把包一放，就去锅炉房找M师傅。他正在吃饭，看见我来了，立即起身道：
“吃过饭了？”
“没有！哪有心思吃饭呀！”
“怎么了，还没有找到狗呀？”
“没呢。”
“那家狗肉馆去了吗？”
“去了，但是我的狗不在那！”
“过了这么多天，估计不好找了！”
“不找怎么办？心里没有办法踏实下来。”我说，“您那位大姐，有什么消息吗？”
“她说可以帮忙打听看看，但是不能保证有结果。”M师傅重新坐了下来，“我听那大姐说，偷狗的大多是外地人。你的狗运气不好！”
“怎么了，为什么这么讲？”
“眼看着就要过年了，这些外地人都要回家过年，他们不会把狗留在年后的！肯定在年前都要处理完的！”
“哎呀！那可怎么办？”
“你可以到集市上找找看看。”
“高丽营集在周六，沙河集在周日，可是今天才礼拜四啊！”
“我还知道一个集市！”
“哦？！哪里啊？”
“马坊集。”M师傅看了下墙上的日历说，“那里明天就有集。”
“哦，是每周五吗？”
“每周一、三、五。”
“那里肯定有卖狗吗？”
“嗯，但据我所知不是太多。”
“好的，谢谢！”
从锅炉房回到家，我顺便去看了那只大肚子的灰猫，可在放食的地方，没有它的踪影，只有一白一黑的两只小猫正在吃东西。这猫哪儿去了？真是奇怪！连着好些天都没有见着了！也许又躲起来生孩子了吧，我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