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18岁,正面临高考,家中却接连发生几件事:父亲去世,母亲病倒。小我4岁的妹妹和只有8岁的弟弟瞪着惊恐的眼睛望着我,我知道我前面的桥梁已经坍塌,可我还是参加了高考前的预选,在班里考了第二名。我只想证明一下自己。
当我把放弃高考的决定告诉老师时,老师只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嘴里涌出一股浓浓的苦味,为了表示我的轻松和不在意,我牵强地对老师笑了笑,就蹒跚地走回家去。
随后,我进了郊区的一家小钢铁厂,在电炉车间当了一名电工。电工这名字听起来很不错,可是上班第一天,我就差点没给吓死。
正炼着钢时,电缆坏了。师傅让我跟他一起到横桥上去,他先教我像他那样把衣服在水里浸透。我心里莫名其妙,只依样画葫芦地学着师傅,在这大冬天里穿着湿冷的衣服上了横桥。
横桥离红红的钢水只有3米多远,一站上去,我的衣服就开始冒蒸汽,脸上火辣辣地疼,脑袋仿佛给烤大了。
不一会儿,我和师傅就被蒸汽罩住了,我甚至能听到衣服上的水蒸发时的“吱吱”声。
不多久,我就受不了了,师傅又下去浸了一次衣服才把电缆修完。
我坚决要求调离这个车间。
终于,我被调到了轧钢车间。与我共事的工友有些是刚从监狱里放出来的家伙,他们冷了喝酒热了也喝酒。
他们都管我叫博士,因为我有四个借书证,一天到晚捧着书看。我不知道该怎样改变我的生活,那时候一有空闲我就想这事。
不过别人都以为我一点希望也没有,既没有文凭,又没有门路,还受家庭的拖累。我也仅是想想而已。但促使我真正下决心离开这里的是一个工友的死。
那天,那位工友到开着的轧机上去修一根电线,被轮子挂住了棉衣,他凄厉地叫着我的名字,我冲过去的时候,他的一条胳膊飞出来,差点打中我的头;接着是另一条胳膊,然后是脑袋和一条腿。我吓呆了,眼睁睁地看着轧机怎样把一个人轧死。
这时候车间里静得可怕,所有人都呆呆地站着,我听到自己的肚子在“咕咕”地响,我恶心得要命,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好多天里,我老是在梦中给吓醒。我下决心要离开这个地方。
一天,我从一本旧杂志上看到一篇文章,介绍一个青年农民经过奋斗,终于圆了当播音员的梦想。
这也是我的一个目标啊。我为自己买了一个最便宜的小收音机,开始跟着中央台的播音员练习播音,令人沮丧的是当时我连土话说得都不清晰。我找来一口大水缸,把头扎进去练习发音,常常搞得头昏眼花。
几个月后,我参加了电视台组织的一次普通话比赛,当时紧张得要命。因为在上学的时候,我甚至很少被老师叫起来读课文。好在一位女评委让我站起来走了一圈,这对我是一个鼓励,以后我就更起劲地练起来。
第二年,电台又招播音员,我再次报名,临考时还是紧张得要命,搞得我本来不错的嗓音听起来却像鸡叫。
此后,我不断地参加考试,无论省里的还是市里的,甚至县电台我也去考,我太想成功了。
到后来,那几位评委大都认识我了,一见我就笑。我看不出自己有什么好笑的,一个人怀着一份纯真的梦想,坚持不懈地拿头撞击命运的大门有什么可笑吗?再说,我的声音这时候已经稳定下来,他们为什么听不出我的音质很出色?在我练习播音的第四年,命运终于对我笑了一下。
市电台要招一名男播音员。这次我的表现还不错,500多人当中考了个第五名。接下来先要试播。我前面有两名考生试播效果不理想,另外两名考生因为是县里的播音员,单位不放,结果,一位评委坚持说我的音质不错,应该让我试一下。
在试用的那段时间里,我干得真是卖力。大冬天早上5时爬起来,骑10千米路的自行车,就为录两分钟的天气预报;中午的新闻也只有15分钟,可是我要背一个小时的稿,再录一个小时,精益求精。
试播结束的时候,我一心以为自己会让领导满意。台长大人却对我说,局里对试播人员都不满意,一个也不留了,下次再找机会吧!
这下所有人都站出来嘲笑我,他们告诉我播音不是一般人能干的,你不是那块料;妈妈也忍不住劝我,老大不小了,别整天做梦了。他们都以为我在异想天开,我只好把脑袋扎进书里去。唯有知识从不慢待勤于用功的人,你付出有多少,他给你的就有多少。
一年以后,市里成立经济台,我到台长那里自荐。他说,你先干业余的吧!那时电台的直播节目刚开始启动,我一下也成了一名主持人。节目办得很红火,不到半年,我就正式调进了电台。
转眼5年过去了,我看着那一大堆获奖证书和听众赞誉的来信,想想过去那段焦灼报考的日子,无论是多么痛苦无助,我都庆幸自己始终保持了那份倔强的自信。
其实大多数人的一生只有一个最大的阻力,而且它来自于自身,只要你咬住牙冲破这个阻力,任何困难都打不垮你。为此我更加坚信:干任何事情只要选准了目标,内心怀着一份强烈的渴望,就没有干不成的事。
(周自横)
心灵感悟
人生需要有希望,更需要持之以恒地去追求自己的希望。
这种追求也许是寂寞的,孤独的,有时还遭到别人的嘲笑。但越是困难,我们越不要失去信心,只要坚持不懈,就终会有成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