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30年代初,在宁夏曾发生过一件震惊人心的大事,那就是甘肃河州回族青年马仲英率众攻打宁夏的事。民间曾广泛流传过许多关于他的故事,有些传说,还涂上一层迷信色彩。当时,民间艺人还编写小调,到处传唱,其中有几段是这样唱的:
正月里来正月正,张灯结彩迎新春。河州来了个马仲英,家家户户遭了瘟。马仲英,是坏种,又抢东西又抢银。姑娘媳妇被霸占,他是畜生不是人。
二月里来刮春风,宁夏主席门致中,听说来了马仲英,吓得脑顶走了魂。叫马弁,快拉马,裤没穿好鞋没蹬,太太少爷全不管,匆匆出了大南门,一气跑到广武城。
三月里来三月三,宁夏城里翻了天。马仲英队伍来回窜,家家户户把门关。字号门前洒煤油,不给钱就要把火点。掌柜吓得上了吊,伙计吓得没处钻。
四月里来四月八,冯玉祥司令把令下,吉鸿昌赶快领人马,十万火急走宁夏。吉鸿昌呀真听话,带领三千人和马,不分白天和黑夜,一天走了一百八。
五月里来是端阳,虎威将军吉鸿昌,乏马滩里打一仗,马仲英尕娃发了慌。分水岭上枪炮响,马仲英队伍放了羊。紧跟大坝又一仗,打得马仲英喊爹又叫娘。……
(一)
马仲英,世居甘肃河州(今临夏)莫尼沟,经名叫索非由。其祖父马海渊是当时西宁镇守使马麒之叔父,在马麒的宁海军当分统。1928年马仲英率众起事时,其父马保在马麒部队中任营长,马仲英任副营长,这时马仲英才17岁,人称“尕司令”。马仲英天资聪颖,好习武,勇敢好斗,长得仪表堂堂,瘦高个,笔直身材,双目圆睁,炯炯有神,精明强干,随机应变,性格爽朗幽默,广交朋友,重义气。
1925年10月底,刘郁芬率国民军进驻兰州后,立即对西北地区军事实力派中敢于反抗者,予以诱杀剪除,陆续消灭了甘肃第一师师长李长清、旅长包玉祥、陇东镇守使张兆钾、陇南镇守使孔繁锦等汉族地方小军阀,这对那些敢于反抗者是一个巨大的震慑。1927年,刘郁芬将河州镇守使裴建准调离,换成自己的亲信第十师师长赵席聘。这是国民军向甘肃回族实力派统治地区扩张的重要一着,因为当时西北回族实力派首领的家乡几乎都在河州。赵席聘是个极端粗鲁的武夫,对伊斯兰教事理愚昧无知。他到河州之后,盲目秉承刘郁芬的旨意,恃手中兵权,征兵要粮,肆意滋事,粗暴干涉当地回民的宗教信仰和风俗习惯,并借教派之争,扬言“河州回回要造反”,把两派头目抓去,不问青红皂白,一律枭首示众。国民军的倒行逆施、横征暴敛,终于导致了1928年5月马仲英(17岁)领导的震动西北、闻名全国的“河湟事变”。马仲英自封总司令,武装反抗冯玉祥国民军集团对西北的统治。这次事变具有反压迫的民族斗争性质。
河湟事变爆发后,马仲英率部三围河州,与国民军展开激烈斗争。同年8月,在国民军劲旅吉鸿昌师的攻击下,马仲英退却,河州之围被解。11月,国民军向马仲英部发动总攻击,马率部退入洮岷地区。不久,又转战陇南,最后退入青海。1929年2月,马仲英率部经黑错(今甘肃合作)、夏河到达保安(今青海同仁)。后又经贵德县到达湟源县。2月中旬,马仲英部离开湟源,进入河西,3月14日到达民勤城下。刘郁芬派驻天水的吉鸿昌师驰往民勤清剿。4月初,马仲英率部进入腾格里沙漠,经阿拉善旗,向宁夏进军。
(二)
马仲英率部在阿拉善旗休整。在旗王的纵容下,马部打出“西北边防联盟军”的旗号,于4月12日越过贺兰山苏峪口,下午占领宁朔县(新城)。马仲英听说新城住有前清宁夏将军常连,为摸清宁夏城内情况,并想在宁夏落脚,便以晚辈之礼拜见了他。常连告诉马仲英:“欲成大事,须得人心。宁夏防务空虚,可垂手而得。”他建议马仲英进城后不要乱杀平民,要和地方人士合作,等等。马仲英在常连的启示下,便整顿兵马,规定入城的纪律,并发布第二天攻城的命令。次日,马仲英率部攻打宁夏省城。由于省城防务极为空虚,不到一个小时,即被攻破。省主席门致中从南门逃走;秘书长赵雪田在省府库房自焚而死;建设厅长魏鸿发逃匿;民政厅长邵遇芝逃走不及,改穿破衣,混在泥工中抬水和泥,得以幸免;财政厅长扈天魁赴兰州未归;只有马福寿虽在城中,但未遭祸害。
马仲英进城后,司令部设在马福祥的宁夏护军使署,门前挂着“西北联军总司令部”的大牌子。部队分驻各机关、学校及公共场所。由于其部众未经严格训练和要求,故对居所门窗桌凳等任意破坏,还抢了三家商铺和“西北银行”。并沿街搜捕国民军的残余官兵,打开监狱释放囚犯。变乱中,共打死公教人员及学生等80余人,连同士兵、百姓等共死亡200余人(也有资料说,死亡人数达千人以上)。由于人心惶惶,社会秩序混乱,所有店铺一律关门歇业。于是,马仲英在宁夏城小舞台(在今新华街口原曲艺厅址)召开群众大会,在会上宣扬他的造反宗旨是“反对国民军,救国救民”,要求父老乡亲安下心来搞生产,不要听信谣言,并在各地张贴安民告示。由于商会、学校要求保护,马仲英发给用白布做的“保护旗”和“保护证”,上写“保护”两字,盖上“西北联军总司令部”的印章。旗悬于校门、商店,证则戴于胸前,只要有这个“证件”,他的部下就不再盘查。同时,还宣布了门致中的十大罪状。
马仲英在安定宁夏城秩序的同时,派一支劲旅前往宁夏省城南大坝地区构筑工事,以便国民军追剿时进行阻击;另派一支部队前往省城北的平罗县,攻打县城守军苏雨生部,以消除后顾之忧。
(三)
平罗县城历来都是军事要地。在建省前,门致中就以国民军北路保安司令的名义驻防平罗。马仲英攻打宁夏省城时,驻防平罗和石嘴山的部队隶属于国民军的骑兵师,兵力有1000多人。师长苏雨生(绰号苏拐子),原在绥远大青山一带结草称王,1926年被国民军收编后开进宁夏,拨归门致中指挥。驻守平罗县城的是苏部旅长马福元(外号马大牛),有骑兵三四百人。驻扎在石嘴山的军队不多,精锐部队多被苏雨生带回绥远家乡丰镇县,苏本人当时正在北平治病。
按照马仲英的安排,马部旅长韩某率数百人前往平罗。据他们事前得到的情报,平罗县准备设香案迎接,因之韩旅戒备松懈,大模大样地准备入城。当韩率队抵达平罗县南门外太平桥时,见无人欢迎,正在狐疑中,城上一声枪响,将韩某击毙,由此双方便展开了一场较为激烈的攻防战。马仲英闻讯后大怒,派兵前去增援,并扬言:“若不献城,城破后,鸡犬不留!”这一恐吓威胁,更加激起城内军民同仇敌忾。全城民众,奋不顾身,支援守军。城上搭起窝棚,白天群众守城,士兵睡觉;夜间士兵守城,群众睡觉。在军民紧密配合下,击退了马仲英部多次进攻。战斗陷于胶着状态。
在进攻平罗县城的同时,马仲英又派兵围攻石嘴山。这时苏雨生早已接到门致中的电报,兼程赶回防地,司令部设在石嘴山绅士郑万福的大院。苏一面部署防务,一面与逃到广武的门致中联系。门电告苏:吉鸿昌不久就督师来宁,命令苏坚守阵地。马仲英要求苏雨生率部撤往绥西巴彦淖尔盟,苏如接受,即可撤平罗之围,并不追击。苏雨生拒不接受,于是双方展开了激战。苏部利用熟悉的地形,控制制高点,反击马部的进攻。马部连攻几天,毫无进展,又获悉吉鸿昌师来宁,不得不与苏雨生休战,要求与苏部议和。苏雨生知道马仲英议和是为了撤军加强南线防务,于是将计就计,将军队全部集中在平罗,允许平罗县县长由马仲英委派。马仲英为了试探苏的诚意,邀请苏雨生来宁夏省城会晤,苏雨生慨然应允。会晤后,马仲英要求苏雨生负责北路防务,又给苏补充弹药。苏雨生满载弹药返回平罗后,闭城严守,并将马仲英派来的县长关进监狱。
(四)
吉鸿昌师奉刘郁芬之令驰援宁夏,于5月8日与从甘肃调回的冯安邦旅和吴鹏举旅在广武会合。吉鸿昌师与马仲英部在大坝激战后,乘胜追击,于5月24日收复宁夏城。马仲英部向石嘴山败退,路过平罗,因苏雨生严密防守,不得进城,只好绕道北撤。当时有一些参加马部的当地回民乘机离队回家,躲藏起来。由于他们跟随马仲英做过一些坏事,民愤极大,乡人便把他们揪出来交给驻守平罗县城的苏雨生部队处理。这些守城部队为了泄愤,不分良莠,一律剥光衣服擅自处决,仅平罗县城附近就处决了三四十人。汉民中一些受过马部抢劫和侮辱的富户,也乘机报复。一些不法之徒,则煽动群众,蜂拥而起,抢掠并屠杀回民聚居的马家庄、高庄,受害者南长渠有86人,北长渠有37人。有一个黄渠桥的汉民“吉侉子”(河北人),因他留有长胡子,也被当作回民一刀砍死。由此,引起了回民的恐惧和仇恨,不少人家将青壮年子弟送交马仲英带去,老弱者东渡黄河,逃亡内蒙地区。马仲英则利用这一机会挑拨回汉关系,号召回民群众团结起来,“保教保命”,积聚力量,准备二次攻打宁夏城。
是年6月中旬,马仲英与从北平经包头来宁夏的马廷贤(马安良第五子)、马培清、马辅臣会合。在他们的鼓动和策划下,决定再次攻打宁夏城。马仲英将部队集中到黄渠桥两个清真寺念了“讨白”(阿语,忏悔之意),意在抱必死之决心,誓将省城攻占。路过平罗县城时,担心苏雨生派兵拦击,马仲英派人与之商洽,达成“互不侵犯”的协议(一说是派少量军队对平罗县城围而不攻)。
6月28日凌晨,马仲英部从西北方面开始攻城,遇到吉鸿昌训练有素的大刀队及驻防宁朔县(在新城)的冯安邦部的内外夹击。马部伤亡很大,马仲英的得力师长马仪和一个团长阵亡,只得下令撤退。吉部跟踪追击,封锁了石嘴山,马仲英退到磴口县三盛公一带。经此一战,马仲英部元气大伤。从宁夏随去的官兵纷纷离队,作鸟兽散;留下的部众士气低落,多为惊弓之鸟,军官也离心离德,特别是部队口粮发生了困难。何去何从,马部将领意见分歧,彼此猜忌。在山穷水尽、面临绝境之时,适值蒋(介石)、冯(玉祥)、阎(锡山)矛盾激化,中原大战一触即发。蒋介石便利用西北回族军阀中的反冯力量,扰乱冯玉祥的后方,特任命马廷勷(马安良第三子)为第十五路军总指挥,马廷贤为第一纵队司令,马仲英为第二纵队司令,并派特工人员与马仲英等人联系,邀请马仲英到南京面见蒋介石。
不久,马仲英去北平,准备到南京晋见蒋介石,其残余部众先后被收编。至此,马仲英结束了对宁夏的窜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