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今固原市区向东南至三关口一带、银(川)平(凉)公路两侧,分布着几座规模较大的古城址及其他一些古文化遗存。自北而南除三十里铺城址外,在开城有两座南北相临的古城址,在瓦亭有瓦亭古城址等。这些城址襟山带水,均处山间谷地、河流侧畔:三十里铺城址西面有清水河,东临瓦窑河;开城在清水河源头,溪水常流;瓦亭古城西、南侧有泾水支流瓦亭水(横河水)自北绕向东淌过。这几处城址据南北之冲,无疑具有扼守在古代交通要道上的关隘性质。城垣现状一般高凸,形制清楚,保存基本完整。它们的时代早晚不一,按多年来宁夏文史工作者的调查和研究意见,开城两座古城,北面的城址时代可能较早(汉代),南面的城址为元明时期;瓦亭古城址分内城与外城,外城早至唐宋,内城清代重修。这几座城址相互之间的方位距离,三十里铺古城北偏西距固原市区15公里,南距开城两座城址3公里左右,再南偏东距瓦亭古城约25公里。这些古城在不同的历史时期承载和发挥了各自的历史功用。
此次三十里铺古城勘察以考古铲探城垣墙体为主。东垣部位的探沟解剖几无遗物出土。城内踏察,地表发现有绳纹板瓦和零星青瓷片。固原地方文物部门同志曾在城内挖掘过探沟,据称以探沟内地层叠压关系看呈现了宋—金—元—明—清这一顺序,即以宋代文化层为最早,清代为最晚。2005年底宁夏文物考古研究所又在城内西部进行了发掘,城内探方发掘地层堆积和出土遗物的时代特征主要是宋和元两个时期。依此判断,该城址为宋、元两代使用。
文献中记载的宋代开远堡即此城。《宋史·地理三》:“镇戎军……本原州平高县之地。至道三年(997),建为军……堡二:开远、张义。熙宁四年(1071),废安边堡入开远。五年,置张义”。《金史·地理下》:“镇戎州……本镇戎军……堡三,彭阳、乾兴、开远”。《元丰九域志》卷第三:“镇戎军。至道元年(995)以原州故平高县地置军……堡二。咸平元年(998)置开远。熙宁四年(1071)废安边堡入开远,五年置张义。开远,军东南三十里。张义,军西南五十里”。《武经总要》前集卷十八上“边防”记:开远堡……东至东山寨三十五里;西,堆沙堡六盘山一带;南至安远[边]堡三十里;北至军三十里。东山寨即今彭阳县古城,堆沙堡可能在今原州区红庄大店,安边堡处开远堡与瓦亭之间,大致在今泾源县大湾北(牛营)。按所记开远堡距镇戎军(今固原)等方位里程,开远堡地望与今三十里铺城址相符。宋仁宗庆历二年(1042)宋与西夏在镇戎军定川寨之战过程中,曾出现开远堡,宋军御西夏北上,“出瓦亭寨”……“军次安边寨”……“夜至开远堡北一里而舍……”
明、清一些方志中将宋开远堡与元代开成路、开成县及明初开城县记在一地。《嘉靖固原州志》卷之一与《万历固原州志》上卷“古迹”条中记:“开远堡,宋时置。元升为县,隶开城路”。《甘肃固原州志》“地舆志”中记:“开城废县……宋置开远堡,属镇戎军。元置开城路及开城县。明徙民于今之州城,县地因废,在州西南四十里”。《读史方舆纪要》卷五十八中亦记:“开城废县,州(固原州)西南四十里……宋置开远堡,属镇戎军。元置开成路及开成县于此,寻降为州。明初改为县……”《肇域志》“固原州”条内记:“废开城路,在州(固原州)治东北(按:‘北’为‘南’误)。本宋镇戎军开远堡。元至元中,安西王分治秦、蜀,遂立开城路于此”。
明初开城县袭置元开成州、开成县治地,元开成州、开成县在同地,即今固原市区南18余公里的开城。《明史·地理三》“固原州”条中记:“固原州……南有开成州,元直隶陕西行省,治开成县。洪武二年(1369)省州,以县属平凉府。成化三年(1467)废县。又东南有广安州,元属开成州,洪武二年省……”明开城县废后为开城堡,《万历固原州志》“城堡”条记有:“开城堡,在州南四十里”。按里程计,明开城县治就在今固原开城。《嘉靖固原州志》卷之一《创建州治》中记:“初,开城县设在固原之南四十里”;《嘉靖固原州志》卷之二收录太子太保王恕撰《固原增修庙学记》中有“开城县旧在固原南四十里”句。前引《甘肃固原州志》《读史方舆纪要》中亦记开城废县在固原州西南四十里。这个里程与今固原市区南到开城古城址的距离是相当的。而宋人记载如《元丰九域志》《武经总要》均说开远堡北至今固原“三十里”。是故不应将宋开远堡与元代开成县及明初开城县混为一处。
明确了元开成州、开成县及明初开城县在今开城,治在一处,那么元开成路治是否置在宋开远堡即三十里铺城址?《寰宇通志》卷九十五“平凉府、开成县古迹门”记:“开成路城,在开成县治东北百步,其地本宋之开远堡,后以安边堡并入,元立开成路于此,遗址尚存”。这段记述中关键点在于提出了元开成路城在开成县治“东北”且相距“百步”,而与五六里外的三十里铺城址无涉;“其地本宋之开远堡”与前引《肇域志》中说“废开城路……本宋镇戎军开远堡”应是从地域所言,可理解为元开成路在宋开远堡地界范围内,并非说开成路城就是开远堡。今固原开城有南北相临的两座古城址,南面的古城一般认为是元、明初的开成县治所,北面的城址应是元开成路城,当然有关该城址内涵还需具体探查。
三十里铺城址有元代的地层堆积,一种意见认为,元代在三十里铺城设六盘山监衙。固原地方文物部门的同志言,上世纪60年代在三十里铺古城内平田整地,出土有元代手铐、脚镣,在古城外的东北部还发现大量人头骨,兹可证明其地为监衙。姑且不论三十里铺古城在元代作为监衙能否定性,但通过考古调查发掘结合元代六盘山开城一带的史事,蒙元时期利用过三十里铺古城还是不争的事实。忽必烈征云南时往返均曾驻军六盘山;蒙古宪宗蒙哥亲征南宋也曾驻六盘山,宪宗八年(1258)“夏四月,驻跸六盘山,诸郡县守令来觐……秋七月,留辎重于六盘山……”;元初忽必烈封三子忙哥剌为安西王,分兵驻于六盘山,在开城“遂立开成府,仍视上都,号为上路”,忙哥剌“其府在长安者为安西,在六盘者为开成,皆听为宫邸”。王府自有一套官制,还设有管领六盘山等处怯怜口民匠都提举司、长官司提领所、开成路屯田总管府等机构。总之,固原开城在元代时的政治、军事地位曾一度显赫,有皇室王府、有驻军战事、有屯田经营,还有宗教传播……骤然间宫林苑囿蜂起,声色服玩云集,“户口繁夥”。元成宗大德十年(1306)“开成路地震,王宫及官民庐舍皆坏,压死故秦王妃也里完等五千余人”,这一事件充分反映了当时开城一带的人口数量相当可观,凭山傍水、规模宏大的三十里铺城址在元代被沿用盖系理所当然。正是元代人的活动,从而在三十里铺城内形成了元代遗物堆积地层。
案:本文原连载《宁夏史志》2007年第1期、第2期,收录本小册增加了城址勘测平面图等线图。城址考古钻探、工作人员为陕西考古技工刘云仓、张建峰、吕建平,宁夏文物考古研究所陈晓华、杜李平、王仁芳、余军,固原市原州区文物管理所马东海、王金铎、胡永祥等同志。
该文成稿于开城安西王府宫城探明之前。笔者在文末的讨论中将原开城安西王府宫城城址误认为是元开成路治所。王北辰先生《汉朝那、萧关考》(原载《宁夏史志研究》1986年第3期,收入《王北辰西北历史地理论文集》,北京:学苑出版社,2000年7月版,第243~254页。)一文中考证认为,宋之开远堡经过元代的改建,元之开成路城即在宋开远堡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