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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明武宗朱厚照

懒于朝政除正扶邪

朱厚照的童年是无忧无虑的,他惟一的弟弟朱厚炜三岁时就夭折了,因此他在当太子期间不像前几朝那样,宫廷中充满了争夺储位的尔虞我诈,刀光血影。

朱厚照刚入学时的表现还相当不错。诸儒臣更番进讲子史经籍,时间安排得也很紧,他常常一听就是一天,非常入迷。讲官下课时,他必要拱身致敬,作揖告别。次日,掩卷朗读所学功课甚为流畅。

出于对太子学业的关心,孝宗余暇也爱到学宫去走走看看,提一些问题让朱厚照回答。朱厚照每次听说父亲来了,都立即率宫僚趋前迎接,按照学过的礼节,恭恭敬敬地行事,用心回答父亲的提问。对此孝宗感到很满意。为了使这个嫡出独子增长见识,孝宗外出的时候,总爱将他带上。但谁知这一良好的愿望并没有带来良好的结果。频繁的外出给朱厚照提供了认识皇宫之外世界的机会,使他顿感宫中学屋一方天地的狭小,慢慢书屋失去了往日的吸引力,讲官们的妙语连珠也变得枯燥无味。他就像飞出樊笼的小鸟,再也不愿回到笼中去了。朱厚照心辕意马,于学业上开始疏懒起来。本来太子的游戏时间和种类是不少的,像踢线球、蟋蟀、角抵、百戏这些,都是朱厚照熟悉的消遣方式,但这与置身于皇家林苑之中放鹰犬、泛舟逐流,其中滋味毕竟不大一样,况且朱厚照已经不是牙牙学语的孩子,他需要更多、更新鲜、更富刺激性的游戏方式。也许侍卫在孝宗身边的那些赳赳武夫给他的印象太深,朱厚照对兵器愈来愈感兴趣,进而发展到喜欢骑马弓射。在热心的太监们教习下,打马飞奔、挽弓疾射对朱厚照很快就不是一件难事了。有人将朱厚照的新变化告诉了张皇后,张皇后有些忧虑,但孝宗对此不以为然,说:“他这是在学习军事知识,小小年纪就知居安思危,这是件好事,不要多加干预。”

弘治十八年(15O5),一个没有经过很好教育且心已玩疯了的孩子,陡然做了皇帝,终日跟繁复的朝廷礼仪,枯燥的群臣奏疏,繁乱如麻的国家大事打交道,自在惯了的朱厚照,哪里招架得了?于是每日早朝成了他一天最难捱过的时光。他向往太子时期的欢乐,想念在东宫里陪他玩乐的太监们,心情变得浮躁起来。

朱厚照的身边,有个非常阴险的人物刘瑾。这人生于陕西,早年自阉进宫,孝宗时,并没有得势,有次还因为犯了罪要被处死,后来被宽宥,入东宫服侍太子,直到朱厚照即位时,在太监中的地位也不高。刘瑾品性恶劣,狡诈多端,他善于揣摩朱厚照的心理,极力迎合主子的癖好,他知道朱厚照爱玩,因此千方百计经常弄来鹰犬、歌伎、角抵之类供朱厚照玩乐,以后还带他出宫兜风,因此取得了朱厚照的信任和宠爱。不久刘瑾收罗了马永成、高风、罗祥、魏彬、丘聚、谷大用、张永七个太监,他们都有媚上欺下的手段,他们几人相互勾结往来密切恣意横行,人称“八党”、“八虎”,是朱厚照的“私爱”。

在刘瑾等人的引导下,朱厚照即位没多长时间,对朝事就由厌烦发展到不管不问。大臣们尽心写好的疏奏,他只是划上“闻知”两字,往下便没了结果。他常由持刀拖棍的太监簇拥着,拍马驰驱宫禁,整日泛舟南海。他还不顾皇帝的威仪追逐宫女,三天两头与张永溜出皇宫,或在秦楼楚馆中厮混,或于醉眼朦胧中误认良家妇女为娼妓,任意闾入民宅,纵情笑乐丑态百出。为了掩饰淫荡行为,他先是吩咐专记皇上寝所、幸临宫妃的太监免于记注,后来干脆去掉了尚寝司这一官职。由于朱厚照纵欲胡为,造成精神困倦,所以早朝的时间往往是一拖再拖,经常要等到日高数丈。侍卫执役人及朝中大臣等不能久立,纵横坐卧、弃仗满地的景象屡屡可见,四方朝见官员、外国使臣疲于久候,皆苦不堪言。

弘治朝的一批正直大臣见到这种情况非常痛心,但他们屡谏不听,有些人开始心灰意冷。正德元年(15O6)四月,吏部尚书马文升上疏要求退休。朱厚照即位以来,马文升像以前那样,孜孜不倦地处理职责范围内的各项政务,为了汰除传奉官,不惜得罪当权的太监。太监们对他十分怨恨,这时见到他的乞休奏疏,就劝说朱厚照下旨,允其归。朱厚照听从了太监们的主意,非常客气地将马文升打发回家。被朱厚照打发回家的重臣,还有兵部尚书刘大夏。在排斥正直臣僚的同时,朱厚照在刘瑾等太监的怂恿下任用了一些投其所好的小人。如代替马文升职务的焦芳,因他心术邪恶、一心向上爬,被刘健、谢迁所看穿,一直不得重用。一次户部尚书韩文报告财政吃紧,大臣们在廷上议论,认为“理财无奇术,唯劝上节俭。”朱厚照出于对这件事的关心,找了心腹在大臣中间观察。当时的吏部左传郎焦芳参加了这次讨论,他知道朱厚照安排了耳目,故意大声说:“就是老百姓家也要有所花销,何况国家、君主!现在拒租匿税成风,你们不去认真查处,反过来倒说皇上的不是,究竟是为什么?”一言即出,朱厚照对焦芳自然另眼相看,加上刘瑾吹风,很快就让他升任吏部尚书。

眼见“八党”胡作非为,朝政日非,正直的朝臣忍无可忍,正德元年十月,户部尚书韩文愤然联合其他大臣上疏。他们历数“八党”的罪行,规劝朱厚照以国事为重,勤政讲学,远离小人,以肃纲纪,要求将“八党”明正典刑。朱厚照接到疏奏,思前想后,因事关众怒不得不把奏疏交给内阁讨论,但提出从轻发落刘瑾,让他到南京去服苦役。内阁大臣表示不同意这样做,坚持要杀掉刘瑾。到内阁中传达、商讨意见的司礼监太监王岳、范亨平时也非常憎恨刘瑾,回来向朱厚照报信说:“大臣们的态度非常坚决,没有商量余地了,内阁首辅刘健还推案大哭,说‘先帝临终前要我辅佐太子,治理天下,现在他陵墓上的土还没有干,不杀八党,我没有脸去见先帝!)他们的意见是正确的。”在咄咄逼人的形势面前,朱厚照无奈只得同意对刘瑾等人处以死刑,当他做出这个决定之后,忍不住泪如泉涌,心里有说不尽的委屈。

刘瑾死党焦芳得知这一消息后,连夜告诉了尚蒙在鼓里的刘谨。刘瑾大惊失色,困急之中带上另外7个人,急赴朱厚照寝宫,围着他放声大哭,乞求皇上饶命。朱厚照心中老大不忍,脸上现出悔意。刘谨看中机会,为其八党百般解脱,并挑拨说:“这件事情全怪王岳这个恶贼,他勾结朝廷命官想限制皇上外出宫门,故意先除掉我们,使其能控制皇上。退一步说,富有四海的皇上,玩几只鹰又有什么?如果司礼监有一个皇上信赖的人,阁臣们难道敢这样逼迫陛下吗?”

朱厚照听后连连点头,他认为刘健等人太过份了,越想越气,不仅改变了杀刘瑾的计划,反而当即任命刘瑾为司礼监太监,执掌司礼监)马永成为东厂提督,谷大用为西厂提督(西厂成化十八年罢,这时又设),将宫廷权力几乎全交给了刘瑾。刘瑾有了权力,连夜派人把王岳、范亭逮捕,押往南京。

一夜之间,局势逆转。第二天早朝宣读的圣旨,对充满信心、准备伏阙力争的大臣们,不啻是当头一棒。刘健、李东阳、谢迁万没想到,一夜功夫,乾坤颠倒,刘瑾等人不仅活着,而且升了官,控制了朱厚照身边的要害部门。他们对朱厚照失望到极点,许多大臣提出辞职回家。朱厚照没有客气,在他们的辞呈上挥笔写了“钦准”。

贬斥顾命大臣的决定遭到了言官、大臣们的激烈反对。许多人冒着生命危险向朱厚照进言,请留刘健、谢迁。朱厚照认为这是对皇威的冒犯和轻蔑。他下令对谏争的官员们施以杖刑,削职降级。那几日宫廷内哭号震天,血肉飞溅,京城外落叶翻卷的土路上,不时有载着遭贬官员及家眷的马车匆匆驶过。兵部主事王阳明,为保护言官当面怒斥刘瑾,结果也被处以杖刑,贬为贵州龙场驿丞。他在赴任途中,发现有刘谨派来的杀手追踪,只好夜中将鞋、帽投入钱塘江中,造成投水自尽的假象,才得幸免一死。

明武宗荒唐秘史

建“豹房”荒淫秘事

明武宗十五岁登极后,举行大婚典礼,选都督同知夏儒长的女儿册立为皇后,又立沈氏、吴氏为妃。朝廷上下好生热闹了一番,满望正德皇帝能继承弘治皇帝的中兴大业有所作为。不曾想一帮太监、佞臣利用小皇帝年轻好动的性格,引诱他胡作非为,一发而不可收拾。

按常人的理解,贵为天子生活在富丽堂皇的宫殿里,应该说是惬意的、自由的。事实上并非如此。皇帝住在深宫内院,一举一动都有随行的中官记录在案,历代皇帝的起居都有严格的记载。就说皇帝的起居生活吧,也要由敬事太监执掌。每天皇帝用完晚膳,太监托上一盏银盘,上面密密麻麻摆放着十几张绿头牌子,牌上书写着嫔妃的姓名,皇帝随意选一张翻转过来。御前太监捡出这张绿头牌,径直送到皇后那里,如果皇后应允便在绿头牌上按下印章;若皇后认为这位妃嫔不可以迎奉皇帝,不按印章,那么她就进不得皇帝的寝宫。皇帝选中的妃嫔香汤沐浴后,太监将其背到寝中,敬事太监仍然留在宫外守候,并记录在簿,为的是日后妃嫔怀孕将有案可查。正德皇帝不耐烦这种限制,尽管朝中官员多次进言,希望勤政讲学,但小皇帝日夜由刘瑾等一班披甲带刀的太监左右拥戴着,遍游宫中,四出击球走马、放鹰逐犬。欢愉过后,皇帝随处安息。武宗下令撤消宫廷内尚寝请司职事,皇帝在哪里寝息,宫嫔什么时候侍御,都不得记录,内廷的起居注成为一片空白。

武宗羡慕市井生活,起初还不敢轻易走出皇宫。明宫内坐落在戎政街上有宝和、和远、顺宁、福德、福吉、宝延六店,经营各处客商贩来的杂货。六店都由太监掌管。武宗一时高兴,令内侍们将店里货物摊投门外,随身人等都扮成商人模样,戎政街上熙熙攘攘,盘算吆喝声闹不已。太监们装扮成市正官前来调解贸易争执。武宗穿行摊床店肆之间。永巷酒店当垆妇坐堂接客,看见武宗来到都争先恐后抢出店门,牵衣把臂,将皇帝拥入酒肆。酒足耳热皇帝便由当垆妇女陪伴,夜宿店中。宫中后妃日渐冷落,武宗涉足东西二宫,一月只不过四五天而已。

宫中游乐仍然不能满足逍遥皇帝的心愿。正德二年(公元15O7年),别出心裁地在西安门外大兴土木,修筑宫殿,殿堂两厢勾连排列建造密室,远远望去,殿宇廊厦鳞次栉比,犹如斑纹一样,故而称为“豹房”。武宗日日留连豹房,不思回宫,自称“新宅”。朝中一批献媚取宠的小人陆陆续续聚集而来,有人乘兴进言,说锦衣卫都督同知于永擅长房中术。武宗急不可耐召于永至豹房。于永乃是回人,与武宗相交甚欢,白日陪驾寻欢作乐,晚上同床并寝。于永趁便大谈回人妇女皮肤白皙,姿质生辉,远远胜过中土。直说得武宗垂涎欲滴。隔日,于永献上十名能歌善舞的回人女子,通宵达旦伺候君王。于永为了进一步取悦皇上,又想出主意,请武宗传旨令各诸侯王公将家中的回人妇女以教授歌舞为名搜罗入豹房,任皇帝挑选姿色美丽者留在身边享用。有这么多美貌的回人女子聚集豹房,无拘无束恣意逸乐,比起宫廷中枯燥无味的生活更令武宗乐而忘返。一天,武宗醉意浓浓,忽然想起曾有人提及于永的女儿艳丽绝伦,就令于永将女儿择日带进宫来一见。于永万万没有想到祸事会降到自家头上,耍了个花招藏匿起女儿,又骗得邻家白姓女子打扮一番送入豹房。武宗见到白氏女子十分钟爱。于永一时蒙混过去,又恐怕天长日久真情败露落个欺君之罪,于是诈称中风偏瘫,乞求致仕回乡。武宗不知真相,还难割难舍执意挽留,最后赐命于永的儿子承袭父职作为报答。于永的这招儿坑苦了有女儿的回人家庭,家家切齿痛恨于永寡廉鲜耻。

武宗不仅耽于声色犬马,还留恋张灯结彩。每逢喜庆节日,宫中灯火通明,五光十色花样翻新。皇家府库的黄蜡都消耗殆尽,仅此一项所费黄金数十万。图谋不轨的宁王朱宸濠投其所好,进宫献上四时花灯数百盏,穷极奇巧,令武宗目不暇接。宫人奉命燃灯张挂,花灯攀柱附壁,熠熠生辉。武宗率群小、宫人徜徉灯海,竟夜邀游。

笑看乾清宫大火

正德九年春正月,乾清宫着大火,几乎烧个精光。造成火灾的原因,是因为皇帝每年在宫中张挂灯笼,白白浪费数十万钱。到了这一次,宸濠别出心裁造了一个奇异精巧的灯献上,叫他所打发的人进宫悬挂起来。紧贴在柱子上,又靠房檐贮存火药,结果失了火,把宫殿挨排烧光。火烧得旺时,皇帝正在去豹房的途中,回头一看,火焰把天照得通亮,皇帝笑着对左右的人说:“好大一场火呀!”左右急请皇帝躲避殿下,下罪己诏,皇帝仍然不知反省。

皇帝抢百姓妻子奇闻

宸濠造反,皇帝亲自率领各镇边兵征讨。车驾将到扬州时,太监吴经先期到达扬州,选择百姓住的好房子,改为提督府,将要在此驻兵。而且假借皇帝的旨意,到民间选取处女和寡妇,老百姓怨声载道。有女儿的家庭抢男光棍作配偶,一个晚上抢光了,乘夜夺门而逃,然后找地方藏起来,把城门的禁止不住。知府蒋瑶拜见吴经恳求免了吧,吴经大怒道:“你这个小芝麻官,竟敢如此抗命,你的脑袋不愁搬家啦!”蒋瑶不管怎么说也不动怒,不慌不忙地说:“小官违抗上级命令,理应被处死,但百姓是朝廷的百姓,倘若激起事变,恐怕要有人吃不了兜着走。所以好心地告诉你,那敢违抗。”吴经听了,稍消点气,挥手让蒋瑶出去。事后,吴经秘密侦察寡妇和艺妓的家,半夜派一队骑兵催促把门的打开城门,大声呼叫皇帝驾到,传令大街上点燃蜡烛,照耀如同白昼。吴经率领官兵径直闯进白天探听好的百姓家,把妇人揪出来,有隐藏起来的,破墙毁壁,一定要搜出来方才罢休,没一个能逃脱得了的,哭声震天动地。

内臣身穿蟒袍秘事

内臣于喜,由钟鼓司选入宫廷。旧时入这一行的,成例没有从别处选的,称之为东衙门,各监局都不把他们当人看。于喜因身高马大,偶尔被选中,改为伞扇长随,每日侍候在雉扇(古代仪仗的一种。上圆小文,四周都用雉羽装饰。乘舆外出时,由一个人擎举随行)之间,也是一种下贱人干的活。一天外出,和伴侣一起坐地,到玉河桥时,旁边走过一人,细看了于喜半天,问:“您贵姓?不曾想转眼之间成了大贵人啦。”于喜听了非常高兴,起身询问,那人说:“从此你就能身穿莽袍玉带,执掌内外权柄,大富大贵十年。但是好运到此为止,过了这个期限,又该回到老样子。”众人起哄耍戏于喜。那人说:“三天之内,我的话若灵验,当来领赏钱,在场的各位都是证人。”于喜回到内廷,正值端午节,武宗射柳,命令宦官们在宛中比赛打猎。摆下高丽阵,仍设莫离支为夷将,挨排建立御营,皇上在帅旗下面,亲自发号施令,用唐兵去突破它,败下阵来的以军法论处,能冲入阵中的赏给莽袍玉带。内侍健壮有力的,纷纷扬鞭策马,几次都冲不进。左右人说:“于喜人高马大,说不定能胜此任。”皇帝回头看他,点头称是。让人抬来头盔、铠甲,于喜戴上假胡须扮作小秦王(李世民)的装束,样子颇雄伟可观,甚合帝意,叫人把御龙驹借他骑乘。于喜手按马鞍,挥舞马鞭,马见了于喜那副模样,过去从来没见过,大惊狂奔,直朝莫离支冲去。中军各营,望风披靡,四处逃散。武宗龙颜大悦,说话算数,立即赏给于喜莽袍玉带。从玉河桥回宫,正好是三天。

负伤军人何以成了宠臣

自从于永溜回老家后,武宗朝朝暮暮沉迷于豹房之中,但身边缺少得意的伴当,总感觉怏怏不快。正德六年(公元1511年)京畿附近几股农民起义军势力颇大,京师军队弹压不住,朝廷急召大同、宣府边兵进京镇压。战斗中,大同将领江彬身中一箭,他大喝一声拔出箭来,血流如注继续参战。武宗阅读战报,至此拍案称赞,非要立即宣召江彬进殿当面奖励。这江彬是宣府人氏,身躯壮大,勇武有力,射骑精通。他大步跨阶上殿,武宗生性好武,见了这样的赳赳武夫好生欢喜。江彬更有一番口才,当着皇帝的面夸夸其谈,大讲排兵布阵。武宗自以为遇到了天下奇才,执意将江彬留在京师认作义子,提升都督佥事。当晚江彬陪伴武宗在豹房尽情娱乐,同床共寝。江彬枕边密语皇帝,吹嘘大同、宣府边军骁勇善战。武宗不顾臣僚的反对,调辽东、宣府、大同、延绥四镇边军队驻扎京师。江彬陡然进京,又有了四镇军做靠山,地位愈加稳固。

江彬的同乡延绥总兵官马昂因罪革职,听说江彬一步登天,找上门来请求他在皇帝面前美言几句。江彬素知马昂的妹妹是美貌佳人,早先江彬存心据为己有,无奈马氏嫁给了指挥使毕春。江彬出于报复心理,要挟马昂将已怀有身孕的妹妹送进豹房,供皇帝消遣受用。马昂一心要开脱罪责求得升迁,连哄带骗地把马氏献入豹房,果然博得武宗的宠幸。马昂不但官复原职,就连马昂的两个弟弟也蒙赐蟒衣。武宗时时光顾马昂的私第。从此江彬、马昂等一班武夫成为朝中炙手可热的人物。

江彬一伙军人的得宠搅乱了紫禁城内宁静肃穆的气氛,武宗热血沸腾,跨上战马率领长于骑射的太监,打出“中军”的旗号,个个铠甲在身,系明黄色的围巾,遮阳帽上插着高高的天鹅翎毛,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发光。江彬从四镇边军中挑选壮精武士与之对垒,皇宫内院空地上顿时摆开战场。清晨,傍晚,两军战马驰逐,人喊马嘶声震屋瓦,直达九门。江彬还频频引诱皇帝驾幸南海子皇家猎场狩猎,花费了巨万资财,仿照宫殿形制,营造了毛毡帐房一百余间,供武宗巡游歇息。南海子地势平坦,草木繁茂,周围三十余里糜鹿成群。武宗只与江彬等少数亲从游猎嬉戏,朝臣往往数日见不到皇帝的踪影。

正德帝边塞巡游秘事

豹房和狩猎仍然不能满足武宗的要求,江彬看皇帝的兴致渐渐衰减,又蛊惑武宗远走关外,声言宣府一带的乐工中美人众多,况且边地无垠,可以驰骋千里,胜似皇宫内院,更名免受群臣的制约。这些话,正中武宗下怀。

正德十二年(公元1517年)八月,武宗和江彬改扮成百姓模样,月色朦胧之中,悄悄潜出德胜门,踏上北去的大道,天色微明,大臣们齐集朝房静候皇帝临朝执政。日上三竿,午门之内悄无声息。武宗微服远去的消息迟迟传出,引起朝班的一阵骚动。大学士梁储、蒋冕等,驾上轻车马不停蹄地追赶圣驾,直到沙河才隐隐望见武宗等人的身影。梁储等苦谏圣驾还宫,武宗游兴正浓,掉头不顾,继续往居庸关方向进发。梁储等无计可施,只好随驾而行。

巡关御史张钦得知皇帝的音信,严令指挥孙玺紧闭关门,没有命令任何人不准妄自开关。圣驾前驱走报关下,指挥孙玺站在城头,婉言回绝说:

“臣奉御史命令紧闭关门,不能私自开启!”

御史张钦料知前驱回报,武宗必不甘心,索性身负官印,仗剑坐于关门之上,号令守关将士:“有言开关者斩!”

皇帝几次派遣使者叫关,都碰壁而回。武宗恨不得一时将张钦拿下,可是身边人马不济,奈何不得。居庸关前,君臣相持不下,眼看暮色低沉,京中劝驾还朝的奏疏雪片般地飞来。江彬也怕惹起众怒,假惺惺劝慰武宗说:

“请皇上暂且息怒,返转京师再作计较吧!”

武宗愤愤不已返回京城。隔了几日,武宗按江彬的主意,传命张钦往白关口巡防,调出居庸关,又派心腹太监谷大用代行守关。安排停当,武宗和江彬再次变易服装混出德胜门,乘轻便小车,星夜赶往居庸关。

谷大用迎送君臣二人出了居庸关,即日到达江彬的家乡——宣府。江彬通知家属亲信,预先建造镇国府第,高楼深院,廊檐环抱,与皇城宫阙相较,别有一番情趣。京师豹房中的美女、珍宝车载肩挑陆续运到宣府。武宗以此为家,全然丢下朝政。夜暮低垂时分,江彬陪伴武宗穿街过巷,秦楼酒肆自不待言,只要见到高门大户,武宗便直闯而入。有钱人家不免供奉酒食,一旦遇到姿质美丽的妇人,武宗就强宿人家,同床共寝。宣府美人勾摄风流皇帝的七情六魄,尽管京师官员万分焦虑,吁请皇帝摆驾还宫的奏疏连翩而至,武宗不理不睬,我行我素,依然滞留宣府。

直到转年立春时节,由于皇帝的驻跸,宣府热闹非凡,破天荒地举办了游街庆典。街衢人山人海,彩车招摇过市,四方云集的戏班载歌载舞。不知是武宗的戏谑,还是出于江彬一伙的花招,几辆花车上僧人竟与妇女杂陈,车盖上悬垂着数十个彩球,一个个对准僧人的头皮,随着车辆的颠簸前进,彩球摇来晃去,不时撞在僧人光秃秃的头顶上,窘态百出,武宗拊掌大笑,连连赞叹:“有趣!有趣!”

武宗巡游边塞历时四个月之久,几乎与朝廷失去了联系。大臣们急于知道皇帝的消息,但是武宗有令在前,无论大小官员的书报奏章一律由司礼太监谷大用截留居庸关内,极少有音信传回京师。

居庸关外并非风平浪静,鞑靼小王子率五万之众直犯大同。警报纷传而至,武宗不以为忧,反以为喜,非要率部亲征不可。江彬也知事关重大,怕担干系,一再劝阻:

“敌寇入境自有总兵官迎战,皇上不必亲犯戎锋。”

谁想此话反而触恼了皇帝,武宗火气冲天地说:

“难道朕就不能做总兵官么?”

武宗自称“威武大将军总兵官朱寿”,镌金印一枚,调集军队迎战敌寇。鞑靼王子骤然得到皇帝御驾亲征的报告,也摸不清虚实就里,掉头北窜,武宗催促部下舍命紧追,到了应州地界,与鞑靼的殿后部队遭遇,双方一阵混战。明军死伤六百余名,斩杀敌人仅十六名。武宗战场初试身手,自以为旗开得胜,十分得意,这才决定凯旋班师。

皇帝得胜回朝,引起京师一阵躁动。遵照宣府方面传回的皇帝手谕,宦官打开仓库遍赏百这绫?绸缎,并命令他们必须按照皇上设计的最新式样连夜裁制新的朝服冠戴。第二天,夜幕未降,德胜门外的大道两厢,密密麻麻排列着穿戴各色各样奇形怪状服饰的官员们。天公又不作美,雨雪霏霏,春寒料峭,迎候圣驾的官员们翘首以待。冷风掀动着歌功颂德的标语布幔,奇怪的是横幅上款称:“威武大将军朱寿”,下款空白一片。为什么呢?因为武宗自称将军,做为臣子的,不知怎样具名为妥。只好什么都不写。熬到深夜,远远地火把通明,武宗坐下一匹红鬃骏马,在江彬一伙的簇拥下姗姗驾到。百官踏着泥泞拥上前来,既不敢跪拜施礼,又不能山呼万岁。皇帝只饮了首辅大臣奉上的一杯接风酒,头也不回地直奔豹房去了。

第一次出塞北巡游并且亲临前线,武宗皇帝兴奋不已,多次向臣下吹嘘自己横刀立马冲入敌阵,还亲手斩杀一名敌军。此后,武宗又有两次出关北游,可惜都没有遇到敌情,扫兴而归。

南游宠幸刘美人奇闻

正德十四年(公元1519年)春天,武宗一意孤行又要巡行南方,临行前又加上几个显赫的头衔,总称: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太师镇国公朱寿。这个消息如石击水,在朝廷上掀起了轩然大波。以翰林院修撰舒芳为首的大臣们集合阙下,谏阻皇帝远行。武亲不胜恼怒,令江彬传出旨意,舒芳等一百零七名官员午门之外跪罚五日。江彬忌恨朝廷官员中有人指责他佞幸,又进言武宗,将这一百零七名大臣统统痛打三十廷杖,其中十一人惨死于棍棒之下。

正当京师上下为皇帝巡游南方剧烈争斗之际,江西南昌的宁王朱宸濠兴兵叛乱。武宗有了借口,决意以总兵官的身份统率各镇边兵征剿叛王。这年的秋天,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开到山东临清已是暮色沉沉,部队安营扎寨暂时歇息。第二天,随军将校帐前谒见皇帝,忽然发现武宗早已不知去向,就连江彬也蓦地惊出一身冷汗。

晨色熹微中,号称南北交通动脉的大运河上,武宗独乘一叶方舟溯流而上。心急如焚的皇帝不断催舟子奋力使船。究竟是何等军国大事令武宗弃数万军队于不顾,无言而别呢?说来话长。武宗关外巡游曾驾幸太原。那里乐户聚集,歌妓众多,武宗沉湎秦楼艺馆。一位太原巡抚招来全城歌伎献舞御前,最后出场的一位女人,天生丽质,姿色可人。武宗见过无数美色,从没有这样砰然心动过。待歌女乐工尽行退去,武宗独召妇人御前,方知她是乐户刘良之女,晋府乐工杨腾之妻。刘氏当场献技,舒展歌喉专为皇帝献上一曲。武宗不禁赞叹:“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欣喜地收留刘氏伴宿身边。武宗对刘氏宠幸无比,饮食起居须臾不离。但凡左右人等触怒了皇帝,只要私下向刘美人求得宽容,在君王面前莞尔一笑,任凭什么事情都能得到武宗的谅解。江彬一伙媚称她为“刘娘娘”。

偏巧武宗南巡即将出发,刘娘娘身体不爽。武宗安置她在运河北端的通州,自己先行启程。惜别之际,刘美人含情脉脉地从乌云般的发鬓上摘下一枝玉簪,亲手插在武宗头上,叮嘱说:

“好生珍存,日后玉簪为凭遣使迎接。”

出得京城,卢沟桥遥遥在望,武宗心旷神怡,信马由缰飞驰踏过大桥。行不数里,武宗突然紧扣丝缰,骏马骤然停住。紧紧追随的从人团团围住,看着皇帝茫然若失的神情,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武宗周身上下摸索一遍,刘美人赠别的玉簪不见了。侍从们跟在武宗身后循原路返回,仔细搜寻。南征的人马辎重暂时屯集在宛平城外。三四天过去了,刘娘娘的信物踪影皆无。

南巡路上,武宗日夜思念刘美人,专程派使者赶赴张家湾迎接刘美人。驻扎临清的当夜,使者急如星火地回报,刘娘娘有言:不见信物,难离通州。武宗自思刘美人嗔怪下来,只有亲自出马才可挽回。于是,他来不及告知亲随人等,丢下临清营帐,单身独骑奔向大运河。

等张家湾迎来刘娘娘,时间已然过去一个多月了。南昌方面捷报频传,宁王朱宸濠已被擒获。南赣都御史王守仁押解叛王朱宸濠等正准备北上北京献俘。江彬极力取悦皇上,急急忙忙中道拦截,命令王守仁把朱宸濠一伙叛匪释放于鄱阳湖上,等待武宗亲率南征军队,亲自与叛匪遭遇,再行围捕擒拿。都御史王守仁不敢接受这种情同儿戏的主张,乘夜幕降临押解囚车转道杭州,将朱宸濠等一干人交付太监张永。

武宗迷恋江南的湖光山色、美女娇娃,更何况爱姬刘美人朝夕相伴,故而盘桓江南不思北归,不觉时光已经过去了一年有余。

逐出翰林又进翰林

按照明朝旧制,凡是在庶常馆学习的人,在学习期满后,都要参加翰林院组织的严格考试,成绩突出的人,可以由此进入翰林院供职,或者分到各部门去做官。

明武宗戊辰年的庶常馆期满后,照例举行了一次会考。当时有一个人叫林吉士,福建人,成绩优异,满以为可因此步入仕途。出乎意料之外,这一年是武宗亲自抽查试卷,其中就有林吉士的试卷。武宗在审核林吉士的试卷时,发现其中有许多字难以辨认。如“秌”字,武宗费尽心思,也琢磨不透这个字到底应该念什么。就找来林吉士当面询问,林吉士说念“秋”。武宗又问“秋”字为什么要写成“秌”,林吉士引经据典,说是在古代,像“秋”这类字是可以交叉换位的。武宗听罢,信笔写了一个“睬”字让林吉士辨认,林吉士弹精竭虑,始终认不出。武宗说:“‘秋’可以写作‘秌’,难道只有‘和’不能写成‘睬’吗?你读的书太少了,不适合在翰林院供职,还是回乡读三年书,然后再来应试吧!”林吉士听了,如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只好向武宗叩首谢恩,离开了翰林院。

林吉士的同乡好友以及在京的亲戚们,都知道林吉士被武宗驱逐出翰林院,所以都同林吉士断绝了一切交往。林吉士本来就清苦异常,到这时,离家时带来的金钱已全部花完,想回家缺少路费,想留下来又没有旅费,想做人师,人们又认为他没有真才实学,因而不敢用他,怕他耽误了子弟的学业。在无可奈何之中,他只好丢掉书生的清高,在正阳门外摆了一个地摊,以卖字维持生计。这样,在不知不觉中度过了一年。幸好他的字写得漂亮,在这一带赢得了很好的声誉。

有一天,武宗下来微服私访,路过他的摊点,发现这里人头攒动,堵住交通,而且不断爆发出一阵阵喝彩声。武宗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连忙挤进人群,看见一位青年人伏在书桌上奋笔疾书,毫无停歇。他写出的字兼具了钟繇和王羲之书法的神韵,而且写出的文辞既切情贴景,又古朴典雅,武宗顿生羡慕之情。因为只见过一面,时间太久也已忘记林吉士其人,他就走到书桌边问道:“我看你不但字写得好,文章也超凡脱俗,当今正逢文明盛世,为什么不走科举取士的路,而心安理得地做这种下贱的工作呢?”

林吉士听到问话,抬头一看,此人相貌不凡,就一拱手请武宗坐下说话。林吉士说:“去年庶常馆期满曾应试过,因为不识皇上写的字,只好尊奉皇上的旨意回乡读书。”

武宗又问:“既然奉旨回家,为什么还待在这里?”

林吉士说:“我是闽人,叫林吉士,因为出身贫寒,筹集不到回家用的路费,迫不得已做这种营生。”

武宗又说:“词林本是清高显贵的地方,你不应该像商人那样唯利是图,这样有辱词林的清白。读书人有读书人的谋生之道,你怎么不设馆授徒呢?”

林吉士说:“人们都知道我是被皇上驱赶出来的人,没有人敢请我。”

武宗听罢,慢慢地说道;“我把你推荐到邻省去做一名幕宾,不比你现在做的这事要好吗?”林吉士听了,心花怒放,倒头就拜。武宗说:“不用拜了,明天你就在这里等信吧!”

第二天,林吉士果真拿到了推荐信,信封上写道:“亲投山东巡按开拆”。林吉士按要求,风驰电掣地赶到山东巡抚衙门,山东地方官打开推荐信一看,上面写着:“山东巡按缺出,即着林某署理。”林吉士直到这时才知道那天所见,竟是当今皇上。因此,立即上表谢恩。不久,武宗就下了一道旨意,写道:“我看你的才能可以担当这个职务,所以才有这道命令,你要小心办事,不要有愧于你的职位,三年后再到京城来交差吧!”

林吉士做了三年山东巡按,任满后回到京都,晋见了武宗。武宗说:“现在,你有钱读书了,给你按编修的待遇,仍然到翰林院读书,三年再看你的学业如何。”

武宗算卦打赌

正德二年(15O7)秋是明朝科举考试的大考之年。当时,天下各地的读书人为了能金榜题名,纷纷告别父母、妻子和儿女,从五湖四海汇聚京师,企盼能把自己学成的文才武艺售于帝王家。而京城中那些以星相、占卜为业的人也不约而同地出现在市面上,他们在考生的必由之路上设摊摆点,准备随时给那些躁动不安的学士一些廉价的安慰,以赚取些许定金。为了招揽生意,这些人无不标榜自己有许负、管辂之能,声称只要是在朝为官的人微服问卜,他们能一眼就看出其现在的官职、从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发迹,而且是屡试屡中。因此,每个摊点都应接不暇。

正德皇帝听说京都出了那么多的星相占卜的高人,他那贪玩和恶作剧的品行立刻就表现出来。他想,我何不化装到市井中游玩一番,借机看看众举子的慌乱神态和占卜者是如何哗众取宠的,同时,乘便给那些文人举子和卖弄唇舌的人一个小小惩罚,这不也是一件很开心的事吗?想到这里,正德帝仿佛看到了那些被他捉弄得狼狈不堪的人的滑稽样子,不由地从内心发出一丝得意的微笑。

农历八月初八的正午时分,正德皇帝把自己打扮成书生模样,带着几个人一声不响地停在一个卦摊前。

正当正德皇帝津津有味地听着口若悬河的占卜者自我吹嘘的时候,突然,一声声嘶力竭的愤怒吼声传了过来,接着就看见一个人拼命地闯进卦摊中,便不由分说地狠狠地揪住算卦的人,激愤地吼道:“你耽误了我的功名,我非和你拼命不可!”

围观的、急于求神问卜的人对他的莽撞而粗野的行为极其不满,认为他耽误了问卜的时间,纷纷上前排解。当然,他们的内心也有一线疑惑,即:该生为何这样说?由于内心深处有了这样的想法,所以,排解就不那么卖力,很长时间还没有把二人分开。

正德皇帝看到这里,心里很不高兴,觉得那名考生有伤大雅,决心给他一点颜色看。于是,不再以书生身份自居,而是公然地让卫士分开二人,进前问道:“为什么这样争吵不休?”算命的人说道:“这个人前几天曾到我这里问取功名的事,我把今年的解元功名许给了他,可是,他自己不进考场,反过来诬赖我耽误了他的功名,真是一个书呆子。”那个考生说:“因为你说我在这场科考中能高中解元,亲朋好友都来给我祝贺,一时间没把握住,进入醉乡,家人叫醒我时,考场的大门已经关了,岂有考场外面能中解元的道理?不是你误我是谁?”二人各执一词,争论不下。

正德帝听了,很不耐烦,说道:“不要吵了!假如有人送他进考场,而他没有得到你许的功名,你愿受什么处罚?”算命的人说:“可以挖去我的双眼、割去我的舌头。”正德帝说:“说出的话不要反悔!当场就叫人从摊桌上拿来纸笔,写了一张便条,同时,用随身携带的小玉玺盖上印迹。之后,就命令卫士送考生进考场。

考生走后,正德皇帝对算命的说:“半月后再来验证你的话。”说完后便打道回宫。在正德帝的心中是这样想的:科举考试是国家大事,岂是一个江湖术士所能轻许的?你许他解元,我偏不准,看你还有何话说。再则,那个考生也太狂妄,把博取功名看得也太容易了,仅凭占卜者的一席话就认为解元是他的,足可看出他的不学无术。现在,我给他提供一个机会,看他考不好还有何面目去见家乡父老?届时,即使他考取了功名,我也不点批他,看他今后还敢不敢求神问卜?正德皇帝正是基于上述想法,才自动送考生进考场的。

然而正德皇帝这一次是大错特错了。他只知道手中有无上的权力,却忽略了社会上势利眼的存在。由于有了势利眼,因而使得事情的发展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忽略了人心势态的因素,但是,算命的人却没有忽略,算命先生根据正德皇帝的态度,已经预知了考生的命运,他认为,如不出意外,那么,考生必将名落孙山。可是,事前把话说得太满,已丧失了回旋的余地,因此,只得打肿脸充胖子,不得不和皇帝打那个赌。正因为看透了这一切,所以,正德皇帝一行人刚离去,他也就收摊遁亡了。

再说考生。卫士根据皇帝的旨意,直接把考生送到考场外,到了那里,立刻用鼓声传召主考官,宣称圣旨到。守门人在此情形下,立即揭去门上的封条,打开门锁,让考场内的负责人立刻开门,并亲自把考生和携带圣旨的卫士带到主考官那里。到了考场,主考官跪接圣旨,卫士宣读圣旨后,就回正德皇帝那里交差了。主考官呢,对这位圣旨送来的考生非常关心,亲自把考卷挑捡出来,恭恭敬敬地送考生到指定的地方。

这时,宫廷内外,纷纷传言皇帝送朋友进考场的事,主考官也对此事深信不疑。因此,特别留意考生的考卷。考完后,主考官亲自把那个考生的答案挑出来,自己动手批阅。通过批卷,发现那个考生并无特别之处,行文只不过能够称上稳妥二字,按理根本不能录取,但是,他是皇上送进考场的,关系泛泛,皇上绝不会这样做。因此,就和各考官商量说:“这个考生是皇上选拔来的,不能让他做第二名去违背皇上的心愿。”众考官都认为只好这样,竟然真的让那个考生中了解元。

判完卷发榜后,主考管向正德皇帝复命,竭尽阿谀奉承之能事,说那个考生如何如何才华超群,卓越不凡,并煞有介事地恭贺皇帝获得栋梁之材。正德皇帝听了主考官的谄媚之词,哈哈大笑,连声说:“这是命啊,是命啊!”

虽然说主考官听得莫名其妙,但是正德皇帝自己心里明白。他想:你们知道什么!那个考生跟我没有丝毫关系,我所以要把他送进考场,是因为我要捉弄算命的,同时也教训一下考生。根本就没打算让他考上!谁知阴差阳错,在这几天里,我的豹房中新进了一位绝色美人,使我分不出手来过问科考的事,不然的话,就算是那个考生有真才实学,我在这次考试中也绝不能让他考中。到如今竟然歪打正着,他真中了解元,这不是命是什么?想到这里,正德皇帝觉得那个算命的很了不起,竟然有未卜先知之能。因此,派锦衣卫士到摊点去寻找,哪里还觅得着他的影子。

临死始悟荒唐梦

正德十五年(公元152O年)八月,武宗惟恐久滞南疆朝廷生变,北归返京之际又生发奇想,下令将叛乱罪犯提解出狱。

初八这天,朱宸濠等罪犯被押至南京郊外的一片广场上,打开桎梏,一字排开。只见南京城门洞开,鼓声大作,绣有“威武大将军总兵官朱寿”字样的大旗率先冲出。武宗全身披挂,四镇边军尾随其后,临近广场,武宗令旗一扬,飞驰的骑兵队伍分成左右两翼,把俘虏团团围住。武宗又一声令下,朱宸濠一干人犯重新披枷上锁打入囚车。一阵忙乱之后,再次重整军容凯旋入城。至此,武宗的锐意南征暂告结束。

一年多的南征总算平定无事。圣驾返京来到清江浦太监张阳的宅第。张阳备下沉舸大船邀请皇帝泛舟观鱼。武宗看到渔民张网拉罟也心动手痒。第二天,悄悄带上几名小太监,亲自划着小船驶入积水池。水波粼粼,秋风习习,武宗站立船头,学着渔民的样子张手撒网,船身一歪,武宗扑通一声连人带网落入水中,在冰冷的池水中挣扎了一阵子,待被太监们救扶上岸,早已不省人事了。

武宗经不起这番溺水惊吓,一下子病倒了。随行的臣僚们加快了返京的行程,于十二月二十日,车驾到达北京。北京城举行了盛大的仪式,文武百官穿戴齐整在正阳门桥南恭请圣驾还朝。武宗强撑病体,顶盔贯甲端坐马上。辇道东西,数千名叛逆俘虏和他们的妻室儿女,活着的五花大绑,后背插上白旗,标写姓名,长竿上的一幅幅白旗下悬挂着颗颗人头。从正阳门直到东安门,连绵数里一片缟素。京师臣民偷偷议论,这乃是不祥之兆。果然,武宗连庆祝胜利的宴礼都没能出席。正德十六年(公元1521年)三月十二日,武宗呕血死于豹房,年仅三十六岁。

临死前一天,他说:“我这一生,缺点极多,不足为人表率。请转告太后,天下事,应以朝政为主,临政天下,应与阁臣们谋定而后动。过去的林林总总,责任在我,与别人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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