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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金子

呵嗬,不得了,不得了,有人在张木林承包的抛荒地里挖到了金子!

这个不知从哪个旮旯里冒出来的消息,像野地里的转转风旋得土沟岭的老老少少晕头胀脑慌了手脚。于是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野蜂子一样倾巢出动拎锄扛锹,涌到了那片屁股大的荒地。个子瘦小缺了一颗门牙的张木林怎么也拦不住淘金的人们,立在一个土包子上扯着嘶哑的嗓门:你们都是神经病,糟蹋了我的地我就不信能刨出金子,你们挖地可以,但不能拉屎一样乱撒,必须把土送到二十米外的石沟里去。

只要能挖到金子谁也不在乎多出这点力气,挖金子的人便自觉遵守这一规定。人人撅了屁股不分白天黑夜在那块荒地上锄挖锹撅,然后蚂蚁搬家似的把土运到那个石沟。

荒地一天天凹下去。石沟一日日凸起来。

张木林让女人煮了半生不熟有盐无油的萝卜白菜,蒸了干干巴巴瘤瘤歪歪的粗面馒头,端到荒地上高价卖给红了眼一心只想挖到金子的人。

半个月过去了。挖金子的人们彻底绝望了。

石沟被填平了。那块荒地变成了深一丈宽窄各七八丈的大坑,像一个黑洞洞嘲笑的大嘴。除了有人挖到一个破铜壶从收破烂手里换了三块皱巴巴零钱外,别说金子,连一寸铁的影子也没有。挖金子的人带着磨了半截的锄头铁锹和一身疲软骂骂咧咧空手而归。

一场大雨很快从天而降,那个大坑注满了水成了一口不大不小的水塘,成群的青蛙很快在这儿生儿育女整天咕咕哇哇把荒地变得异常热闹。张木林在水塘边盖了一间红砖小屋,随后向水塘里投放了从镇上买回的一万尾罗非鱼,又在被土填平的石沟上种了两百棵桃树。

春来冬去,冬去春来,鲜鱼上岸,桃子落地。张木林和老婆在土沟岭第一个戴上了贼亮贼亮硕大硕大的戒指首饰。

那个冬日,在镇上的酒馆里,穿着皮衣刚刚卖完了一网鱼的张木林一连灌了几杯酒。张木林眨巴着罗非鱼似的又凸又红的醉眼,划着戴了戒指的手结结巴巴:我那、那块荒地上其实狗屁也没有……金子是是是我说的慌……他妈的全都信……我手上的金子才才才是真的……

人们大惊失色。

那天晚上下了一场薄雪,张木林一夜末归。

人们第二天顺着歪歪扭扭深深浅浅的脚印寻到张木林的那口水塘,发现了被鱼咬得目全非的张木林的尸体。县上的刑警带了吐着舌头的警犬绕着鱼塘忙了一个上午。

验尸报告上写:张木林系酒后失足溺水致死。

张木林后来埋在了那片桃林里。

第二年张木林桃园的桃花开得特别艳,艳得扎人的眼。艳艳的桃花却在一个无风无雨的夜里突然谢了,落红一片,像一摊血。

可乐事件是从一瓶可乐饮料开始的。事件的女主人公小孟那天跟男朋友老安吵了一架。脾气倔强的老安推了小孟一巴掌后,摔上门走出了他们临时同居的出租房。

小孟觉得很委屈。记忆里似乎父母也没有动她一根手指头。小孟就开始怀疑她和老安之间的爱情了。流了一阵眼泪后的小孟回忆了跟老安恋爱的前前后后,想了半天也没有确定老安是不是对自己真爱。

小孟就有了一个主意。小孟用唇膏在手腕上划了几道鲜红的印记。然后找了一瓶可乐,使劲晃了晃,启开了。黄白相间的泡沫就喷出来了。喷了小孟一脸。

小孟拨通了老安的手机。老安没有接。小孟一咬牙发了一行字:姓安的,你等着回来收尸吧。

几分钟之后小孟的手机就响了。小孟没有接,而且关机了。小孟笑了一下,大口喝了一通可乐。可乐黄白相间的泡沫就挂在她的嘴边了。小孟就伸展四肢仰面躺下了。

十分钟后门被嗵的踹开了。小孟听见了老安熟悉的脚步声。随后又听见了老安带着哭腔的直嗓子:“小孟,你怎么啦!”

要在平时小孟一把就搂着老安的脖子了。但现在她不。她要看看老安的“表现”。小孟屏住呼吸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任凭老安把她的胳膊摇得生疼。

老安后来突然就跑出去了。

小孟在心里哼了一声。见死不救,撒手不管,果然是个没有良心的东西。没准是想逃脱责任溜之大吉了。

小孟闭着眼睛躺了几分钟忽然觉得没有什么意思,就准备起来。这时候又听见了老安急促的脚步声和带着哭腔的声音。老安说:“小孟你怎么这么傻你一定要挺住呀!都是我不好我该死我该死啊!”

小孟差一点笑了出来,但她忍住了。这个时候要继续装,看老安怎么忏悔。

小孟没有听到老安的忏悔,却听见救护车由远而近的“呜哇呜哇”声。小孟的头皮嗡的一声炸了。她意识到了什么睁开了眼想坐起来,一双胳膊却被老安抱住了,转眼就被抱出了门。小孟用腿蹬着老安一边说:“你放下我,我没有喝药!”

满脸泡沫的小孟被老安抱向了救护车。

小孟用手用脚阻止自己被老安塞进救护车。但一切都是徒劳。力气很大的老安在两个护士的配合下几下就把小孟塞进车里了。

小孟只好用嗓子喊了:“我没有喝药我喝的是可乐!”

没有人听小孟喊什么了。因为小孟的嘴很快被氧气罩捂住了。她的一双手也被死死按住了。她听见了救护车刺耳的“呜哇呜哇”声,还有老安断断续续的哭声。

“呜哇呜哇”载着小孟的救护车很快开进了医院。迎接她的是带着口罩如临大敌的急救室医生。小孟瞅准机会拽出一只手扯掉了氧气罩,歇斯底里地说:“我没事我没喝药!我喝的是可乐呀!”

小孟的嘴转眼就被堵住了。这一次是一根粗大的白色塑料管子。医生按照程序给小孟灌肠洗胃。小孟听见一个医生说:“你说你喝的是可乐,有的人还说他喝的是香槟呢!”

医生忙起来了。按部就班分工合作配合默契。一阵翻江倒海般的难受涌来的时候,小孟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小孟醒来的时候躺在洁白的病房里。头上是几大瓶药水。小孟意识到了什么突然想坐起来,一阵晕眩又向她袭来。再睁开眼,是老安憔悴的脸。小孟这一次坐起来了,掀了被子要下床,被老安按住了。

小孟说:“我说了我没有喝药我喝的是可乐,是可乐饮料,你们为什么不相信我为什么折腾我?”

老安抚着小孟的手:“医生说了你现在需要休息。医生说你需要继续观察。”

小孟摔开了老安的手,一伸手把左手上的针拔了:“医生说医生说!为什么不听我说?喝的什么我知道,凭什么要听医生的!”小孟吼了几句翻身下床,跑出了病房。

小孟听见了身后楼道里老安焦急的声音:“医生!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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