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点根烟，吸了一口，吐出来瞅了宝贝女儿一眼，对他们大声道："以后回来，房子够住了，现在大城市的房子贵，不要买！听说首都要搬到我们这儿来啦。"
小絮照普通话翻过去，改成没说话，只一个劲儿地瞅着小絮笑。小絮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改成用眼神对她说："还是你爹强！我真想问问你爹，首都要搬你们这儿来，老人家哪儿得的消息？！"
一整天忙着发完喜糖喜烟，到了傍晚，几乎所有的前后左右的邻居全到他家来看新姑爷了。小絮的母亲就非常高兴，她父亲也笑眯眯地静静坐在一旁，给邻居招待了茶和水果之后，她母亲就开始逢人介绍新姑爷，有节奏地大声地对大家说道："我女婿！国企的！在上海！大城市！铁饭碗！"邻人就啧啧称奇。
改成慢慢地对于他们本地的方言也有点儿听懂了，知道丈母娘在炫耀他，便有点儿不好意思。他虽然在上海一家国企做销售，但是合同工，远算不上铁饭碗，可当着很多人的面来不及解释。
丈母娘又指着他道："他爸，是当官的！工资贼高！现在退了休，在家也能拿钱！山东的，家里特有钱，就他一个儿子！"
邻居十分羡慕，说小絮会挑。她母亲就更得意，拍手道："那是，我闺女也是重点大学生，当然也要找个大学生，有本事的。我女婿也是大学生，不是大学生能进上海国企吗？"
有个邻居就说道："他爹当官的，现在退了休，当初小伙子怎么不顶他爹的位子？"
她母亲就有点儿手足无措，求助地看向小絮。小絮便立马用方言解释道："他不喜欢当官，想做生意。"
那邻居一拍大腿，叹息道："那真是傻得被猪X了！"
小絮哭笑不得，心里暗自庆幸改成听不懂。末了，邻居散后，还要对改成解释道："我们这里说话都带脏字，没具体意思，嘴巴上过过瘾，表示感叹，就是口头禅，不要往心里去。"改成就笑话她，说她们这里的方言匪夷所思。
回家第三天，亲戚就全到齐了。亲戚来了人多，就吵，再加上他们这边爱打麻将，几乎楼上楼下，每间房都一桌麻将。改成自然是会打的，不过他不感冒，没兴趣。小絮就对他道："你要打呀，我们这里新姑爷上门要坐庄推牌九的，你不坐庄，你陪我姑爷爷打打麻将嘛。"改成就笑，想着她老家还有这种规矩，又不是澳门、拉斯维加斯这样的赌城，再说就是赌城，也没新姑爷首次上门必须坐庄推牌九的吧。
事实却证明，小絮说的是对的，改成坐在那儿和小絮聊天的时候，便总有人进来问。
"新姑爷会打牌吗？"
"新姑爷来打牌吧。"
后来几个亲戚想打麻将，三缺一，改成只得勉为其难，小絮在一旁陪他坐着，其他三个人都知道外省的新姑爷有钱，打牌打得全神贯注，眉飞色舞，一心一意想赢改成的钱。改成不懂本地麻将的打法，又无心打牌，无聊之余，朝小絮笑笑，或者看其他打牌的三个人。
对面是小絮的大表哥，摸到一张好牌，两条眉毛就差没飞出来了，喜道："我X，好牌！"别人放炮了，连累他，两条眉条就耷拉下来，骂道："蠢猪！"
当然改成他是不敢骂的，改成听得很有意思，在心里研究他们这边骂人的话。因为三心二意，到了末了，竟输了几百块钱！才知道也不能小看他们。
傍晚，他们两个人睡在小絮的房里，这是她从前的闺房，隔壁有人仍然在打麻将。搓麻将的声音不绝于耳，吵得他们睡不着。改成睁开眼在黑暗中看了一下手机时间，已经凌晨四五点了。改成对于赌博是从来不感兴趣的，他觉得难以理解。小絮也醒了，她在外多年，对于老家的许多风俗习惯也不能理解了。看到改成半坐在床上，拿着手机看时间，不由侧过身，对他轻声道："睡不着？"
改成听到她的声音，便转过身来，伸出手替她把裸露在外面的一条腿塞进被子里去。他做这些是非常自然熟练的，仿佛那是他分内的事一样。小絮瞅在眼里，却十分感动。女人嘛，总是会因为一些细小的事情特别感动的，所以当下对改成也特别地温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