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花匠在拔去花园里的杂草,每一株都一一去除了,这样的花园看起来更协调,符合了美的标准。可我为那些一同生活在这里的小草惋惜,为什么不说是花儿破坏了自己的绿?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因为在此之前,它们已经画出了整体,成为主角。如果是我,也是会那么做的。可我难以认同绿成为杂质的现实,按这样的说法,春天或夏天的我们是完全能被绿色出自然的。
就这样,有时,保持不公,却恰恰是一种默认的公平。
有时想为掺有杂色的结局哭泣,是它的突出和破坏性过于挑战完美了,习惯纯色的感觉不能被要求马上接纳其他颜色,传统的思想认为,我们应该首先追求完美,在语言上跳赤足芭蕾,以达到美和高峰,哪怕脚尖的血液会一路流淌。一种思想从山顶到多数人的高度,这一路已经污染了很多树木,但无疑一瞬间的表象是凛冽而富有冲击性的,他们认为那就是足够的,至少在瞬间。其次才是现实给予的“遗憾”,至少可以这样自豪地说:“我所追求的是完美,虽然目前并不是我所想要的。”以为这样就能离它更近一步。宛若一颗未被切割完全的钻石,有刺的危险和优越的光芒存在,吸引人们靠近并被伤害,而靠近才是初衷。但可惜的是,当标准的高度过于伟岸,人们已经习惯仰着头生活着,准心永远高高在上,想象目光最先到达的地方,就是心灵乃至行为随后到达的地方,将举动“高挂”,对究竟踩在怎样的草地上却一无所知,就变成孤独的目标守望者。唯一闪亮的只有一个名字,它接纳不完美和污点,却比任何其他的词语更加刺目。而能被记住的也只有它,从最初体验遗憾的感觉起,我试图摒弃它,厌恶它,可也只有力量和它靠得更近。
缺憾被人们躲避,自然中的很多事物却乐意拥有它们,并且拥有到了一个“雅”的境界。很早的时候就开始收藏水晶这样的石头,不同的晶种,颜色和珠粒的尺寸也是不同的,从未想过要它们在某一方面达成统一,因为自然已经说了最权威的话,“你生来如此,又谈何改变”。又或者是“存在即合理”,适时地出现过,不需要感性的约束和感官的挑剔,它们的美是自己首先承认的,其次才是收藏者。玉石自古以来就被自然和人们以严格的标准要求和区分,一定意义上,是狭隘促进了它们的高贵,从而在货架上鸟瞰收藏者。不乏水晶收藏者以这个标准衡量晶石的价值,例如,充满冰棉和裂痕的珠子,是从来不入法眼的,他们冷静的挑剔有时是触摸美,有时却是在亵渎自然的杰作。按这个标准,存在的事物纷纷按无暇要求自己,那么,群山再也不会包容小溪,天空随时保持一种无云的湛蓝,离人们心中的习惯和风景更远。无暇和冷漠在某种意义上是挂钩的,它生活在理想境界,不适宜生活。
这让我想到某种水晶,是以内包体而美丽的晶种。如果它们占据了多数的空间,并且依然保持着空白部分的明亮剔透,那无疑就是珍宝了。在其他的水晶想要剔除(或者人们不惜一切手段替它们“剔除”了)自身的冰棉,企图达到一个纯净的极限时,保留原始是它一直笃定的,也从未改变。但随着越来越多的收藏者慕名时,保留“最初”又成为一个新的、刻薄的要求了,类似“本真无修饰,天然去雕琢”,成为极力以道理要求遗憾合理存在的句子,要求事物具备自己的缺点,可事实上人们纷纷企图改变这些,习惯了去改变现状维系某种完美,已经超越了自然本身更合理的存在了。而这个时候出现这样的话,又不能不说是不合时宜的说理了。无论怎样,都是矛盾的。那就让矛盾一直存在下去。
空的谈论和想象,终究不能说明什么。就像现在我在写的这些,是不是本来就该躺在我的脑海里不要出现,又或者是我违背它们的意愿使它们出现?我无权追究事物本来的面目,道理永远环环相扣没有终点。什么是有别于“遗憾”的“满足”,如果根本就没有事件发生,是否就不存在遗憾?可那时人们的心灵又会拥有怎样的快乐?没有对比就没有比较,也就失去了衡量事物意义的标尺,那个总是默默参照正确事物发生的细小身影,也许才是快乐与满足的真谛吧……人们为它命名,强调它的突出性,也不乏惋惜和厌恶的心理,也是在强调它,承认它。那么就像自然要求人类一样,也以这样的心态要求一切吧,容纳遗憾也许在完美主义者看来是放纵自己的表现(事实上他们已经为自己创造了无尽的遗憾),但尽兴的标准不同,你无法说什么不是。只有在不完美的事物面前,才有对比下的美,正因为有了少数美的吸引,才有了人们对遗憾的排斥感。它们彼此依存,看来是公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