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说没有声音的世界让人呆滞,仅仅是失去声音的一小片陆地,也足够让人失语——低下头吧,影子比什么都活泼,真实。
我感到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氛围:有阳光安抚的院落,除了被涂成金色的意识尚有呼吸,树和风好像刚刚被画在那里,颜色还未干。也或许是在那里呆坐了几百年的时间,它的绿的外沿紧贴周围的事物,细腻异常——像一双眼睛深深地凝望远处。随便我怎样认为,似乎在这里发出声音的只有我的心。一不小心,我走进了一个处于宁静核心的地方。
比穿着厚重雪花的冬天更静,冬天的声音纷纷被吞进雪地的小嘴巴,安静是能够理解的。那么,在春天,这种安静异常的资格又是谁赋予的呢?在各种颜色和意识纷纷起身的春天,它保持继续宁静的信心来源于哪里?
我不知道春天的心是怎样的,是否就像人们感受到的一样无忧,是否气息就决定了他的心情,是否鸟儿飞着飞着就带动起阴霾不再,春天的心也因此绝无忧伤。我不知道春天表现出来的颜色和此时的宁静,是否就是他心中所想——他是在为责任而隐瞒什么吗?我享用着春天,由一些幼年时不自觉淡淡的情绪转而到如今能够体味到春天不同于希望的因素。春天的心究竟是怎样的?是阳光逐渐变得有味道的身体,还是有一些松软的风呢?当我想起这些疑惑,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外面,春天站在那里,搂住我,蹭呀蹭,把我抹成一把类似于松针的绿色锥体。阳光出来一晒,又散发出很香的松香。
这势必是一个暖暖的时间段,在我的心和生活有些脱臼的时候。
逐渐习惯着自己被改变的样子和心,我像一株真正的植物,用风的意识活着,活下去,所到之处都将被感染我的思绪,所以必须尽力保持愉悦——我能够理解春天了,只因所到之处都将沾满他的思绪,所以春天并无伤悲。我已不是自己,如果我是那株沉默的植物,我的任何一个动作和思想,都将带动他人的情绪,所以我的意识和行为都不再是个人的行为了。在春的意识中,哪怕仅仅是一株草,也有他的责任所在,更不必说,我是一个存在方式尚未明确的人了。
察觉到某种微妙而深邃的希望,在我同樱树、三叶草同时站在某处的阳光下,我们用呼吸交流,用随风摆动的肢体沟通,各自的体味顺着泥土流入嗅觉中。请原谅我——那声不知该对谁说起的原谅,只因我未经任何人允许,悄悄地在某瞬间淡出了属于自己的生活,淡出了责任和他人的视线。像一株失去名字的花儿,又或许是一束善于管束自己的风吧。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我暂时成为了一株有选择性让人们闻到的花儿,一束有方向性敲打窗户和灯光的风。如果我想要静一静,就一定有自己的方式,但我不会因此抛弃世界。
在我去寻找失落已久的情绪的时候,在我离去后凹陷的地方,人们寻找我就像是叶子纷纷去寻找落地的姐妹,这是一个由误会构成的循环——必将损伤更多的人的心。作为松针的我还没有去假设的家中(是松树吧,我愿意这样傻傻地想,我能像一只兼有多重身份的松鼠,在自己还是一根松针的时候)参观,就已经被迫返回自己的躯体。
那是一种怎样的宁静呢?并不是久未出门的我却感觉来到了另一个世界,我游荡在小院里,像是瞬间被外界的一支笔速写出地落在画纸上的影子。我凭借并非自己的呼吸活着,而提供呼吸的人却未见现身。这呼吸任凭阳光沾身,随意他进出衣袖和影子,感到无限轻松自由。我的耳朵像是刚刚破土的植物,极力寻找最轻微的声音——那能够提供崭新观点的养分。阳光不知什么时候温和地吃掉了所有的动静,而我却做了那只捅破装有声音的纱袋的某种尖锐的好奇,任凭自己的好奇漫步在绿盖一层,风涂一层,然后阳光喷漆的地方。
清晨逼近中午的时间内,只是偶尔出门去了,就被这样的氛围所震慑了。不管是春天本身,还是在她范围之内的风,又或者从浓密的草丛间渗出的“窸窸窣窣”,还有在“窸窸窣窣”上趴着的崭新的视野——它们无疑轻松地活着,走出这一年仅一次的露面中。一年仅一次的相遇中,我还是我,于是所谓相遇的惊喜便失去新意。当一个陈旧的心偶遇恪守性格的春天,他们之间除了淡淡的遗憾和了解,就是在彼此的沉默中享受时间小滴小滴降落的感觉。
我喜欢春天,一个能带给我梦幻和宁静的季节。它宛若头顶上方长满花树的小溪一样多梦,同时,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很真诚地对待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