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长”给我加了几年的“刑期”,我现在只能拿起锤子回到石堆旁继续干活,除此之外,别无他选。
在波利泰尼的每一天都是以恶臭开始的。周围的山上建有几个橘子加工厂,从这些工厂里散发出焚烧橘子皮的有毒气味。每当睁开双眼,这些气味是我最先感知到的事情,它提醒我此时此刻是真实的—我没有回到拉斯韦加斯,我没有睡在自己位于“平分区”的床上做着美梦。我以前从未特别注意过橘汁,但是在上了波利泰尼学校后,只要看一眼美汁源橙汁,我就会感到一阵恶心。
在太阳慢慢照亮这片沼泽、驱走清晨的薄雾之时,我会匆忙起床,赶在别的男孩之前冲进浴室,因为只有前几个人才能冲到热水澡。事实上,那根本不是淋浴,只是一个极小的喷头,仅能喷出极细的水流,落在身上像针扎一样。而这些如针的水流几乎都不能使你全身淋湿,更不用说使你变干净了。然后我们全都冲向自助餐厅,在那里吃早餐。餐厅混乱不堪,就像一所护士们忘记给病人分发药片的精神病院。但是你最好早点儿去吃饭,否则情况会更糟。黄油上将沾满其他人吃过的面包的碎屑,面包早被吃光了,“塑胶”鸡蛋则会变得冰冰凉。
吃完早饭,我们径直乘上开往布雷登顿学校的巴士,大概26分钟后到达。我生活的全部就是这两所学校—不,是两座监狱。但是布雷登顿更令我恐惧,因为它更没有意义。在波利泰尼学校,我至少可以学一些关于网球的知识,但是在布雷登顿,我唯一学到的就是我很蠢。
布雷登顿学校的天花板多已变形翘起,地毯肮脏不堪,整个学校都笼罩在灰暗的色调中—各种各样的灰色。整幢房子没有一扇窗户,因此室内使用的全部是荧光灯;空气十分污浊,各种难闻的气味混杂其中,尤以呕吐物、厕所和恐惧的气味最为突出,这种气味甚至比波利泰尼学校烧焦的橘子皮的气味还要难闻。
其他孩子,其他来自镇子上的不打网球的孩子,他们似乎并不介意。事实上,一些孩子在布雷登顿学校过得很好,正茁壮成长,这或许是由于他们能够控制自己生活的时间表。他们不需要平衡学校与作为半职业运动员生涯两者之间的关系,不需要与就像反胃似的、起起伏伏一波又一波的思乡之情作斗争。他们一天上完7个小时的课后,就可以回到家里吃晚餐,并与家人一起看电视。而我们每天都要乘车从波利泰尼学校赶来,并且只能上4个半小时的课,然后就得乘车踏上艰难的回归之路。回到波利泰尼之后,我们立即开始我们的全职工作—击球,直到黄昏后。随后,我们瘫倒在各自的木床上,利用仅有的半个小时稍作休息。半个小时过后,我们来到娱乐中心,回归人性的本真状态。在睡前自由活动时间和熄灯前,我们会哈欠连天地温习前几个小时的功课,事实上毫无效果。我们总是跟不上学校的学习进度,而且还会落得越来越远。这个体制被非法操纵了,在迅速高效地打造出优秀的网球选手的同时,也同样迅速并高效地“成就”了相应数量的劣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