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试图观看乒乓球比赛。即使这项运动,我也远远落在了后面。在家里,在乒乓球桌上,没有人可以打败我。而这里?这里半数的孩子都可以把我打得落花流水。
我无法想象我该如何适应这里以及该如何交到朋友。我想回家,现在就想回家,或者至少给家里打个电话,但是我不得不让接听人付电话费,而我知道父亲是不会承担这笔费用的。我突然间明白无论我多么需要,我都无法听到母亲或者佩里的声音,这一点使我惊恐万分。在自由活动时间结束后,我赶快回到“营房”,躺在床上,等待着自己消失在梦的泥沼中。
“三个月,”我喃喃自语,“就三个月。”
人们喜欢把波利泰尼学校称做新兵训练营,但它事实上只是一个被美化了的战俘集中营,而且就连美化也进行得马马虎虎。我们吃的是浅褐色稀粥状的肉、黏糊糊的炖菜以及表面浇有灰色流质物的米饭。我们的床铺摇摇晃晃,在军营式样的房间里沿着胶合板构筑的墙一字排开。我们黎明时分就穿衣起床,吃完晚饭后不久就上床睡觉。我们罕能离开,与外部世界几乎隔绝。就像大多数囚犯一样,我们除了睡觉就是工作,而我们最主要的任务就是训练:发球训练、网前训练、反手训练、正手训练,偶尔会进行一场比赛以排定等级次序—从强到弱依次排列。有时我感觉我们就是古罗马的角斗士,在圆形角斗场下等待着,随时准备赴死一战。当然,那些在训练中对我们百般呵责的教员们肯定也已把自己当成奴隶监工了。
在不训练的时候,我们就学习网球心理学。我们上关于坚韧的精神、必胜的思想以及想象的课程。我们会被要求闭上眼睛,想象我们自己在温布尔登夺冠后,将金杯举过头顶的情景。然后我们会去进行有氧健身,或者举重训练,或者到户外在用贝壳粉铺就的跑道上不停奔跑直到精疲力竭。
持续不断的压力、严酷无情的竞争、成人监管的完全缺失—这一切慢慢地把我们变成了野兽。某种丛林法则在这里大行其道。一天晚上,两个男孩—一个白人男孩和一个亚裔男孩在“营房”里吵了起来。那个白人男孩用了一个带有种族歧视的蔑称称呼那个亚裔男孩,然后离开了“营房”。整整一个小时,那个亚裔男孩站在“营房”的中央伸展着身体,不时抖动双腿和双臂,并来回转动着脖子。他打出了一套连贯的柔道动作,然后小心翼翼、有条不紊地把绷带绑在了脚踝处。那个白人男孩一回来,这个亚裔男孩就一个转身,将自己的腿高高踢起,直击前者的下巴,白人男孩的下巴顿时“粉身碎骨”。
而最令人震惊的是,这两个男孩一个都没有被开除,这极大地强化了这里的无政府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