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侯在炎热的夏季,最冒险的事就是偷着去游泳。
我的老家附近有两条溪流。小溪在村子前,从左到右归入大溪飞云江。因为大溪里淹死过好多人,所以我们不敢去那里游泳,只在小溪里游。
偷着游泳的最佳时机是中午,大人们都午休了。在大人们眯眼打盹的当儿,我们猫着脚步溜出屋走向小溪某个事先约好的潭。小伙伴不讲究性别,男男女女光着身子往水里跳。很像串游在滩头,红鳃红鳍的一种鱼,实在欢快。
往往是等不及放暑假就开始偷着游泳,把书本、老师全部抛在脑后,忘在嬉水带来的乐趣中。老师总是比父母更早地发现我们的阴谋,他一问就能准确地知道我们的行踪。
曾经有一回,老师叫班上的小山子到我们游泳的潭边提走所有的衣服裤子。在水里我们毫不知羞,但是要光着身子上岸那是不敢的,除了阿宁。男生阿宁,平日里就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性。他叫小山子放下衣裳,没用;他威胁小山子,还是没用。小山子说,他若不拿走衣裳就要挨老师的骂。阿宁没办法,只好上岸追赶。阿宁折一把小溪边叶多而密的树枝,双手抱着树枝遮掩在两腿间,一边奋力奔跑一边高声地骂着小山子的娘、小山子的祖宗八代。成串的树叶随着阿宁的奔跑快速地抖动起来,好像在跳霹雳舞。
路旁人家的大人们被阿宁的叫骂声吵醒了,走出屋来。站在路旁的大人见状笑弯了腰,笑掉了眼泪。平时健步如飞的阿宁,最终没能追上提着衣裳的小山子。小山子把所有的衣裳交给了老师。那一回,我们在水里泡了很久,直到把游泳的乐趣都泡成了泡影。回家后,一个个都挨了巴掌。我们并未因此戒掉游泳。从那以后,我们不再脱光衣裤游泳,我们穿着裤衩下水。我们也极少因为游泳而耽误上课,所以很难被当场捉住。
记得我们的老师很有一套办法识破我们的阴谋,只要他愿意总能知道谁去游泳了谁没去游泳。办法之一是,他用手轻轻划过我们手臂上的某处肌肤。他说,去游泳的人被划过的皮肤上会留下一道白痕。他还说,这是他交代水里的水鬼替他在每个人身上做下的记号。年幼的我们半信半疑,却因此对水对老师多了一分敬畏。老师关于水鬼的谎言没能杜绝我们偷偷游泳,嬉水的乐趣还会时常在午后招引我们投身小溪流。老师有一个更直接的办法了解我们是否去游泳。他在我们的屁股上拧一把,若是谁去游泳了就会马上被他身上的湿短裤出卖。为了能瞒过老师家长的眼睛,我们没少想招。有时候穿着内裤下水,上岸再把外裤换内裤,好让内裤贴在石头上烤太阳。有时候把内裤藏在某某石头的缝隙里。有时候把内裤挂到潭边某棵树的枝桠间……
光阴荏苒时过境迁。如今,我的故乡已在珊溪库区,深埋水底。但是无论多深的水,总掩埋不住我对家乡往事的追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