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帅并没有走远站在安琪工作的大楼对面树荫下,看着安琪从大楼出来正准备迎过去,看见她上了汪飞宇的车,气不打一处来越看汪飞宇越讨厌,他能看出安琪的表情并不平静,他无意给安琪带去困惑,实在不想就此罢休,眼前的安琪没有道理不是雨晴。
“直接回家吗?”汪飞宇小心地问安琪。
“有些事情回家说不方便,去附近的小公园吧,聂帅托查理叔叔带东西给我,我还没有看呢。”
汪飞宇没有追问是什么东西,安琪想说的时候自然会告诉自己,他现在和安琪调了一个个,需要耐心等待的是他了。他们到了公园就找了一个长椅坐了下来,安琪似乎是思考了片刻才决定把那个盒子打开。
里面有一张折叠的字条,一张画展邀请函,一个红宝石项链,一张卡片,聂帅在卡片里留言极为简短:晴儿,如果这些东西不能让你想起任何东西,让我来告诉你答案。另外希望你能出席我们画廊首次画展,有一个展区会专门展出我的作品,或许你也能找到点什么,我会准时恭候。
“这个项链你见过吗?”安琪把项链递到汪飞宇的手上,他提起来仔细看了看,点点头。
“这个项链以前是雨晴的,听她说是聂帅用挣到的第一份工资买给她的。后来雨晴终于决定和聂帅分手了,所以就把个项链还给了聂帅。”
安琪没有说话,打开那张字条,上面歪歪斜斜地写道:帅帅,如果有来生!你会好好爱我?永远守着我吗?那曾经是我期待得!晴儿绝笔2004年4月19日
安琪的眼睛还是有些湿润,原来他们曾是那样的相爱,在离开人世之际依然表现出缠绵悱恻的留恋,对于聂帅现在的纠缠她多少有些理解。不要说聂帅了自己也一度怀疑自己不是安琪而是雨晴吗?甚至到现在也没有完全认可现在的身份,因为她现在幸福的有点不象话,父母给她的爱超越了普通的平常人家的父母,有时候会感觉有些不太真实。
“小宇,聂帅邀请我参加他们的一个画展,你希望我去吗?”
“这个由你自己决定吧,其实我到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机会,如果就此能打开聂帅的心结该有多好?真的,我一直期盼着所有的不愉快都早点过去,每个人都能幸福和快乐!”
周末卫斯特画廊的开业典礼和首次画展隆重揭幕,老卫斯特也特意从华盛顿赶来参加儿子庆祝活动,聂帅一直站在大厅门前焦急地等待安琪的到来,他不能肯定安琪会不会来,只在心里默默祈祷。安琪的车子进入了他的视线,他欣喜若狂疾步向她跑过去,帮忙打开车门。
“谢谢!谢谢你能来!我都要急哭了,如果你不来我该怎么办?”安琪被他脸上真挚的焦虑和无助触动了一下神经,但没有说什么跟着他进了展厅。卫斯特脚还没有站稳,就惊呼起来。“我的上帝!这位……不就是,帅,画里美丽的雨晴吗?你终于出现了!”
“对不起!这位先生,你认错人了,我是雨晴的妹妹,段安琪,也可以叫我露丝。”
“来,我来给你们介绍,这是我在法国留学的好朋友,卫斯特,也是这间画廊的主人,我现在给他工作。这位是……她刚才都告诉你了,就叫她露丝吧。”
在这样公开的场合聂帅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安琪,在他心里她是雨晴她本人并不认可,所以叫露丝比较折中也少些尴尬。
“好的,太不可思议了,长的一模一样。帅,带着她好好参观一下吧,晚上我们还有酒会,要招待好这位美丽的女士。”
聂帅痴情专注看安琪的眼神,让安琪有些六神无主,脸上有些发烫这样的眼神她希望在汪飞宇那里看到的。聂帅带她到自己的展区,表情立刻凝重起来,好似要推开过去的一道门,但太厚太沉了他有些力不从心。
“这里的画有一半是你见过的,有早期的也有你和薛剑舞在新疆时我的画作,我想离开一会你慢慢看,但愿对你有所触动,但愿你相信我说的话,或许你会了解我反对那个婚礼真的有充分的理由,对不起!这样做好象有些残忍,毕竟挖掘过去记忆的过程是一件痛苦的事情,你经历过这样的时刻。说真的……我不太忍心……可是我又能怎么办呢?”
安琪只向他轻轻点了一下头,聂帅明白她的意思就去了卫斯特的身边帮忙招呼来宾。安琪每看过一幅画就会闭上眼睛在记忆库里搜索一遍,如果我真是雨晴,就算没有了过去的记忆,有些形象的东西应该还能找到一些模糊的印迹?如果我真是雨晴,曾和他有过刻骨铭心的爱情,怎么他站在我的面前我没有怦然心动的感觉?任安琪拼命努力回忆,除了乱七八糟的一些颜色,她没有找到能够回到从前有价值的东西。
一幅一幅画细细看过去,那些和雨晴密切相关的画作,让安琪越看越伤心,《婚姻的城堡》这幅画让她联想到那个梦中可怕的古堡,那个梦境带给她隐隐的不安和不祥,预示某种厄运吗?哪个骷髅将会是谁?她的泪珠啪啪落下。
不知道聂帅是什么时候站在安琪的身后的,在安琪听来他的声音好象是来自另一个世界,不禁毛骨悚然。
“你哭了?为什么?想起什么了吗?我就知道你没有这么狠心,不会像汪飞宇那样没心没肺。晴儿,你就是我的晴儿,这次我要抓住你的手再也不放开,答应我好吗?”
安琪缓缓的转过头泪光闪闪,聂帅看到不是感动触动的泪光,是悲伤和恐惧的泪光,她拽起聂帅的手,“你跟我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安琪一路拽着聂帅到展厅外一个僻静的大树下。
“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会来吗?我是替雨晴姐来的,我看了她给你最后的留言,觉得必须替她来一趟。是她来让我告诉你,让你接受雨晴姐不在人世的事实,你一定要接受,不然我们所有的人都会痛苦,为一个死去的人痛苦,这个不是雨晴姐想看到的。”
“请你清醒一点,我真的不是雨晴,我的确是段安琪,你如果觉得全世界都在骗你,那我呢?我有骗你的必要吗?”
“是,你没有骗我的必要,是他们骗了你,他们全部都在说谎,他们在你失去记忆的时候告诉你,你就是段安琪你以为自己就是段安琪了,其实不是这样的,需要清醒的人是你,你可以在查理博士那里好好调查一下,也许他那里有你是雨晴的证据。”
“失去记忆?是的,我是失去了部分记忆,可是我现在记忆都是假的吗?你能解释我现在的记忆是怎么回事吗?一个相同年龄的人可以在一朝一夕之间从一个记者成为一个医学研究中心的助理研究员吗?这又是怎么回事?你也可以给我答案吗?”
聂帅像是被问住了,也是疑惑重重地反问:“的确,这也是我想搞清楚的,太奇怪了,这太奇怪了,为什么会这样?难怪他们对你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吗?把你从一个人活生生地变成另外一个人?”
“你在胡说些什么?我爸爸?查理叔叔?天啊!我现在明白了,你为什么不清醒了,因为你疯了!你知道他们是这个世上最好的人吗?最爱我的人吗?你怎么会这么想?你的想法太可怕了,你这个人也有些可怕!好吧,今天我们就谈到这里吧,我要回家了,小宇还在家等着我呢!”
“不行!我不会放你走,我说过我要抓住你的手不再放开。”你是雨晴,我坚信,你知道吗?我们认识不是一天两天,我们认识了有十多年了,那是什么概念?即使你变成了灰我也可以认出你来。
“聂帅,你这样纠缠没有用的,我爱的是小宇,现在我是谁有什么重要?”
“不可以!你不可以爱他,从一开始你就是我的,你也一直爱着我不是吗?那个绝笔留言不就是证据吗?下辈子你还想和我在一起,求你!跟我走,随便什么地方都行,离开认识我们的那些人,我们重新开始过那种童话般的日子,你以前就想过那种日子的。”
聂帅死死抓住安琪的手不松开,安琪也无力挣脱,他的手心为什么是冰凉的?安琪的手被握的生疼,寒气直从手心冲向大脑和全身。安琪闭上眼睛突然间什么也不想想了,如果这是欠他的,就由着他发泻吧。
安琪的安静聂帅反而怕起来,以为自己的言行吓着她了,非常恐慌地问:“哪里不舒服吗?快点告诉我,哪里不舒服?”
“是的,我不舒服了,我想回家睡一觉,现在可以放我回去吗?”悲哀不仅仅写在安琪脸上也写在聂帅脸上,再也看不到安琪见到他时那种动人的表情,面对他没有任何反应,他对自己的坚持有些彷徨,他是急切地想和雨晴在一起可是他不并想要这样一个雨晴,现在的他已没有耐心等待雨晴记忆的恢复,他也有不详的预感自己的生命似乎随时都会终结。他不甘心地放开手,他依然像以前一样对雨晴提出的要求没有办法拒绝。安琪转身离去完全没有看他一眼的意思,聂帅低下了骄傲的头,雨晴是世上唯一可以命令他的人,这真的是宿命吗?为什么现在才明白?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参观画展的时候安琪关掉了手机,在回家的路上打开后看到有太多的未接电话,有汪飞宇的,迈克的,妈妈的,爸爸的……每当这个时候她就有负罪感,他们给她的爱和关怀太多了,以至于此生已无法偿还。
不能说聂帅的画和他的话对她没有任何刺激,面对聂帅没有心动安琪差不多相信自己不是雨晴了,可是她还想做最后的一次确认,聂帅提议在查理博士的研究中心找答案,这也是她早想做的,出于职业道德她不能做有损于研究中心的事情,可是这次……这是唯一的一次,上帝会原谅的。她没有回家约迈克在外面见面,安琪的拜托对迈克来说等同于圣旨,他知道安琪一定有事求他。
她们约在露天咖啡座,她很喜欢在这样敞亮的环境下谈隐秘的话题,否则连自己都难接受自己的行为。
“迈克,我总是这样给你添麻烦,真的不介意吗?真的没关系吗?”
“亲爱的露丝,当然。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情,只要我能办到。”
“这件事有些难办,而且可能会触及我的职业道德,可是这件事对我很重要,思前想后我还是决定要做这个件事。”
“听起来很严重,不过你说说看看。”
“这个……你帮我在研究中心的电脑库里查一下这个编号的详细资料。”安琪推过去一张小纸条上上面写着:W19750518。
“上帝!我懂了你想做什么?不过我也接触不到那些保密的资料,我该怎么办呢?”
“沙丽,就是那个在电脑房工作的沙丽,你和她的关系不是很好吗?如果你去看看她……她会很开心的,不过……我希望你能动动脑子用点小计策,最好不要让沙丽知道,不然查理叔叔一定很快知道这件事,那样的话……我们俩很可能因为破坏研究中心的制度而被辞退。”
“我……想想,明天晚上你等我的消息,我想我会有办法的,不用担心,好吗?”
“迈克……我是不是不可救药了?这样对你很不公平,一而再,再而三,依赖你几乎成了习惯,我该怎么还你呢?”
“露丝,我是自愿为你做这一切的,你不要有任何的愧疚,那样我反而会感到不安,也许这就是我的命运,你就是我的命运,我必须要服从于你,是上帝的旨意,我不会抗拒的。”
“迈克……”安琪无言以对,只有感激的眼泪,一只手紧紧地握着他的手,他的手非常温暖,宽大,厚实。
安琪和迈克吃过晚饭才回家,她远远就看见汪飞宇焦急在在大门外踱来踱去,像一只困兽,安琪心里觉得很对不起他,这一阵子她说是要好好冷静思考一下,事实上却也是以冷落还击他的冷落,突然觉得这样实在是残忍。她下了车主动过去和丈夫拥抱,汪飞宇吓了一跳以为出了什么事。
“安琪儿,怎么啦?发生什么事了吗?我担心死了,电话也没有一个。天啊!现在看到你太好了。”汪飞宇看到安琪的变化高兴的手舞足蹈起来,一改往日的矜持。
王珍珍看安琪主动和汪飞宇亲近,心里也暖暖的,只要安琪脸上有笑容她就会开心,这是快半年以来看到安琪笑的最灿烂的样子。
“你们俩快进来!今天看来我们应该去庆祝一下,你们俩都知道是什么原因吧?一会我们带英杰一起去散步?”
“好啊!”两人一口同声,然后相视而笑,王珍珍也笑了,真的是守的乌云见月明吗?
汪飞宇牵着安琪的手感觉很幸福,有一个愿意一生和自己相携相扶的人,是莫大的福气。
“我再也不会放开你的手。”
“今天他也是这么说的。”
“聂帅吗?”
“嗯。”
“你怎么想?”
“我只有一双手,只有一颗心,只能给一个人,你应该知道,那个人是谁吧?”
“可是……他怎么办?他做好了和我长久交锋的准备,不知道接下去他又会做出什么事来?”
“没错,我也非常担忧,事实上我很想帮他,可是今天我没有做到,他的心里现在住了一个魔鬼,他必须把它赶出去,不然我们谁也帮不了他。”
“和他见过面后我决定了要和你重新开始,所以……过几天你搬过来吧,现在妈妈一个人在家,她也需要有人陪,英杰开学了就会回去亚特兰大,回到安妮的身边。”
汪飞宇差点就哭出来了,一番风风雨雨后安琪最终还是原谅了他,想到险些失去她,激动地紧紧握住安琪的手,有点语无伦次注视着安琪说:“我真的,再也不会放开你的手,谢谢你,给了我爱你的机会,谢谢!”
“傻瓜!看你,掉什么眼泪嘛,你看你这个样子,真不知道当时雨晴姐怎么爱上你了?还有我也是……嗯,我也答应你,不会放开你的手,一辈子……”
她俩相拥而行恩爱有加的样子王珍珍甚至是欢喜,抱起小英杰做飞翔状,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局面再次呈现,快乐回到了这个家庭。
卸掉了包袱身轻如燕,汪飞宇带着这样的轻快回公寓去了,和安琪相守的日子不远了。他把车子刚刚停好聂帅就出现在他的身后,如同一个如影随形的鬼影,把汪飞宇魂差掉吓飞。
“怎么在车库这里等,应该先给我一个电话,那样我就会早点回来,等了很久吗?”
“我觉得的这个地方不错,非常安静等人挺合适的,我也希望给你神出鬼没的感觉,呵呵……不用这么害怕,我们曾经是好朋友,不是吗?”
“有话对我说?好的,进家里坐一会吧?”
“嗯,我不只是要坐一会,这一阵子我想住在你这里。”
“住在这里?为什么?你不是有地方住吗?”
“怎么?不欢迎老朋友吗?没错,我有住的地方,但一个太孤独了,在异国他乡孤独的滋味太不好受了。”
“是啊!我也是那样过来的,好吧!你就住这里吧,反正过几天我也要搬到安琪家去了。”
“什么?什么时候?为什么要搬那里去?”
“这个嘛……结婚的时候就约定好的,蜜月之后就搬到她们家去过,她的妈妈希望每天都看到安琪,我就要成为上门女婿了。”
“你们和好了?你真的打算和雨晴的……替身过一辈子吗?”
“看来你现在终于承认她是安琪了?不然你不会说出替身这个字眼,也许你现在还没办法体会我的心情。安琪和雨晴有很多的不同,她是那种让男人没有办法不心动的女人,雨晴身上有的,雨晴身上没有的,她都有,以后有空我们再探讨这个话题吧,你什么时候搬过来?”
聂帅的脸色苍白面无表情,真是像是一个死人,好象根本没有听到汪飞宇在说什么,沉默了许久,站起身说:“明天。”没有再和汪飞宇啰嗦连再见也没有说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