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矮的山丘,东一厝,西一座,一带碧水穿行其中,山水之间有人家,屋聚即村,有人处就是一个家。普普通通的山野乡村,普普通通的人家,这是孟随风一行人对于眼下情景的印象。
“殿下请在此稍待,属下去去就回。”程节在做事的时候不觉间流露出来的风气倒是颇有严谨军人的味道,浑不似那水火难侵的滚刀肉所做所为。
“其实无妨,我观此处山明水秀,地灵当出人杰,既可出人杰,想来不会是个坏去处,你去探探路也好,切莫骄躁,注意言语。”孟随风也是随意得很,两人游历与四人游历并无太大区别,多了两个跑腿的倒是更显方便些了。
“我去去就回。”话音一落,拨马就走。此时,满脸没表情的商离默默地驾马到孟随风与霍凤伊所在“马车”旁,警戒四周。
孟随风与霍凤伊一起下了马车,看到一旁的商离很是有点无奈,骄傲、固执是他最大的缺点,“我的酒,味道如何?”
“酒香隐隐,味道醇厚,内涵灵气,非是凡品。”
“没了?”
“还有,挺好喝的……”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商离不由皱起眉头,像是在极力思考什么……
“不错,不错,不枉我这一月来每天一问,只是最后说那好喝的时候需不需要那么痛苦?你不觉得味道很好?”
“我并不在乎味道如何,我的表情不是痛苦,我只是在思考,殿下言语间过显跳脱,恐有损殿下声名,作为臣属,该当进谏。请殿下注意言行。”
“我说冰块脸,我现在是行走于天地间的芸芸众生之一,不是殿下了,我敢跟你打赌,如果出来混你必不如程节。”
“殿下便是殿下,大丈夫既立于世,当真面目示人,遮遮掩掩,非君子所为。”
“我言,我行,我之真相,殿下非我,我非殿下,陛下之子亦可百姓。”
“商离啊,我还是觉得那天与程节争斗的你更自在。算了,人本多面。”
……
程节牵着马,行走在阡陌之中,眼前禾苗郁郁葱葱,此时显是农闲时节,田间不见有农夫劳作。“牵马过阡陌,青苗何离离,余寻桑梓地,当向美人询。”五大三粗,膀阔腰圆的大汉,原本憨厚的脸挂着荡漾的笑容,说不出的猥琐贱,“好诗好诗,老子也他**心是个有诗才的啊,可惜他们都不懂,咳……人生,那啥来着,哦,寂寞如雪啊,这老孟真是个人才,如此有趣的话还真是不少。”嘀嘀咕咕的程节,不知不觉地吹起了口哨,可是他眼里那谨慎认真的戒备神情在某种程度上出卖了他。近了村方见有孩童在玩耍,孩童们却不怕生,见到牵马的程节反而迎了过去。看到打打闹闹着跑向自己的孩童,程节的眼中流露出满足与欣慰,深处还藏着一丝悲哀。“将士们的血没有白流,不是吗?”
孩童们将他围在中央,歪头探脑的不断打量,程节淡定自若任他们围着转。嗯哼,终于,一个年纪相对显大的孩童站到程节面前,一本正经地开口说道:“客自何方来?”“嘿嘿,你猜?”说完还挤了挤眉眼。
“是京城吗?听大人们说那个地方富有。”
“你有马,是不是说你很有钱?应该是京城来的”
“有马的,也可以是县里的捕快。”
……
“安静,安静”年长的孩童歪了歪头问,“你是迷路了来问路的吧?”
“我是要问路,你们家大人呢?”
“前头有我们先生的草庐,你可以去向先生请教。”
“多谢了,那么,能先散开点吗?”
孩童们沉默了,相互间对视几眼,而后齐齐地做个鬼脸散了开去,让程节觉得有趣又有点无奈。
草庐,看着眼前的几间茅草屋以及原本宽敞却因晾满药材而显得有些小的院子,程节不禁觉得草庐果真名符其实,显而易见先生是一位郎中,“敢问先生在家否,鄙人路过宝地,问道而来,请赐一见。”
一位样貌清朗的青年从茅屋中走出,看见门外站立一人,正手握缰绳双手抱于胸前,面貌憨厚,气质沉稳,觉得应该是忠厚之人,“先生二字不敢当,本是天涯流浪客,得蒙先师收留,学得微末医技,勉强为村中百姓解决一二小疾,已觉力有未逮。敢问尊驾有何赐教?”
“不敢,请问此乃何方地界?”
“徐郡,顺水而下便入东海郡了,河名贡水,村名三湾,百二十户人家,民风淳朴、好客。”
“多谢先生指点,在下程节,未请教尊姓大名?”
“称不得尊,秦竹。”
“告辞,多谢!先生留步。”
……
听到马蹄声起,知道程节已经回转的三人转过身,迎向他。快到三人面前时,程节收缰勒马,曲身下马,如行云流水,自然而然,“老程啊,姿势很标准嘛。”孟随风很是时机的打趣道。
“嘿嘿,不敢不敢,天下第三还是有的。”接着话风一转“属下今年二十有二,当不得老字。”这后头刚性十足的话语跟前头的谄媚猥琐一天一地,亏得程节技艺精湛。
“嘿嘿,我今年刚刚二十,冠礼未行,商离二十一,老程啊,你不老谁老?是不是这个理?”
“殿下说是就是。”
“商离啊,你看看,他那表情,那语气多委屈啊。说正事,今晚在山下村中借住一宿,然后再决定去哪,突然间不是很想去东海郡了。”摇头散去脑海中纷乱而出的想法,转身牵起佳人的手进了车中。
依旧是那几间茅屋,只是这回多了三个人,一辆马车,一匹马。
“秦竹先生,这是我家公子与少夫人,这是我的同伴,我等随公子游学天下,以长阅历,今日便叨扰了。”
“在下孟随风,这是内子凤伊,这是商离,他二人话少,先生勿怪。”
“都是小事,不妨,不妨,公子请入内,寒舍简陋,尚可一避风寒露水。”在秦竹的引领下,众人进了小院,安置好了车马,便随着秦竹进了茅屋,屋中可谓样样具全,也甚是宽敞明亮,倒是有点书香门第的意思,堂**着医圣的画像,四四方的桌子,配着靠背椅子,左边的立柱摆着一个瓷坛装着几个画卷,右边摆放了一盆不知名的盆栽,或许是某种药材……
“诸位请坐”
孟随风随意地坐下,霍凤伊便挨着他坐下,至于程节和商离却是站到了他们身后。看到这情景,秦竹带着笑意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公子这一路行来可有何见闻,方便说与我这山野之人?”
“倒也没什么,我也是刚出来不到两月时间,其实我就是一件见闻,我偷跑出来的,他们二人是出来寻我的,只是我不愿回去,觉得天下之大不应该困于一隅,起码要去看看。”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见多方可识广,公子此做为也有可取之处。只是道路坎坷,总有不平事,需要平常心对待。”
正在这时,外头突然吵吵嚷嚷,孟随风刚吩咐程节去看看,却风秦竹已起身往外走去,便也跟着起身,随之而出。走在后头的程节看见走来的是几个孩童,正是给他指道的那几个。
“先生,先生,小四左脚扭了。”那个年长的孩童背着同伴走了过来,想来他背着的应该就是是小四了。
秦竹早早地就迎了上去,“莫慌,莫慌,待我先看看。”边说边抱起小四往屋中走去。
秦竹看了看小四的脚,不见红肿,当是没有大碍,从腰间取下针包,便要为小四针刺,恰在这时孟随风只觉脑海中有个声音告诉他要劝阻一下,嘴也不受控制地张开,还说出了“先生且慢。”然后更是夸张的用出了他不愿显于人前的法术,一股带着灵气的清泉洗涤着小四露着的双脚,一道流火缠上了秦竹手中银针,众人心中,额,除了霍凤伊之外,全都闪过一个念头,遇见神仙了。“可以了。”秦竹虽心中有疑惑,只是救人苦难为先,小四虽伤的是左脚,他却针向了右脚,“小四,你动动左脚试试。”小四依言动了动,“先生我好了,您真厉害!”
商离见了,不由开口问道:“先生,这是何道理?”
“小四脚伤只是筋骨之间气机有所逆乱,积而不去,《内经》有云:不通则痛,我刺其无伤之右脚,以右之气机而引左之气机,气随之而动,小四活动其有伤之左脚积气便开散,加上针刺所得经气冲带,气机一畅通,痛便止住了。小四这两天暂且收些性子,不可动得太过。”
“知道了,先生,那么先生,我们先回去了。”
“去吧。”
孩童们躬身而退
秦竹转向孟随风,眼中露出一片钦佩之色“想不到公子是修道之人,道行也是高深。”
孟随风也没摆出一副得道高人的样子“小技罢了,控制得好,都行的,熟能生巧而已。倒是先生令我开了眼界。”
“公子莫要再折煞我了,呼我表字谦之即可。”
“谦之兄,你叫我随风就是了。”
“随风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