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远古祖先在经历了数百万年的采集和渔猎经济之后,终于在大约万年前后发明了原始农业。这一发明在人类历史上是一次重大的革命,它大大增强了人类的生存能力,并由此改变了人们的居住方式,人类从山洞走向平原,从游徙走向定居,这样,又伴生出了家畜驯养业,因此,农业的发明,大大加快了人类历史的进程。
中国的农业经过数千年的发展,到两汉时已有了长足的进步,广大的黄河、长江流域早已脱离刀耕火种的时代,牛耕已遍及大河上下、长江南北;铁制农具也已得到广泛的使用;与农业相关的水利事业到处都在兴修,大大扩大了水稻的种植面积;人们从选种、播种、施肥、田间管理直到收获,都积累了一整套的经验,使农业产量较先秦有了大幅度的提高,并且出现了总结农业生产科技的《汜胜之书》。总之,汉代人为推动我国古代农业的进一步发展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汉画像石、砖对当时农业生产的过程作了较为详细的表现,让我们这些后生晚辈从中看到祖先们“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的艰辛。
中国历来是一个农业国家,至今依然。因此,人们一直十分重视农业,那些对中国农业发展有功之臣,在古代就受到人们的崇拜。山东嘉祥武梁祠西壁古代帝王图的第三格上,刻的是教民农桑的三皇之一——神农氏。他一身农夫打扮,手执当时最常用的农业工具——耒(lêi),正挖地起土。像边榜题赞曰:“神农氏因宜教田,辟土种谷,以振万民。”这样一位受人崇拜的先祖,身体力行,经受风吹日晒,雨淋虫咬的考验,开垦田地,勉力农桑,自能“振万民”。
农业发明之初,如何耕种,今天已不得而知;但到了汉代,犁耕已很普遍,却是不需雄辩的事实,不仅历史文献中有大量记载,汉画像石、砖上也有很多表现。江苏睢宁双沟的一块画像石的下层就刻有牛耕图。画面上二牛抬杠拉犁前行,扶犁的农夫一身短打扮,右手扶曲辕犁,左手执赶牛之鞭,身后跟一提篮少年,像是在播种;上方有二人,一人担浆送食,另一人挥锄锄地;右方停一大车,车旁伏卧一犬,拉车的牛在悠闲地游荡;禾苗茁壮,分植于画面的空间。此幅画像看上去似田园风景画,表现的却是农夫们辛勤劳作的场面。
牛耕(江苏睢宁)
除了二牛抬杠外,汉代的牛耕还有二牛三人的耦犁和一牛挽犁。
山东金乡香城堌堆一石椁侧板的内面右格刻有一幅耦犁图。二牛抬杠正在犁地,牛前一人执系倒退引牛,右牛后一人执竿赶牛,牛肚下一牛犊正在吃奶,长辕犁后一农夫扶犁掌握方向和深度。两牛间一孩童扶辕而行,似在戏耍,农夫上方还有一犊随耕前行。这幅画像对细节的详尽表现,表明汉代艺人十分熟悉农耕生活。从这幅图像上,我们也可以看出,耦犁比二牛抬杠要落后。
比二牛抬杠更先进的是一牛挽犁。陕西绥德东汉永元十二年(公元100年)的王得元墓,前室门左右框上有两幅对称的一牛挽犁图。画面上方,农夫一手扶犁梢,一手扬鞭,策使黄牛拉犁耕耘;图的下方为高低参差、枝叶茂密的狼尾谷,盈穗低垂。上边尚在耕耘,下边已是一派丰收的景象,一方面反映了艺术家们丰富的想象力,另一方面反映了人们对五谷丰登的向往以及对自己劳动成果的肯定。
要想有更好的收成,精耕细作是很重要的环节。有的地方耕完地之后,不是马上播种,而是再把地耙了之后,也就是把犁翻的大土块碾碎之后再播种,这样,苗会出得更齐更壮。山东滕州黄家岭一块画像石上刻有农工结合的图像,上层是锻铁图,下层是农耕图。农耕图上,牛耕之后,一农夫赶一牛拉着长长的耙正在耙地碎土。
播种之后,田间管理随之而来。汉代的田间管理主要是中耕锄草和施肥。
山东泰安大汶口画像石墓内的一块石头上刻有中耕锄草的图像,该图和孝子故事同处一个画面。一农夫执锄在禾苗间奋力劳作,与此同时还回首和手执鸠杖,身倚推车的老者说话。和孝子故事图联系起来看,此公当为一孝子,极有可能是卖身葬父的大孝子董永。
水田的田间管理与旱田不同。四川新都出的画像砖上,两个农夫各持一薅(hāo)秧耙,正欲薅秧。虽然也是松土锄草,但所用工具却不相同。
常言道,“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早在东周时期,我国劳动人民就已经认识到了这一点。到了汉代,人们的认识就更加深刻了,各地发掘的汉墓中常有带厕所的猪圈建筑模型出土,便是一个很好的证明。设厕所,一方面是为了讲卫生,保护环境,提高人民健康水平,另一方面就是为了积粪肥田。画像石、砖上虽未见猪圈和厕所的图像,但其他的积肥方式同样说明了人们对施肥的重视。
山东滕州龙阳店画像石上有拣粪图:画面中央系二马,马左边一人扶杖,右边一人持箕和勾锄,正弯腰拣粪。陕北画像石上也有多幅内容相似的拣粪图。
沂南北寨村画像石墓除在东北角设有专门的厕所外,后室的打扫卫生图上还刻有虎子(夜壶)的图像。用虎子存尿既是卫生文明的标志,同时又为粪田准备了很好的肥料,可谓一举两得。
春天整地、播种,夏天管理、施肥,经过数月的辛勤劳动,终于迎来了丰收的秋天。收获同样是辛苦的,但心情却很舒畅,看着成熟的谷穗,丰收的果实,心中有说不出的高兴。四川成都扬子山2号汉墓出土的一块画像砖上刻有收获的场面。画面分两层:上层为渔田,长满莲藕,莲蓬间条条大鱼和只只水鸭自由游戏,田边树下二人张弓仰射,“惊鸿为之乱飞”,司马相如《子虚赋》中“微出,纤缴施,弋白鹄,连驾鹅”,描述的可能就是这种情形;下层为收获图,前面二人挥镰割稻,三人在后用手镰割穗,一人送饭来到田间,饭罢提起食具并挑稻回家,分工明确,配合默契。
与收割水稻用长柄镰不同,收割粟米一般用短柄镰。
陕西绥德延家岔画像石墓右壁下层画像上,一农夫身着短衣,手执镰刀,站在沉甸甸的谷穗旁,正欲开镰收割。
在农业和畜牧业取得长足发展的同时,传统的渔猎经济虽已退居次要地位,但作为农牧经济的重要补充,依然十分活跃。司马迁在《史记·货殖列传》中说:“游闲公子,饰冠剑,连车骑,亦为富贵容也。弋射渔猎,犯晨夜,冒霜雪,驰阮(通”“坑)谷,不避猛兽之害,为得味也。”其实不只游闲公子如此,其他人等也常常“弋射渔猎”山东、江苏、河南、四川、陕西等地出土的画像石、砖上常有狩猎的图像,猎人们牵犬、驾鹰、执毕、荷戟,弯弓围猎各种飞禽走兽,被射的飞鸿或中箭落地,或惊慌飞逃;被追的野兔或为猎犬所咬,或被苍鹰所衔,或撒开小腿,不辨方向,四下逃窜;其他被猎动物如麋、鹿之类亦无不如此。除此之外,人们还常捕猎到凶猛的虎和残暴的野猪等猛兽。
山东嘉祥武氏左石室屋顶前坡西段画像上的猎人最为威猛,其中一人肩扛一头被打死的野牛,另一只手还和前面一人共抬一只毙命的老虎,与其合作者还肩扛一只老虎。此二人力量之大已令人赞叹,但更有出其右者。在他们前方有二人,居右者伸手拉住野牛之尾,居左者干脆单手把一头活野猪提起,野牛和野猪除了想挣脱逃跑外,已无对抗之力。若西班牙斗牛土见此,恐怕也得自愧不如。
陕北画像石上的狩猎图像有自己的特点,很少有徒步的猎人,多是弯弓策马追猎野兽。米脂县一块墓室门楣画像石上刻着2.9米长的狩猎场面。画面上由左行右驶的十八位骑士组成的围猎大队,各跨骏马,各执弓箭、毕、戟,猎射冲刺熊、虎、鹿、狐。左一骑射中一狐,伤狐背箭倒地即将坠入陷阱,另一狐不顾一切,夺路而逃;一骑刺中一牛,伤牛以角刺来,骑者翻马疾躲,凌空而往。
中一骑射中一,小惊慌失措,回眸而视。右一骑阻击一熊,被困的熊像人一样站立并举掌招架;一骑执戟刺虎,猛虎跃起向前猛扑,双蹄欲夺戟,张口欲拚搏。几只锦鸡拖着华丽的尾巴向上飞窜,后有一人手执毕纲策马扣来。画面中央有二骑者各挟强弓,稳坐雕鞍,徐徐前行,尽情观赏着这里发生的一切。
捕鱼的画面也很常见。从图像上看,捕鱼的方法已是多种多样:执竿垂钓、撒网捕鱼、用矛刺鱼、用叉叉鱼、下罩捉鱼、用鱼鹰叼鱼、空手捉鱼等方式随处可见。捕鱼者或处水榭之上,或于大桥之下,或脱衣下水,或撑船而行。所捕之鱼以鲤鱼最为常见,还有鲢鱼、鳗鱼、龟、鳖之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