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古到今,人们对门阙一直就有多种称谓和不同的解释。东汉许慎《说文解字》曰:“阙,门观也。”《尔雅·释宫》。谓:“观,谓之阙。”刘熙的《释名》则云:“观者,观也,于上观望也。阙在门两旁,中央阙然为道也。”晋人崔豹在《古今注》中更进一步阐述道:“阙,观也。古者每门树两观于其前,所以标表宫门也。其上可居,登之则可远观。”在汉阙上的题铭中,除了河南嵩山太室阙、山东嘉祥武氏阙、莒南孙氏阙、四川梓潼杨氏阙和新都王稚子阙的铭文中直称“阙”;四川绵阳杨氏阙、德阳司马孟台阙、渠县冯焕阙均铭曰:“神道”;而山东平邑功曹阙则称“门阙”、皇圣卿阙称“大门”;……如此等等,其称谓不下十余种。称谓之多,解释之繁,使我们知道,阙的功用在发展中变得很广泛。
地面建筑的阙如果加以概括,大致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人使用的城阙和宫室阙,如西汉长安城未央宫前的东阙、北阙,张衡在《东京赋》中提到的洛阳“建象魏之两观,旌六典之旧章。”另一类是设置在祠庙、陵墓前的门阙,我国现存的三十多处汉代石阙都属此类。《盐铁论》中说:“今富者积土成山,列树成林,台榭连阎,集观增楼。中者祠堂屏,垣阙罘罳。”由此可见,《白虎通义》所谓:“门必有阙者何?阙者,所以饰门,别尊卑也。”恐怕是徒具文字而已,在民间还得看经济实力如何,现存石阙的主人当年为高官者也不是多数。像平邑的功曹、北京的书佐,何以言尊?
阙是汉画像石、砖上最常见的建筑图像,过去人们一直以地面建筑之阙比附其含义。1988年在四川简阳县鬼头山东汉崖墓中发现的画像石棺上的榜题,则丰富了画像石、砖上阙的含义。
鬼头山岸墓3号石棺不仅画像内容极为丰富,而且有“天门”等十五处三十一字的榜题镌刻在相应的画面旁。
根据画面及榜题分析,这是一组对“天门”之内天国景象的具体描绘。石棺右侧正中是天国的入口——天门,隶书“天门”二字,纵写于画面正中上方。天门为双阙,阙身上窄下宽,阙顶为四阿庑殿式,正脊上各有一凤鸟,长尾上翘,相对而立,以示祥瑞。两阙间有长廊相连,形成门状。大门正中有一人头戴高冠,身着长袍,拱手肃立作迎谒状。阙右侧有“大可”二字,可能是“大司”的略写,它应是门中侍者画像的榜题,也就是说,门阙之中迎接来者的守门人,即为天国的神吏——“大司”。阙右为天国的粮仓——“大苍”,仓侧停立的仙鹤增加了仙境气氛。
阙左为天门的守护神——白虎。石棺上“四灵”中其他三个灵兽,与白虎分别刻在石棺的四面,以应“正四方”之意。石棺左侧刻画了一组仙人、神兽、树木、车马图像,使天国之中充满了浓郁的生活气息。左端为日月二神,神下有“柱树”;右上部为“先(仙)人博”,二仙人聚精会神于博弈;其左为“先(仙)人骑”,表现一仙人骑鹿在天国里自由来往;日月神左侧还有“白雉”和“离利”二祥禽瑞兽。石棺后端为伏羲、女娲和鸠鸟。
将天门石棺画像和四川巫山县东汉崖墓中出土的带有“天门”铭文的铜牌结合起来考察,我们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画像石、砖上阙的图像多是天门的象征。“天门”即天之门户。《楚辞·九歌·大司命》中有“广开兮天门”的辞句,由此可以断言,古人确实相信有天门,它是天神所居天国的门户,并为“群神所阙”、“日月所入”,代表通向天国的入口。由此可以推论,所谓陵寝坟墓在古人眼里,不是阴森可怖的地狱,而是富丽堂皇的天堂,灵魂在那里可以尽情享受,而没有任何痛苦。
象征天门的阙画像,虽然含义特别,但形象还是宫阙、庙阙或墓阙的翻版,因此,阙的图像是千差万别,各具特色。兹举数例如下:
四川大邑出土的画像砖上的凤阙为重檐子母双阙,顶有瓦棱,檐下椽柱显然,阙间连以罘罳(fúsī,古代的一种屏风,设在门外),上栖一凤。此阙图是根据砖木结构的阙刻印的。
四川大邑出土的重檐单阙画像砖颇有特点,顶檐下有两猴悬吊嬉戏,阙两旁一人捧盾,一人执戟(qǐjǐ,古时官吏出行时用做前导的一种仪仗),躬身而立。
四川新津崖墓石棺上的重檐子母双阙细高挺拔,阙顶有一柱形饰物,给人以直插云霄的感觉,阙间一亭长捧盾迎候。
四川灌县民兴乡五桂村石椁上的重檐双阙宽大稳重,每阙内拴有一匹骏马。双阙之间连以四阿顶式门庭,两侧采用吊脚楼形式。门内有二人相对交谈。
河南南阳市赵寨砖瓦厂汉墓画像石上的单阙为三层四阿式,瓦垄清晰,为仿木结构无疑。阙两侧各有一棵长青的柏树,寓意人的灵魂进入天国后将永生不灭。
河南禹县出土画像砖上的双凤阙很不一般,下有高大的阙身,支撑阙顶的斗栱清晰可见,上为四层重檐四阿顶,顶部有展翅欲飞的凤鸟。重檐之间有栏杆回护,栏扦上有鸟雀展翅鸣叫。
山东邹城城关汉墓画像石上的重檐双阙位于一座二层楼堂的两侧。左阙重檐间刻一正面人像,骑马蹲裆式,双手托住阙顶;右阙重檐间刻一侧身人像,弓步单手托住阙顶。
山东肥城栾镇村画像石上的重檐双阙高大挺拔,阙顶立凤鸟。下层阙檐只向外伸,且很宽大,左檐上能容二人垂钓;右檐上一猎人弯弓射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