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战役胜利结束以后,袁崇焕就预料金军必然还要再来进攻,而且进攻一定攻锦州和宁远。事情的发展正如他所料。
天启七年(1627)三月,皇太极知道锦州等三城已着手修筑,惟恐三城修好,明军可以凭险固守,并继续东进。
于是就在这一年五月带领部队进攻明军,想要破坏宁锦防线,攻破山海关,进而直取蓟州,威胁北京。当时锦州城已经修好,总兵赵率教等率领3万人守城。皇太极在五月二十日开始进攻锦州。
袁崇焕在宁远听到锦州被攻的消息,立即派人通知赵率教坚守待援,并且说明城中火器兵马俱备,只要加意防守,敌人决不能攻下。同时上疏说明敌人冒暑深入,其势定不能持久,只要派疑兵出击四处,进行牵制和骚扰,使敌人既不能攻下锦州,又怕后方受到攻击,就必然会被迫后退。他派尤世禄、祖大寿率领精锐骑兵4000人绕到敌后作战;又调集水师由海道向东出发,牵制敌人的后方;同时,还要加强宁远的守卫。刚好这时有一部分蒙古兵来协助守边,袁崇焕就叫王喇嘛率领他们在锦州附近插上军旗,以助声威。
金兵进攻锦州的时候,赵率教一面假意同他们谈和,以待援兵;一方面积极布置城防,准备抵抗。皇太极也一面和明监军太监纪用谈判,向守军进行诱降;一面猛攻城的西边,截断明军退路。城上守军从三面集中来援,大炮矢石齐下,金兵伤亡很重,不得不向后撤退,到离城5里处扎营。皇太极一面调沈阳的金兵增援,一面又三次遣使议和。明军也继续施行缓兵计,教他们到锦州来面议。等到皇太极派使者来到锦州城下时,却又闭门不让其入内。第二天,明军派了一个守备、一个千总去说:昨天因为夜里黑暗,不便开城,今天白天可来面议。但等到第二次使者再来,明军还是闭着城门,赵率教站在城上说:“胜败无常,我们只听天命!”始终不肯开城与金谈判。皇太极想了许多办法,引诱明军出战,赵率教只是置之不理。皇太极也无可奈何,只好再行攻城,但还是攻不下来。从金兵开始进攻,一直到六月退兵,双方在锦州边打边谈,经过3次大战,25次小战,金军始终没有能够把锦州城攻破,反而被打死了几千人。
金兵见一时攻锦州不下,又怕明军绕出自己的后路,于是就在明将尤世禄等尚未从宁远出发袭扰自己的后防时,于五月二十八日由锦州分出一部分兵力由皇太极亲自率领进攻宁远,在城北岗扎营。袁崇焕和副使毕自肃登城固守,把营寨扎在城濠内,城上四周环列着枪炮。总兵满桂等在宁远城东二里列阵,同城上互为犄角。金军想进攻满桂的阵地,但怕逼近城垣,受到城上大炮的轰击,就假装后退,引诱明军出击。明军知道这是敌人的诡计,坚守壁垒,不肯出击。皇太极毫无办法,准备下攻击令,金将代善、阿敏、莽古尔泰等接受上次在宁远城下的教训,齐声劝阻。皇太极说:“过去父亲(指努尔哈赤)攻宁远没有攻下,这次我攻锦州又没有攻下,都因为攻城比较困难。现在碰到宁远城下的野战军,假如再不能取胜,岂不有损国威,被人轻视!”就不听劝阻,挥兵进攻宁远城。满桂等见金兵来攻,就在城下和金军展开大战,双方互有伤亡,满桂中箭负伤。鏖战一阵以后,明军为了引诱敌人,退入城内,等金兵追到火炮射程以内时,就用西洋大炮向金军猛烈开火。金军死伤很多,努尔哈赤的侄子济尔哈朗、孙子萨哈刺等都受了伤。袁崇焕此时就在城头上大声呼喊,命令诸将分路追击。诸将听到袁崇焕亲自下令,个个奋勇争先,带领部下向金军猛杀过去,使金兵大受挫折。皇太极没有办法,只好下令退兵。后来,他想,在宁远城下和袁崇焕对阵,不可能捞到什么便宜,弄不好还会重蹈过去的覆辙,就率领部队回到锦州,与留在那里的金军会合,一齐猛攻锦州城南。可是因为锦州城濠深阔,又值天气酷热,攻了几次也没有攻下,反被城里明军用西洋大炮、火炮、矢石杀伤大量士兵。这样一来,就使皇太极处于进退维谷的境地。最后,不得不在六月初五日全部撤退。撤退时,把明军暂时放弃了的尚未修复的大小凌河等城全部毁掉。宁锦保卫战至此就以明军的全面胜利而告结束。当时人们称这次胜利为“宁锦大捷”。
锦州被攻以后,袁崇焕曾向朝廷送上《奏报宁锦情形疏》。疏中分析了明军作战的有利条件和不利条件,说明野战是金军所长,明军不宜在野外邀击,只宜凭城坚守,以大炮轰击。目前锦州已击死金兵数千,如果武器粮食充足,即使敌人再次围困也不成问题,但恐怕后金反客为主,从沈阳出兵轮流阻击明朝援军,长期围困锦州守军,那才是难以对付的。因此,根本的问题是提高军队的野外作战能力。袁崇焕此番话语可以说是知己知彼,熟谙军情。后来,清兵在1642年就是采用这种办法把锦州攻下的,这就说明了袁崇焕是有军事上的远见卓识。由于他早已看到明军的弱点,所以一直注意加强军队的野战训练。因此,此次战役与上次宁远保卫战的情况就有所不同。自明朝与后金开战以来,虽有宁远大捷,却未曾敢与后金“合马交锋”。袁崇焕在《宁远报捷疏》中曾说:“十年来,尽天下之兵,未尝敢合马交锋。即去年亦从城上而攻城下,今始一刀一枪,下而拼命,臣复凭堞大呼,令分路追击,诸将忿恨,一战挫之。”由此可见,在袁崇焕平时的训练和战时的鼓励下,明军的野战能力和作战勇气,较过去大大地提高了。这标志着明朝的防御战争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开始从消极的缨城固守,转为刀枪相见的积极抵抗。这次大捷更加增强了广大军民保卫关外、恢复失地的信心,也充分显示出宁锦防线坚强有力的抵抗作用。
这一次战役,历时一个月,金军攻城不下,野战不胜,受到极大挫伤。正如皇太极所说“损了国威”。这是明军十年以来,从未有过的大捷。这也充分说明了只要有正确的领导,明军是能够把金军打败的。
经过这一次战役,这一条重新建立起来而又经过考验的宁锦防线,就成为明朝东北边疆上的一道坚固的屏障,使金军无法越雷池一步。如果袁崇焕长期负责东北边防,那么,逐步收回失土,恢复辽东是有可能的。但是这时正是阉党势力达到最高峰的时候,魏忠贤一向恨袁崇焕不肯依附自己,实在不愿意让他长时间地在此要职上就任。过去,因为边防吃紧,不能不利用他一下,现在看到连续取得两次胜利,边疆形势稍微巩固了一些,就开始排挤他了。在宁锦大捷以后,魏忠贤等加恩三等,甚至3岁的魏良栋、2岁的魏鹏翼也封侯封伯。而宁锦大捷居首功者袁崇焕因一向“不为魏忠贤所喜”,而没有被叙功封赏。不但没有被叙功封赏,还被魏忠贤的党羽御史刘应坤弹劾,诬蔑他不救锦州,是因为“暮气难鼓”。袁崇焕听到这个消息,知道自己是非走不可了,于是不得不乞休辞职,称病请求退休,丢下了他花了无数心血建立起来的宁锦防线,离开6年来一直用心守护着的东北边疆,七月里踏上归家之路。他在辞别辽东时所作的《边中送别》一诗(见前),寥寥数语倾吐了他杀敌雪耻,一心报国的高尚情怀,表现了他处处以国事为重,并不计较个人得失的高风亮节的情操。
他此时的心情是十分痛苦的。因为他的事业还没有完成,失土还没有恢复,国耻还没有洗雪,然而却又不能不走。此种矛盾的心理,也反映在他的一些诗中。当他回到家乡,经过庾岭时,曾作诗说:
功名劳十载,心迹渐依违。
忍说还山是,难言出塞非。
主恩天地重,臣遇古今稀。
数卷封章外,浑然旧日归。
在这首诗中,他明白说出自己不得已而还山的苦衷。同时表示他并不追悔过去以身许国、立功塞外的行动。由此可见,即使在被排挤以后,他仍旧忘怀不了边防事宜。从结尾二句还可以看出他虽然曾任封疆大吏,但是宦囊萧索,两袖清风。除数卷封章以外,依然书生本色。跟上次落第归来,初无二致。
袁崇焕离去后,阉党仍以王之臣为督师兼辽东巡抚。这个逃跑主义者到此时居然还学高第的做法,撤去锦州的守备,专守宁远,把袁崇焕和广大军民用血汗换回的疆土,再次拱手让与敌人。结果,锦州城竟被金军毁去,幸亏不久,熹宗死了,思宗即位,袁崇焕再被起用,才把锦州第二次收复过来,并且把城重新筑好。
宁锦防线得人则存,失人则亡。说明边防将帅是否得人,极关重要。否则,即使有了物质上的长城,也只能拱手与人,为敌人所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