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1”凶杀案的专案组长王汉青看着卷宗,眉头皱成一个“川”字。11号晚上11点4分发生的凶杀案一切都显得疑云重重,五天了,这起案件至今还没有一点线索,而晚报的记者早在事发第二天一早就刊登了这条消息,他不得不再一次翻看卷宗。
7月11号晚上十二点过,刑侦队接到报案,说市北环路新园小区大门外拐角处发现一个躺在血泊中的男子,刑侦队马上派出人手封锁了现场展开调查,并设立了专案组,由王汉青任组长。
一些最基本的情况很快就调查清楚了。死者名叫刘斌,男,三十九岁,身高一米七二,身材适中,长相有些秀气文雅。从现场的勘察情况来看,他死于毫无防备的袭击中,凶手在他后脑砍了一刀,据法医的检查结论,这一刀下手不算太重,按力度和头颅上刀痕的深浅,法医推测可能是女人或未成年男子下的手。而这一刀还不足以让他致命,按他的身体状况,应该还有反击的能力,可这一刀砍向他后脑后,他似乎本能地伸手去防护后面,然后转过了身,但并未作任何还击,凶手便趁这时向他腹部捅了两刀,刘斌倒在血泊中,接着凶手又残忍地在刘斌的脖子上补了一刀,才让他彻底地死去。
刑侦队对刘斌的身份职业进行了彻底的调查。刘斌原先是“腾云娱乐公司”的老板,不过后来因故破产了,几经波折也没东山再起。他离异多年,有个十四岁的女儿和他一起生活,女儿在两年前让他送到了北京某私立贵族学校上学。据调查得知,刘斌破产后仍让女儿继续在北京念书,他曾向朋友借过不少钱以维持女儿每年三万多元的学费和生活费。刘斌的朋友反映,后来没有朋友再借钱给他后,他曾借过高利贷,说是为了女儿的将来,说他再穷也要让女儿接受最好的教育。
根据目前掌握的情况,王汉青组织专案组的人员专门开会对这个案件进行了讨论分析。财杀的可能性第一个被排除了,刘斌死前已是负债累累,因此不可能死于财杀。只有以下两种可能了:一是因高利贷纠纷死于放贷者之手;二是可能跟某个女人有什么纠缠死于情杀。
分析一出,王汉青立马派人手分头调查。同时派了人到北京去调查刘斌的女儿,看看能从她那里得到些什么线索不。
找到高利贷的放贷者很容易,因此调查进行得异常顺利。但此条线索在刚展工后就断了——刘斌借的高利贷还没有到期,放贷者也没催逼过他,更何况,杀了刘斌对放货者并无任何好处,别说刘斌的借款还没到期,就是到期了也不可能让他死,刘斌的死对放贷者没有任何好处,相反却会让他们落得个人财两空的结果,因此放贷者没有任何杀人的动机。
案件的重心转到了情杀上。对此,王汉青首先带人到刘斌的住所检查了一下。刘斌死前住在新园小区三单元四楼。这是一个一厅二室的居室,整座房屋显得比较简陋。据调查,房子是刘斌租的,他未破产前买的房子在后来的抵债和欲重新起步中早已卖掉。房里的摆设都很简单,探员小林从衣柜里发现一套女人的衣服和一个棕色的长发假发套,抽屉里还有一些口红和眉笔等化妆品,但是没有女人常用的洗面、洁肤等较细致的常用护肤品。这是一个突破口,王汉青立即调集人手着重调查与刘斌有过往来的女人。
这时,从北京回来的侦察员传回调查结果:刘斌的女儿看上去楚楚可怜,她完全不知道她爸爸已经身亡,她听说这个消息后,先是如雷轰顶,后来哭晕过去了……
看来案件的方向还是走对了。于是他们集中精力开始排查跟刘斌有过交往的女性,特别是最近这段时间与他有过来往的女人,重要的是查出他柜里那套衣服和女性用品的主人。但根据新园小区一些对刘斌有印象的住户反映,时常看到刘斌来往,但从来没见到他带过女人回来。无奈,专案组只好从刘斌以前的社会关系上着手。这一步骤实在有些浩大而繁琐,刘斌未破产前与其交往或发生过关系的女性真不在少数,不过大多在破产后没多少来往了。专案组耐着性子去一一调查,连续四天,调查走访的女性达三十多个,包括他的前妻,但仍然没发现什么可疑的线索,案件似乎快走到了死胡同里。
正在这时,派出所有人送材料来,说是保险公司的人找上门来,反映一份可疑的保险签单,希望公安局调查一下。原因是这个人刚买了人身伤害保险没多久就让人杀死,而且这份保单的数额并不低,相对常人来说,简直是巨额的。本来一份简单的保险不会引起刑侦队的重视,但这个买保单的人不是别人,恰恰就是专案组正在调查的“7.11”案件的主角刘斌。
王汉青猛一拍桌子:“太好了,线索又接起来了!”
保险公司送来的保单确实是死在新园小区的刘斌买的,受益人填的是他女儿,这笔高额的保险赔偿金,让他女儿完成高等教育并再进一步深造是绰绰有余的。
王汉青决定再亲自去北京详细调查一下刘斌的女儿,于是他和另一个干警乘上了去北京的火车。
没想到这一去却扑了个空。刘斌的女儿早就离开了学校,好像是在得知她爸爸死了之后。来接她的人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据学校的老师反映,那个女人好像是她妈妈。
王汉青和手下只好重新联系刘斌的老婆,经多方转折才算联系上了,接走刘斌女儿的女人果然是他的前妻。
看着刘斌的女儿,王汉青也有些心痛的感觉,这是个尚处在纯真中的小女孩。他几乎有些不忍再用她父亲的死再来刺激她了,可是没有办法。他还是小心翼翼地问她,爸爸在死前怎么和她联系的,多久通一次电话,聊些什么内容……没想到刘斌的女儿说,她几乎从来不和爸爸通电话的,他们基本在网上用QQ聊天。爸爸也学新潮,而且,天天打长途也不现实,话费太高。
QQ?王汉青脑里闪过一丝什么东西,但一时又抓不住。他问刘斌死前和她聊过些什么内容?刘斌的女儿说就是一些老生常谈的劝告她要好好学习,注意身体等。没有什么有价值的内容。于是他向刘斌的女儿要了刘斌的QQ号码。
王汉青在网上查刘斌的QQ,刘斌用的QQ资料是一个女人的,网名叫“水柔”。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在网上改变性别的人多着呢。他赶回局里,让技术员破译了刘斌的QQ密码,看看能否从上面得到些什么。
刘斌的QQ刚一打开,有一个叫“江南雨”的男的似乎是迫不及待地发了信息过来:“水柔,你到哪里去了?怎么一个星期不见你?我每天都在等你!”
王汉青暗叫了声:说不定有戏!他马上代“水柔”淡淡地应了一声:“我这不是来了吗?”
“江南雨”似乎对“水柔”的冷淡很不满意,他很快又发了信息来:“你是不是受到了警察的调查?你看了11号的报纸吗?我帮你弄死他了,以后他再也不会骚扰你了。”
王汉青和后面的几个干警差点欢呼起来,简直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小心翼翼地在键盘上敲道:“我看到了,你现在在哪里?”
“江南雨”想也没有想就把他的地址说了出来,王汉青一行人立马赶到他所说的地址去。只见桥头有一个看上去约摸十六七岁的男孩站在那儿,望眼欲穿地等着什么人。王汉青走上去叫了声:“江南雨?”那男孩先是一惊,接着想拔腿就跑,可是已经晚了。
坐在审讯室里,还没问上两句,那个叫“江南雨”的男孩心理防线就崩溃了,一五一十地交代了。
“江南雨”本名叫林立雨,今年十六岁。他父母离婚早,并各自重新成了家,谁也不想要他,他妈把他扔给了外婆,只是每月定时寄生活费回去,从没有去看过他,他对父母的印象早就淡漠到记忆之外去了。后来他迷上网络后经常在网吧泡几天几夜不回家,总找种种理由和借口来应付外婆,外婆虽然对他的话将信将疑,但毕竟年龄大了,因此也无可奈何。
“水柔”是林立雨在网上认识的,说不清什么时候就喜欢上了和她聊天的感觉,只记得他们是在本市一家叫“S市天空”聊天室里认识的,然后就互换了QQ号码聊上了。后来的林立雨就陷到了“网恋”中去,从小缺乏母爱的他痴狂地爱上了网上那个叫“水柔”的女人,虽然明知“水柔”比他大了十二岁。“水柔”对林立雨也不错,知道他的情况后,还让他办了个银行账户,经常汇钱给他让他用来买东西、上网。她还告诉他说她也是个不幸的人,自幼父母双亡,她从小被寄养在大伯家。十二岁时,她让禽兽不如的堂哥强奸了。后来她离开了大伯家,迫于生存的无奈,在一家酒吧里当了坐台小姐……
后来有一天,“水柔”在网上对林立雨说,大伯家现在情况很不如意,她堂哥不知道怎么找上了她,经常来骚扰她、纠缠她,她恨透了堂哥,却又拿他这种无赖的人没办法。他的干扰已经打破了她的正常生活……
就这样,林立雨为这个网上的姐姐,热血冲动地答应帮她把她堂哥杀掉,而“水柔”的堂哥就是刘斌。关于刘斌的一切,“水柔”都详细地告诉了他,为了这次行动,林立雨还在新园小区踩了几天的点,观察了刘斌的活动,一切都如“水柔”告诉他的一样,于是他就瞅准时机下了手……
整个案件都查明了。刘汉青望着林立雨那双赤纯的眼睛,问他:“你见过那个水柔吗?”林立雨摇了摇头。“那视频呢?应该和她看过视频吧?”林立雨半晌才回答:“看过几回,她看上去有些妖艳,很漂亮,确实是二十五六岁的样子。”顿了顿,他又说:“我不止一次地提出要和她见面,甚至向她要照片,她都以种种借口拒绝了。”
王汉青的心不由得有些隐隐作痛,这是一个仅仅十六岁的孩子啊!他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林立雨,根本就没有“水柔”这么个女人,“水柔”就是刘斌,他一直在用女人的身份和林立雨聊天,利用年幼无知又缺乏关爱的林立雨爱上了他。他买了假发和化妆品伪装成女人让林立雨看他的视频,因为从视频上看到的图像多少有些失真,林立雨从未怀疑过刘斌的性别。这一切,皆因为刘斌破产后又借高利贷,几经波折也无法东山再起,想到女儿的今后,想到高利贷到期后无法还债的后果……他选择了这种自己杀死自己又可以为女儿骗得一笔高额保险赔偿金的办法。所以,当林立雨受他在网上的蛊惑并答应来杀掉他自己时,他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他几乎是没有反抗地让林立雨杀死了自己,完成了自己精心策划的死亡计划!
王汉青忍不住暗骂了一句:这该死的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