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采一生中最有名的朋友要数瓦格纳了,他在学生时代就很喜欢瓦格纳的作品,因为尼采喜欢瓦格纳的音乐力度与美的表现。他对瓦格纳歌颂战争和男性果敢的作品倍加赞赏,他在《不合时宜的思想》中说瓦格纳:“从来不知道什么叫惧怕。”说瓦格纳是唯一的一个真艺术的开创者,瓦格纳是第一个把各种艺术熔铸成综合美的人。另外,他在《悲剧的产生》中也对瓦格纳进行了赞扬,他说:“从德意志精神的酒神本性中涌现了一个和苏格拉底的教化格格不入的力,自巴赫到贝多芬,自贝多芬到瓦格纳,这个力在盘旋着,好似太阳永远在大宇宙中运行一般。”尼采在17岁便开始研究瓦格纳的歌剧《特莱斯坦和伊索尔德》,并且还经常在钢琴上弹奏剧中的动人乐章。尼采在自传《瞧?这个人》中,曾写过这样的话:“我考虑所有事物之后,发现如果没有瓦格纳的音乐,那么我的少年时期以后,就决不能继续活下去,因为我似乎注定不适于生活在德国人的社会之中。”由此可见,瓦格纳对尼采产生过多么大的影响。
在当时,瓦格纳确实可以称得上是德国音乐界的奇才,他综合了浪漫主义的幻想,国民乐派的民族观念,以及泛神论的宗教思想,再加上他那特殊的和声与配乐等表现方法,形成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音乐理论,这种理论表现在他所创立的“乐剧”上,有独特的艺术感染力。由于瓦格纳很早就入莱比锡大学研究哲学,对于实用美学又仔细钻研过,所以他的作品不仅技巧高,而且思想性非常强。更重要的是,瓦格纳性格独特,思维方式与一般人不同,常常能在作品中表现常人难以表现的思想,而且非常大胆,这使当时对德国现状和文化严重不满的尼采非常高兴,他庆幸在叔本华之后,又找到了一个精神伴侣。
早在普夫达求学时,尼采就开始喜欢关心瓦格纳的各种作品了,他总想见到这位心中的偶像,但是总难发现一个好时机。功夫不负有心人,后来,尼采终于有了认识瓦格纳的机会。
1868年11月8日,对尼采来说是他生命历程中极为重要的一天。在朋友的介绍下,他会见了德国著名的音乐家和文学家瓦格纳。那时瓦格纳因为怕被世俗烦事打搅过多,正隐居在他的姐姐家中。两位天才相遇后,进行了长久的热烈的交谈,他们谈的最多的是他们共同喜爱的叔本华哲学。事后,尼采在写给朋友罗德的信中说:“啊,你可想见,他以难以形容的热情谈论叔本华,说他感谢他,说他是懂得音乐本质的唯一哲学家,这对我是何种的享受。”尽管那时瓦格纳已是著名的作曲家、诗人,又是政论家、哲学家和革命家,而且他又受着国王的极度宠爱,但这样并不妨碍两人的交往。相反,瓦格纳对这位比自己小30岁的年轻语言学家、教授很感兴趣(与瓦格纳相识时,尼采24岁,瓦析纳55岁),叔本华哲学和音乐成了他们初次相识的介绍人。尼采后来曾把瓦格纳称为“叔本华在精神上的兄弟”。
结识了瓦格纳之后,尼采就在现实生活中找到了一位知音,他不再为自己的孤独生活而悲咏长叹了。他经常去瓦格纳家里,拜访瓦格纳和夫人柯西玛。瓦格纳夫妇那时正侨居在瑞士的卢塞思湖的特里伯森。尼采每次来,他们都把他奉为上宾,并为他专门准备了两间房子,供他来时休息起居。那时候的瓦格纳正处在创作的高峰时期,正是在这个时期,他写下了《西格弗里德》等著名乐章。瓦格纳踌躇满志,他想用自己的作品来进行一场音乐事业的革新,使自己做一个时代音乐的开拓者和奠基者,他把才情纵横的尼采的出现视为命运赐给他的最大恩惠,称尼采是世界上唯一能够懂得他的心愿、理解他思想的人。
对尼采来说,结识瓦格纳也是非常幸运的事,因为从瓦格纳身上他看到了叔本华的哲学,瓦格纳的音乐为叔本华的哲学作了最好的注解,让尼采感到了一种生动形象富有动感的哲学旋律,而叔本华的哲学又为瓦格纳的音乐加进了深沉丰富的底蕴,让瓦格纳的音乐飞上了超世俗超时代的高空。
尼采对瓦格纳的崇拜和喜爱,除了音乐和叔本华哲学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尼采对德国文化的不满。
尼采所处的时代,是黑格尔哲学体系笼罩着思想界,达尔文学说征服着世界的时代。在这个时期,普鲁士军队在欧洲大陆建立了德国的强权政治。1870年德意志首相俾斯麦发动普法战争,迫使法国鉴订法兰克福和约,德国从法国掠夺到50亿金法郎的赔款,而用于加强兵力及军备工业的发展。1871年德意志帝国宣告成立,这个帝国逐渐建立在“铁与血”的基础上,而成为一个军事专制的国家。尼采对于德意志走向强权政治、军国主义的倾向极为不满,正如他在自传中所宣传的:“我是最后一个反政治的德国人。”
普法战争之后,尼采对德国文化越来越感到失望。他在给朋友罗德的信中说:“我们这整个低劣的文化统统掉到了一个很可怕的恶魔手中了。”普法战争后的气氛,使尼采十分忧虑,他认为俾斯麦的强权政权是一种野蛮的统治,他批评俾斯麦“这批大人物,已经把德国这具有丰富感觉的民族,导向了误途”。他引证歌德的话说:“我们德国人还是在昨天,无疑地,在过去的一百年中,我们一直在非常勤奋地开掘着我们自己,我们的人民才能吸收到足够的知识和比较高级的文化。因为,在过去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他们都还是一些野蛮人。”
在尼采的所有书信中,凡是提到德国的地方,无不大肆加以抨击,而毫无赞许之词。他以为生活在当时的德国,使他的健康被破坏了,心理平衡被破坏了。他甚至以辛辣的口吻说:“每逢我在德国的时候,我对人们的厌恶便增长到了可怕的地步。”
正是对德国俾斯麦政权和德国文化的强烈不满,使他与瓦格纳走到了一起。早在尼采16岁时,他就听了瓦格纳的一个歌剧《徨莱斯坦》,对这个歌剧尼采非常喜欢,他认为瓦格纳的这个歌剧与众不同,很具有个性,一点也不“德国化”。从此以后,他狂热地喜欢上了瓦格纳的作品,他对瓦格纳所能创造的令人惊奇的作品,推崇备至,以为那是他灵魂深处所要表达的东西,他的一颗高傲的心找到了共振的频率。对此,他在其自传中也充满感情地回忆道:“我与瓦格纳的最初接触,也是我生命史上能够自由呼吸的最初时刻,我受他的影响,我尊敬他,我把他当作一个与德国人不同的人,我把他当作一个与‘德国式美德’相反并具体反抗‘德国式美德’的人……瓦格枘也是一位革命人物他摆脱了那些德国人。”
在尼采看来,他对于瓦格纳所创造出来的各种天才之作,比任何一个人都知道得更清楚,同时对于那些只有瓦格纳才能达到的奇妙狂喜,他比任何一个人了解得更清楚。同时对于那些只有瓦格纳才能达到的奇妙狂喜,他比任何一个人了解得更清楚。他自豪而充满感激地说:“我把瓦格纳看作我生命中最大的恩人。我们两人都遭受过,甚至透过彼此的手而遭受过比这个世纪大多数人所能忍受的更大苦闷,这个事实乃是把我们两人结在一起的连系物,而这个连系物将永远把我们的名字连一个起。因为,正如瓦格纳只是德国人当中的一个误解一样,我也是如此,并且将永远如此,我亲爱的同胞们,你们必须先具有两世纪心理和艺术的熏陶……但是,你们永远不能将时钟的针拨回来。”
尼采与瓦格纳过从甚密,除了互相拜访和讨论外,他们还在学业上互相予以指导。尼采把与瓦格纳的每一次相处,作为自己学习叔本华的哲学实习课。瓦格纳热情地向尼采推荐了一大批被当时德国人冷落了的德国古典学者。尼采在巴塞尔大学图书馆里仔细地查阅了他们的著作并作了大量的笔记。同时,瓦格纳为了让尼采更好地了解他,拿出了他自己早斯所写的关于美学和哲学方面的杂文,让尼采阅读。
由于受到瓦格纳的影响,尼采关于希腊悲剧的思想开始有所改变。他在自己写的学术笔记中接受了瓦格纳的许多观点,比如他以下的一些观念就与瓦格纳的十分相同:歌剧旋律的发展是对音乐的一种叛逆,绝对音乐与日常戏剧是音乐剧的两个分支,悲剧是纯音乐的产物……这个时期,尼采认为:正如叔本华是自柏拉图以来最伟大的哲学家那样,瓦格纳代表了现代音乐发展的最高峰。
1870年,尼采认为,悲剧性音乐戏剧将在德国得到复兴。在瓦格纳夫妇的鼓励下,他准备为他作公开演讲的主题写一本书,这本书就是后来的名作《悲剧的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