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沉默者——他的眼神犹如寻宝者找到宝物一样。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里,发现了别人隐藏于灵魂深处的秘密。从中,他获悉了以往从未聆听过的知识。就某些事情而言,他对于生者或死者认识得过于清楚,他知道这两者之间的秘密之后,便保持沉默,不再言语,即使别人间他,得到的也只是轻率的回答罢了!——我似乎可以想见,为何那些著名的历史学家,会突然沉默下来。
《曙光》
我们的萌发——有许多东西在早期即存在于人性中。由于是在萌芽时期,尚很微弱,以致没人注意到它们的存在。经过一段很长的时日后,才会突然绽放开来。这也许需要长达数世纪的光阴,然而那些东西却也因此变得强壮而成熟。对某些人而言,似乎在某个时期会严重缺乏某种天赋或某种德性,不过——让我们耐心地等待吧!若是我们有时间等待,就等到他们的孙子或曾孙那一辈吧!总有一天,他们会将其祖父的思想或祖父本人也未曾察觉的本性表现出来。
常常有些做儿子的会背叛自己的父亲。有趣的是,在有了儿子之后,做父亲的才能真正地了解自己。
在我们的心灵深处,都隐藏着一座花园和耕地。用另一种譬喻来说,我们都是一座活火山,终会有爆发的时刻。
《知识》
作家写东西时,不只是要让人了解,同时更要让人无法了解。无疑的,一本书的目的,就是要人百思不得其解——
也许这就是作者的真正意图——作者并不期望他作品的含意,简单到不用大脑就可理解。
一个高贵的灵魂,总是要审慎地选择对象来传达它的理想,同时也树立藩篱以隔绝“其他的人”。
《知识》
一无所知,比对许多东西都一知半解为好!
《查拉图斯拉如是说》
“你们最喜欢的不是那些将你们带出险境的人,而是将你们引离正路的诱惑者。倘若你们果真有这种企望的话,我认为那是不可能实现的。”
因为,恐惧乃是人类原始而基本的感觉。透过恐惧,一切事情都可得到解释,包括原罪与道德。恐惧也造就了我的道德——也就是我的学问。
对野兽(包括潜伏在人类内心的野兽——‘内在之兽’)的恐惧,乃是人类最早便具有的感觉。
这种长久以来之古老的恐惧最后变得十分灵敏,而又富于精神性和知识性——我想这就是现在所谓的学问。
求道者如是说着,而查拉图斯特拉正好在这个时候回到洞里来,而且也听到了后面的这一段话。他将一把玫瑰掷给求道者,并对其所说的“真理”莞尔一笑。“啊呀!”他叫道,我刚听到了什么呢?真的,我觉得你疯了,不然就是我疯了。我要立即将你的真理倒过来。
恐惧感不过是我们的殊例,而勇敢、冒险与对未知事物的热情中——总之,就是勇气,我觉得这才是人类整个原始的历史。
人类曾经嫉羡过最野蛮与最勇敢的动物,继而乃将他们的一切精神据为己有。就这样,他们成了人。
这种勇气最后变得十分灵敏而又富于精神性和知识性。
《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
何时告别才好呢?——你对于自己想要认识的东西,最好暂时与它告别吧!即使是短暂的片刻也好。当你要离开一个城镇时,方知那些高塔都是耸立在那本来就高耸的屋顶上的。
《人性的》
如果不是在通向认识的道路上有如此多的羞耻要被克服,那么,认识的吸引力是微不足道的。
《善恶彼岸》
“凡有认识之树的地方,总是有天堂。”最古老的和最现代的蛇都这么说。
《善恶彼岸》
由于自身遭遇而受苦极深的人,比最聪明、最有智慧的人能够知道更多的东西,他知道他的道路,并曾经对遥远的、可怕的“你一无所知的”世界“了如指掌”:受难者这种精神上默默无言的崇高,作为知识的选民、“直接真传的”和几乎被牺牲了的人的骄傲,找到了各种必要的装饰,来保护自己,不接触他人伸出的怜悯之手,并且彻底反对在苦难上不相等的一切。深深的苦难使人崇高;它使人有了不同。
《善与恶之外》
今天,一个认识者很容易认为自己是上帝的动物化。
《善恶彼岸》
“为了认识本身的缘故而认识。”——这是道德设下的最后的圈套,这样,人们再一次完全地陷入道德中。
《善恶彼岸》
谁从根本上是教师,谁就只在与他的学生的关系中严肃对待一切事物——甚至他本身。
《善恶彼岸》
一旦人们把其认识告诉了别人,人们就不再热爱其认识。
《善恶彼岸》
人们必须对好和糟作出回敬,但为什么恰恰向给我们造成好或糟的人?
《善恶彼岸》
只要人们还轻视,人们并不仇恨,而是只有当人们相等地或更好地评价时。
《善恶彼岸》
怜悯在一个进行认识的人那里有一种几乎发笑的作用,正像细嫩的手在一个独眼巨人那里的作用一样。
《善恶彼岸》
关于自己谈得很多,这可能也是自身隐蔽的一个手段。
《善恶彼岸》
在赞扬中比在谴责中有更多的纠缠不休。
《善恶彼岸》
面对任何的派别。——一个牧人总是还需要一只带头羊,——或者他本身必须有时是阉过的公绵羊。
《善恶彼岸》
在严厉的人那里,亲密是羞耻的一件事——和某种宝贵的东西。
《善恶彼岸》
与心理学和意识要素的评论(所谓的非自然科学)相比较,自然科学的最大可靠性正是建立在把陌生之物当做研究对象的基础上,而且这研究对象充满着矛盾和荒谬。自然科学不把熟悉的事物当做研究对象……
《“认识”的起源》
当人们训练其良心时,良心就咬和吻我们。
《善恶彼岸》
哈姆雷特——深深地看到事物的真正本质。他觉悟,却不愿采取行动。因为他知道,他的任何行动,都不能对事物的永恒状况有任何改变。同时,如果你说他应把纷乱的状态恢复正常,他会把这种责难看成滑稽、可笑或贬低这种责难的价值。瞭悟扼杀了活动,因为要行动就需要一种幻象的帐幕——这便是哈姆雷特的智慧。
《诞生》
“高贵”是什“呢?”“贵”这个形容词,对于今日的们,又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呢?这个统御世上贱民的天空——日益变成不透明的铅白色。高贵的人又口何出现,又口何为人所知呢?
证明他们的存在,并非由于他们的行为——行为往往有着暖昧不明的定义,并不可信——当然也不是因为他们的“职业”,因为它只代表一个阶段——而应是以新的意识形态,来解释昔日的那种宗教“信仰”。高贵存在那深具自信,且自行追求高贵灵魂的人身上,并非庸俗的人所能求,也非庸俗的肉眼所能见,更不是庸俗者所能否定的。——所谓高贵的灵魂,即是对自己抱持敬畏之心。
《彼岸》
在一团和气中没有什么人的仇恨,但正是因此有太多的人的鄙视。
《善恶彼岸》
我在街头巷尾听到这一解释,我听到民众中有人说:“他认识我。”于是自问:民众到底是怎样理解“认识”的呢?当民众需要“认识”时,他们需要的到底是什么呢?他们需要的无非是把某种陌生的东西还原为某种熟悉的东西罢了。
《“认识”的起源》
我们哲学家对于“认识”的理解是否更多一些呢?所谓熟悉,就是我们对某种东西已经习惯,不再对它感到诧异,比如我们的日常生活,我们置身于其中的某一规律,我们十分在行的桩桩件件。什么?我们求知的需要不正是追求熟悉事物的需要吗?不就是那种在一切怪异、不寻常、值得疑问的事情中发现某种不再使我们为之焦虑不安的东西的意愿吗?难道不是恐惧的直觉责成我们去认识吗?难道认知者的快乐不正是重新获得安全感吗?……当哲学家把世界还原成“理念”时,他就说世界“已被认识了”。噢,难道这不是因为他对这“理念”太熟悉、太习以为常吗?难道不是因为他对这“理念”绝少感到不安和害怕吗?噢,这便是求知者的自满自足呀!看看他们的原则和对世界之谜的答案吧!每当他们在事物中和事物背后重新发现了什么——可惜都是我们耳熟能详的东西,比如是我们的基础知识,或者是我们的逻辑、意愿、贪求等等,他们是多么高兴啊!因为“熟悉的东西就是已经被认识的东西”呀。在这一点上,他们是一致的,其中的胆小者认为,熟悉的至少比陌生的易于认识,而认识的方法是从“内心世界”和“意识中的事实”出发,因为它们是我们熟悉的呀!真是荒唐到极点!熟悉的就是习惯的,而习惯的却是最难“认识”的。把习惯的当做问题,当做陌生的、遥远的、“我们身外”之物加以认识,真是相当不易啊……
《“认、识”的起源》
为罪犯辩护的律师是难得的艺术家,他们能够将罪犯骇人听闻的罪行变成他的优点。
《善与恶之外》
人和时代对痛苦、即对心灵和肉体痛苦的认识不同,这是区分人与人、时代与时代的无可替代的标识。
关于肉体痛苦,尽管我们的健康大受损害,衰弱不堪,但因缺乏足够的自我体验,故而我辈同恐怖时代相比既蠢钝又喜幻想。恐怖时代是最漫长的时代,各人为了免受暴力的侵害,必须自我保护,甚至不得不成为施暴者。当时,人们对肉体的痛苦和残疾有着丰富的历练,把遭受残酷、把自愿经受痛苦视为必不可少的自我保存手段,人们既教育周围的人要忍受痛苦,又乐于给别人添加痛苦,看见令人发指的痛苦被转嫁到他人身上,自己便只剩下一种感觉,即自我安全感。
关于心灵痛苦,我是这样观察每个人的:看他是用自身的经验还是用旁人的描述认识它;看他是否尽管佯装痛苦但仍然认为有必要把痛苦当做精心塑造自己的一种标识者,看他是干脆否认自己心灵底蕴的巨痛,还是直言这巨痛,就像直言肉体的巨痛比如牙痛胃痛一样。
可是现在大多数人给我的印象是这样的:由于对双重痛苦缺乏普遍的历练,受苦者的模样又很奇特可怕,故而产生的后果是:时下的人们与过去的人相比,对痛苦的憎恶可谓刻骨铭心,对它的非难远胜于当时,觉得痛苦的存在——不妨说是理念中痛苦的存在——几乎无法忍受,从而谴责整个世界失去天良。种种悲观主义哲学的登场断然不是象征着可怕的巨痛,而是对各个时代的一切价值提出怀疑。在这些时代,生活的闲雅和轻松使得心灵和肉体的小痛苦看似充满血腥味的凶神恶煞——其实那痛苦就像蚊子叮咬一般,况且在所难免——又利用人们缺乏真正的痛苦体验,使得普遍的痛苦理念像是无以复加的痛苦似的。
现在,已有一种药方可以医治悲观主义哲学和痛苦过敏性——我以为这过敏性就是“当代的痛苦”。可是,这药方听起来着实过于残酷,它或许可以列人那一类病症,即人们据此可以判断“存在即恶”的病症。那么,诊治“痛苦”的药方便是痛苦。
《快乐的科学》
思想是我们情感的影子,思想总比情感暖昧、空幻、简单。
《快乐的科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