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林
对于组诗,我向来持有好感。2003年,《人民文学》没有让人大跌眼镜。大解的《神秘的意象》,季元胜的《重庆生活》,桑克的《时光登记簿》,都是我读到最好的组诗,不排除有“诗歌奖”胡哨打扮给我的引诱。以上,从我的阅读来看,由很好到比较好,便是这样的排序。桑克的技术至上,依然是对他写作的一种嘲讽。
对于何武东,我需要更多的阅读,来完善对他贫嘴贱舌式的褒贬。
2001年,在《初冬之光》里,何武东像是搭着城市的末班车去乡村拾麦穗的米勒,当然,他应该还有一点巴比松的味道,不可抹掉。在狄罗德的“美是关系”的论凋依然深入人心时,《初冬之光》让我们得以获取一种旁观者的姿态。
我走近村舍,房门紧锁
家家都有一对凶猛的门神
可一到晚上小鬼就进进出出
在收割后的田野里发出惊吓的声音
在守护你们的大树下
正有一个红脸的女人盯着我
她象通往你们内心的一把钥匙
被挽留在厚重的尘土中
我想,她已经为谁做过祝福
今夜,她将属于我
——《初冬之光》之十一
“我”与村庄的关系,看上去极其复杂,乃至让人震惊。这个旁观者由于“一对凶猛的门神”,他开始臆想,最终有一种“意淫”冲动。“我想,她已经为谁做过祝福/今夜,她将属于我”,这是一幅抽象派的画,米勒做不到这一点。主体(我)与客体(乡村、大树、女人),由实物抽象为一种欲望的象征。
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在欲望支配下形成,需要有隐秘的逻辑来实践语言伦理。需要一种虚伪的跳跃,来完成一次流畅的书写。
城市的麻雀,现在
大批的飞往乡村
我的妻子比以在红润了几分
她属蛇,是冬眠型的
我仍按空气的流速
书写。灵魂在半途被冻结
鼻子们便在街头匀画轮廓
关于过冬,人们有自己的一套想法
我则小心翼翼地完成
每天规定的三首诗
——节选自《初冬之光》之三我们在自己的世界中,将会心甘情愿地与哪些事物发生关系?乡村,在初冬,仿佛是巨大的收容站,“城市的麻雀”飞来。冬天,“我的妻子”,红润,多情多汁,属蛇,有嗜睡症。“鼻子们勾画轮廓”,“我”书写,每天写三首诗。我们对物质依然保持好感,我们的意识中,必须找到相适应的物质来证实各种关系的“存在”。“我”这个“书写者”,像个吃语症患者,喃喃自语,想到哪里,说到哪里,无关紧要,也无所谓真实与虚构。像是康定斯基,想到什么,就画什么。
解决一些阅读疑难后,我认为2001年的何武东已经成为2003年,或者2004年的何武东。在《初冬之光》中,我们看不到有关乡村田园牧歌式的浪漫。即使,诗中屡屡出现走来走去“鸡”,也只能是作为一个旁观者,对它们抱有残酷的好奇心。这一幅幅着色的油画上,看不到米勒弯下腰的影子。
何武东的书写有时是让人不可捉摸的,他能够在数量有限的诗行中,跳跃、失踪、匍匐、迷路、吃语,最终成为“一个陌生的事件”。
我喜欢揣摩他的姿势,他让我心安,因为,诗歌的书写其实就是一种不愿意妥协的姿势。《初冬之光》,现在来看,有些妥协了。那个从初冬发出的“光线”,偶尔发出沉闷的尖叫,让人闪身躲过。
再回到《人民文学》,这个刊物我并不是很关注,我记得住它,不是因为我需要拿点作品出来给他们的编辑,比如小说什么的。而是,我记得那个叫李敬泽的人,该刊物的副主编,一个让我关注的家伙,1964年出生。再说说组诗,如果何武东在《初冬之光》的书写上,姿态更坚决一些,并不比《神秘的意象》差,但有一个前提就是——如果2001年,是何武东的2003年。
2004.5.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