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迷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
第二天,我得知自己又多了一个老师,真是好事成双。康熙帝令八阿哥教我下棋一个月,每天下午,我都得去上书房学棋。八阿哥,他是一个好哥哥,更是一个好老师,他教得仔细,也很耐心,一遍遍不厌其烦地教我如何落子如何布局。他常说,若是为了赢棋而下棋,就失了意义,嘴角浮起耐人寻味的笑意。我觉得我看不透他,他的脸上永远带着温柔的笑,像和煦的微风,不会让人感到一丝一毫的紧张。但是,微笑背后真实的他是怎样的,没人知道。对八阿哥,我始终怀着对兄长的敬重,亦师亦友,或许这样才是最好的。
有时晚上,十三阿哥也会来寄畅园教我吹笛。原本闲暇无趣的生活一下子变得丰富起来。处久了,我觉得十三阿哥不属于这里,他似乎什么也不在乎,似乎什么也不会触动他的心。和他在一起很轻松,如微风拂面,不必顾忌什么,君子之交坦荡荡。经常,我吹错了一两个音符,他会毫不客气地用笛子敲敲我的脑袋,然后看着我咬牙切齿的模样贼贼地笑,谁让他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呢?
至于十四阿哥,自从那天就再也没有找过我,听说他也有自己的府第,听说他娶了侧福晋,听说……他彻彻底底地从我的世界消失了。有一次,十三阿哥问我是不是和十四阿哥闹别扭了,我笑而不语,只觉心里酸酸的。
原是瞿唐风间阻,错教人恨无情。小阑干外寂无声。几回肠断处,风动护花铃。
一日,我去玉格格那闲聊,途经御花园,一眼便看到十三阿哥穿着他常穿的那件墨清袍衫外罩银丝坎肩,背对着我独自坐在园里的石凳上,自斟自饮,背影透着说不出的孤寂。玩心顿起,我蹑手蹑脚地走到他身后,猛地捂住他的眼睛,尖着嗓子说:“猜猜我是谁?”
只觉他的身子一下子僵住了,“华辰?”,声音低沉,却掩盖不住内心的激动。
我也一下子愣住了,那声音不是十三阿哥的!我急忙松开了手,只见那人慢慢的转过身子,他的那双眼睛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四贝勒恕罪。”我真快悔青了肠子,嘴唇不住的哆嗦。
目光相触,他的眸子一下黯淡了,冷冰冰的脸上多了一抹失望。
“不碍事。”他说着移开了目光。
我松了口气,正想离开。他忽然问道:“想坐下喝一杯吗?”
不知为什么,我竟神使鬼差地答应了:“恭敬不如从命。”也许是他的孤独感染了我,也许我无注定无法拒绝他。
他话不多,也不爱笑,薄薄的嘴唇紧紧的抿着,漆黑的眼眸里似乎含着冰,总是冷冷的。他为我斟了一杯酒,我喝了一小口,好辣!我不由得吐了吐舌头,偷偷瞄了他一眼,诧异的发现他的嘴角多了一点上翘的弧度,原来他也是会笑的。
“在宫里,很多事由不得自己,不必强求。”他似是不经意的说,却正中我的心事,原来早有一个人看透了我!
“所以我就该认命吗?”我不甘心地说,泪水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至少还留给你选择的余地,不像......”他没有再说下去,递过了一方锦帕,安静地注视着我,眼神多了几缕温柔。
我擦干了泪水,闻到帕上有淡淡的兰花香。
“待我将帕子洗净,再交还四贝勒。”我闷闷地说,心里乱极了。
“你留下吧。”他笑着说,那笑容浅浅的,昙花一现般珍贵,“瞧,哭得跟花猫似的。”
“你才花猫呢!”我条件反射似的顶了回去,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把头埋的低低的,心想今天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呵呵。”几声低沉的笑声传来。
寂寞的宫墙之内,似乎多了一点醉人的暖意。
到了玉格格那,她立刻闻出了我身上的酒气,笑着问我怎么学会贪杯了。我笑而不语,刚才的事不说也罢。
“不久就是皇上的寿辰了,你可准备了礼物?”玉格格拉着我在身边坐下,问道。
“啊?我不知道,还没有……”我顿时慌了神,别说礼物了,我连皇上的生日是哪天都不清楚。
“噗嗤”她笑出声来,宽慰说:“别急,我早替你想好了。”说着命人取来一方丝绸,上面描着浅浅的花纹,“你照着花纹绣就行了,皇上一定喜欢。绣好后,把绸子往水里浸一下,这些描的粉就都不见了。”
我接过丝绸,细细一瞧,原来是蛟龙出水,画的栩栩如生,不禁感激地说:“谢谢玉姐姐挂心。”
她腼腆的笑了,“都是好姐妹,干嘛这么客气?来快尝尝这酥饼,墨兰的手艺真是不错。”
回到寄畅园后,我反复的回味着四阿哥说过的话,心情忽而轻松了许多,对,至少我还有选择的余地。从我来到这里,一切都是身不由己。现在命运终于交给了我选择的权利,如果我不愿面对将来紫禁城里的血雨腥风,至少我还可以选择嫁得远远的,做一个瞎子。即使最后我还是嫁给了十四阿哥,这也是我的选择,我问过了自己,没有人可以逼我。。
几日后的下午,十阿哥过来上书房叫走了八阿哥。
已经过了两个时辰了,我对着八阿哥留下的那副残局依旧一筹莫展。白棋根本山穷水尽了,怎么救啊?唉,我手托着腮,长长的叹了口气,自己果然缺乏下棋的天赋。
“沅芷。”
我吃了一惊,是四阿哥的声音!“啪!”指间的棋子落在了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我猛地抬头,他正站在身旁,依然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眼里却有一丝淡淡的笑意。
“四贝勒吉祥。”
“不必多礼。你刚才想在哪落子?”
“这。”我胡乱的指了一个地方。
“不如试试这里。”他说着轻轻地抓着我的手腕移向另一个地方。指尖与棋盘慢慢的摩擦,很奇妙的感觉。两朵红霞悄悄地浮上了我的脸。
“你看这如何?”他松开了手,问我。
我在那摆上一子,细细一看,确实一高招!白棋虽自断后路,却赢得一片新局面。
“四贝勒棋艺高超,沅芷望尘莫及。”我惭愧地说。
八阿哥不知何时回来了,站在门口笑吟吟地说:“四哥好兴致。”
“碰巧路过,就过来瞧瞧。”四阿哥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
“路过?难得四哥这个大忙人也会有空闲的时候。”八阿哥笑着走进屋,走近棋盘,看着那一子说道:“果然一步好棋。”
“既然八弟回来了,我就不讨扰了。告辞。”
八阿哥盯着四阿哥离去的背影,出神地看了很久。
回到寄畅园,天已蒙蒙黑。静雯她们早已准备好了晚膳。我边吃边和她们聊着园子里的新鲜事。晓斐兴冲冲地告诉我,皇上给十三阿哥指婚了。
“噗——”我一下把嘴里的汤全喷了出来,“什么时候的事?”我急忙问。
“就今天下午的事,现在宫里传开了,听说是今年的秀女,叫渣佳,不对,叫……”
“兆佳。”我打断了她的话。
“对对,是兆佳默涵。格格,你怎么知道的?”晓斐好奇的问。
“天机不可泄露。”我故作神秘的说,心想自然是她,她会是十三阿哥这辈子最爱的女人,既然她就在宫里,不可不会会。
用完膳后,我偷偷把小尤子叫到一边,小尤子为人机灵的很,做事也踏实,我对他很放心。
我问他:“我想见见默涵,你有什么办法?这事可不能给静雯姑姑知道,她就像宫里的老嬷嬷,开口闭口都是宫规宫规,我都怕了她了。”
他歪着脑袋想了片刻,笑嘻嘻地说:“秀女们一天都有课,只有中午和晚上才得闲。格格想见谁,奴才就偷偷把她叫来。”
“行,明天中午你把她叫到御花园的裕绣亭那里,就说……就说是十三阿哥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