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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芝刚一听到这人的声音,就猜到说话的定然是陈督军了,只是自己背对着他,又换了装扮,他可能还未认出自己。
这屈太太的丈夫是督军手下一个军需科的副科长,她自然也是认识陈督军的,谁想到她在背后说道的话竟被陈督军当场听见了,心里发虚的很,只得满脸通红的说道:“哎哟,原来是陈督军啊,我这人一着急就口不择言,容易说错话,还请您大人有大量,别和我这个妇道人家一般见识!”
陈督军一旁的副官厉声说道:“你们把车子停在这里吵架,阻碍交通,还不快快让开!”
那屈太太自然是知道这其中的厉害,这车子碰坏漆的事她也不敢再在督军面前嚷嚷了,自认倒霉,命令司机开走,把道让了出来。
道芝看见这屈太太灰溜溜的走,心里想着陈督军也算在帮忙了,要不要回头去和他打声招呼了。但之前这陈督军对自己的种种行为,让她怕的很,想着现在好不容易平息了,不敢再去招惹他。于是道芝便没有回头,径直开了车门上了小车。司机看了一眼道芝,又看了后面站着的陈督军,心里有些诧异,但又不敢多问,便开始转动方向盘准备离开。
站在后面的副官看见前面的车子要开走了,着急的对他旁边的陈仲锡说:“督军,曾小姐要走了,您不去找她吗?”
陈仲锡看着前面的车子渐行渐远,没有回答,只是转身上了车。其实他一早就看见道芝在和这个屈太太闹别扭,如果不是她,以他督军的身份会这么闲来管这档子事情?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会如此惹她生厌,所以她才会不告而别,甚至街头偶遇上了都不愿意转过身来看他一眼,说句话。想到他与道芝现在这种关系,他心头竟隐隐的作痛,如若不再想了,便也不痛了,这一点连他自己也觉得奇怪。
忽然他又想到了道芝今天烫的那个新式的卷发,确实比之前显得更为漂亮些,尤其是她白皙的脸蛋配上卷卷的头发,倒像个精致的陶瓷娃娃。看到她刚才憋红了脸生气的样子也更显得有趣。这位陈督军,也正是忧也为佳人,笑也为佳人了。
陈仲锡到了皇室玫瑰,却不见金露露在台上唱歌,问了黄老板才知道,这金露露今天竟然休假了。陈仲锡摇了摇头,拍了拍黄老板的肩头说着,现在的露露是连自己也不放在眼里了。今儿个胆子大了居然敢放自己鸽子。吓得黄老板赶紧各种赔罪,陈仲锡虽然面上好像生着气,其实心里倒平静的很,只是奇怪这金露露总是不好好唱歌,不知道她到底在忙些什么?
在皇室玫瑰看了会儿表演,自觉无聊,陈仲锡便与副官准备回督军府了。只是车开到一半,突然命令绕道到曾公馆那条路上去,副官一听,惊讶的说:“督军,现在已经很晚了,是要去拜访曾公馆吗?”陈仲锡一脸平静的说道:“我不过是想走走那条路,不去曾家。”副官听完这话,反倒是松了口气,他一直也搞不懂督军为什么对曾家小姐如此迷恋,算上今天也不过才见了三次,从没见过他对哪个女人这样主动过。他甚至担心督军有一天会不会直接冲进曾家,抢了曾小姐回来。
此时的道芝不过是在房内忙碌的整理自己的行李,只是她那小小的身影透过灯光映照在窗帘上,却让那停靠在路边车里的人久久的凝视着。
曾老爷来到省城后,就给何家打了电话,何家得知曾家要来访自然是很高兴,还说让何云堂亲自来接他们。道芝为了这次能给何云堂一个惊喜,特意穿上眼下最时兴的浅杏色蕾丝衣裙,脖子上配着长长的珍珠串珠,外搭一件鹅黄色的羊毛短衫,头戴一顶白色的呢子钟形小帽,果然人靠衣装,这小镇姑娘瞬间便有了大城市那些名媛小姐的派头。她只是拎着皮箱与父亲在火车站台等车,在这乱哄哄的人群中倒格外抢眼。恰巧有不少青年学生也在这里候车,其中有人看到了道芝,便互相推推搡搡的,纷纷把目光投向道芝这边。
上了车,道芝与父亲的座位恰巧又是与这群学生在一块。他们又是拉手风琴,又是打扑克,一大帮子人吵吵闹闹,惹得周围旅客纷纷白眼。道芝反而并不厌烦,只是从没见过这样的一群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人,心底反而暗暗羡慕着,想着当初要是自己考上了大学,应该也会和他们一样吧。过了一会儿,有旅客请了乘务长来要他好好教育一下这帮学生,这帮学生虽然爱闹,但也很听说,被乘务长狠狠批评了一通之后,便一个个安静下来,各自回了座位。
其中坐在道芝对面的是一男一女,举止颇为亲密,他们见道芝一直盯着他俩看,便大大方方的向道芝自我介绍。女孩叫刘筱言,旁边是她的男朋友叫周汉卿,他俩是大学同学,这次是他们班组织出来参加活动,现在正准备返回学校了。
道芝从他们口中知道了很多新鲜事,虽然她现在已经打扮时髦,却深感自己的思想仍然及不上这些城市里的大学生们,她向来就崇拜有文化的有知识的人,便积极的与他们互留了通信地址。曾老爷看见自己的女儿羡慕起这个女学生,摇了摇头说:“女孩子,嫁好人家才是本分事。”虽然道芝表面上没说话,但心里却不完全认同父亲的话,这对面的女孩刘小姐不即成了知识女性又觅得了佳婿,她真正羡慕的应是这样的人生。
刚下了车站,在一片嘈杂与火车的鸣叫声中,道芝却依然能清晰的听见何云堂那声:“伯父!”父亲倒是东张西望半天,才看见一路小跑过来的何云堂,他大概也是远远看见了他们,便赶紧边喊边跑了过来,连额头上都沁出了细细的汗。何云堂看了看道芝半天,才惊讶的笑着说道:“道芝,原来真是你!我差点不敢认了,你这一身打扮该是才从巴黎回来的吧!”道芝听他这么夸着自己,心里早就乐开了花,但也只是低头抿嘴笑着,好一会儿才敢抬头看着他那双像月牙般的笑眼,略微害羞的的说了句:“云堂,别拿我寻开心了。”一路上,这道芝可不再挽着父亲的胳膊了,反倒是不自觉的总走在何云堂的旁边,时不时抬头看看他俊秀的面庞,又心满意足的抿嘴偷笑。她这种小女儿模样倒是被曾老爷看见了,知女莫若父,他心里对自己女儿这点心思也猜了个七七八八。
曾老爷虽知道和何家结亲未必可行,但做父亲的,也总是乐于成全女儿这些小心愿,便故意说让何云堂有空能带着道芝去游玩。何云堂对长辈一向恭敬,自然爽快的答应了,曾老爷看见女儿脸上那一抹害羞的绯红,也笑着点了点头。
何云堂突然想到了什么,停下来说道:“不过明天不行了,我跟人先前有了约,不能失约。”
曾老爷笑呵呵的拍了拍他的背说,“我们在上海还要停留几日,不着急的。”道芝也点了点头说:“不要紧,你赶紧去忙你的事情。”何云堂看了眼道芝,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道芝和曾老爷虽然与何家是故交,但毕竟多年未曾走动,所以曾老爷特意带了些家乡的特产送去,竟是些木耳党参茶叶之类。道芝看着这何家宫殿般的豪宅,大理石的地板,像饭店里那样宽阔的楼梯,还有雕花的欧式沙发,觉得自己家带来的这些东西似乎有点拿不出手,心里有了几分尴尬。何老爷倒是亲自出来迎接,非常客气的把他俩迎进了门,这反倒让曾老爷和道芝有点受宠若惊。只是这曾老爷带来的东西,他看都没看,便交给了府里的听差,这点细微的举动让道芝心里不太舒服。一阵寒暄过后,何老爷又非常客气的挽留曾老爷和道芝一起吃晚饭,说是家里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又吩咐听差打电话给在学校的道觉,让他也一并过来吃饭。
曾老爷一听这何家如此盛情邀约,自然不好推辞。因为何云堂的缘故,道芝曾无数次的幻想过能来何家,但今天她真的来了这里,坐在何家宽敞精致的沙发上,却反而局促不安起来。
尤其是到了晚宴的时候,何家还来了不少其他的客人,尽是些上海有头有脸的大老板。和这何老板尽是聊着些买地皮,建厂子,买股份分红利的事情,曾老爷半句话也插不上嘴,只是在一边陪着笑着,只有等何老板举杯敬酒时,这才能说上一两句祝词。何云堂和道觉倒是和他们能聊上几句,无外乎是发表些对时政对经济的看法,道芝听着也是云里雾里,但心底却很佩服他们能知道这么多,可桌上这些长辈们听完后也只是说说笑笑,并未有任何夸奖。道芝虽然打扮的像个漂亮的大家小姐,也坐在这豪华的宴会厅,吃着这各种山珍海味,但恍惚间她觉得这一点也不真实,因为她并不懂他们谈论的任何事情,自己与桌上这些人分明是两个世界的,即使勉强凑成一桌,假装自己进入了上流阶层,一切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假象。她看了一眼何云堂,他在饭桌上谈笑风生,似乎早就习惯并且享受着这样的场合。何云堂看见道芝正看着自己,便举起了杯子,示意要敬她一杯。道芝反而一脸茫然,正奇怪何云堂为什么老举着杯子看着自己,突然想到了那次和陈督军参加的饭局,这才明白他的意思,赶紧拿起了手中的杯子,也举了起来,在尴尬中与他相视一笑。(小说《朝华无梦》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