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片,灰蒙蒙的鹅黄色。那是个正午的时间,周围很热,四周那些灰色的水泥墙好像快要被点燃,我跟着墙壁延伸的方向走,经过一间又一间灰蒙蒙的楼,一道一道紧闭的门。我走到了十字路口。我的背后跟着两个人,我认识他们。
十字路口的对面有个皮肤晒得黝黑的人,他对着我大声喊。
起初我听不清楚他叫的是什么。后来在他身后的天空中出现一条竖线。是一条巨大的竖线,巨大得将整个灰蓝的天空割开一半。
然后那个人吃力地向我跑过来,他还是大声地叫着“走呀,快走!”。
我恍惚听到了雷声。
天空中那条土黄色的线越来越大,越来越近,我似乎渐渐感受到了它的某种无法抵抗的力量。
就在它铺天盖地地把一切都卷走之前,我拉着那两个人往回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我一脚踹坏了右边一道铁闸的门锁,于是赶紧进去关上门。与此同时我似乎隐隐约约地听到铁闸外面有人喊救命,有人尖叫,还似乎听见有人叫我开门。
不到两秒的时间,就在我把铁闸拉上用脚踩着铁闸的一边,我感受到外面有一股很强很强的力量,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只要我死死按住门不动,它就会过去。于是我把双手贴在铁闸上,我让身后两个惊慌失措的人安静。然后我在听外面的呼喊声。
我知道我是不会开门的。当然我事实上也没有开门。
我只能那样听着他们的呼喊声,见死不救。
后来外面就只剩下了刮风的声音,越来越吵杂的风声,噪音。
外面再也没有呼救的声音了。
风声越吵,外面那股力量越强。
像是成千上万的人在悲鸣。
终于,铁闸还是敌不过这股力量,在这样的风暴面前,我本以为很坚固的铁,瞬间就变成了脆弱不堪的纸片。
我整个人踩在铁闸边上,双手用力推铁闸。看了眼身后两个惊恐得尖叫的人,不知哪里来的怒火,我对着他们吼,逼迫他们和我一起推。
于是铁闸的中间受力,外面的风力把铁闸的两边吹弯,然后变形。
我从缝隙里看见外面灰蒙蒙的天,下一秒,鹅黄色的沙尘从缝隙涌进来,不知道有多快,我感到脸上一阵刺痛,就好像去到一个很冷的地方。
随后又觉得全身都麻痹了,眼前什么都没有。
也许是消亡了。
乌鸦。
一个人站在深紫色的夜空底下,周围的空气很冷很冷。
走了好久好久,踩在冰冷的泥地上面,我好怕自己会踩到积水但是又不能往下看。
右耳边上传来很大声的乌鸦“呱”的那种叫声。
右边的一棵树里飞出来很多乌鸦,顿时间无数鸟叫声混杂在一起,脑子里面很乱,一片空白。
我感到后颈被刺了一下,于是我耸肩向后看到了一堆黑色的羽毛,有一只很大的乌鸦很凶地在我肩膀上叫,其他乌鸦在我身后飞来飞去,围成一群。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又全身麻痹,双腿好像被麻醉了,只能原地站着,无论我怎么扭怎么动都没反应。
我再转头
“不要看,不要向后”
然后我感觉到右眼的一种很酸的感觉,然后有种痛感瞬间蔓延到脑部,身体深处,心脏里面,很痛很痛。
我睁开左眼看见乌鸦把我的右眼叼走了,含在嘴里,一滴一滴的血。然后向着右边的天空混进了那群乌鸦里。
再然后,我感觉到了身后那群乌鸦在加大声音地叫。
那种叫声很乱很乱,很吵,像嘶叫声般的刺耳。
我很想哭,但是哭不出来。
我忘了我在做梦,我什么声音都没办法发出来。
于是我看见了眼前很多很多漆黑的羽毛,耳边好多杂乱的叫声。
我闭上眼然后感觉身体在分崩离析。
感觉那群乌鸦在一点一点地把我背上的肉撕走。
比痛感更痛的不是流血,是恐惧。
而每次到了这个束手无策的局面的时候,我只能闭上眼,等噩梦结束。
结束了然后,我再从噩梦醒来。
而我只能等。
等到明天,或者后天,或者大后天,或者某一天的晚上开始,我再也不做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