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闷闷不乐,道:"你大爷的,成天就是钱,庸俗不庸俗。"
他们兴高采烈走去,我更加失落、窝心,但这种窝心激发了我的勇气,我下楼去给女生楼打了电话,谢天谢地,左堤居然在宿舍(女生楼电话很难打通,打通了你也未必会找到想见的人)。
左堤听到我的声音后,惊奇笑问什么事。我很郑重地说:"有事,想跟你聊聊。"
这招是凯子教我的。当你没有什么很好的理由约见女孩子时,你就很沉重地说有事。一旦你说了什么事,女生大多就不来了,她如果为一点芝麻小事就跑来,她的自尊心就没了。
我在女生楼底下等左堤的时候,真的提心吊胆,生怕她反悔。在提心吊胆的煎熬中,我看见几辆小车悠然自得地停着,车上的人可比我沉稳得多,他们有一张中年的处事不惊的脸。这些面孔使得中文系一些男生义愤填膺,说好肉都让老狗吃了。多年后我想起这些义愤填膺,知道那满腔正气貌似有理其实无用。当我们有一张中年养尊处优的面孔时,开着车停在他们停过的位置,所有的义愤填膺烟消云散。好肉都让老狗吃,当你自己变成老狗时,发觉世事流转,彼此循环。你即是狗,狗即是你。
煎熬中,远远看到左堤闪出的身影,我有怀胎十月瓜熟蒂落般的欣喜。我骄傲地从那些老狗们的车旁走过,迎了上去。
左堤夹着课本,面带常规的微笑,我真希望这微笑只给我,实际上所有的人都能得到这个微笑。
"什么事呢?"她问道,像个姐姐。
"哎,一言难尽。"我沉重道,好像全人类的麻烦事都压在我身上。
我带着她往五四纪念亭方向走,那里林密草深,是个王府井一样目的性很强的标志性场所。左堤明白了我的去向,有些警觉而不好意思地调转了方向,沿着操场方向走。这让我心中一凛:这场恋爱路漫漫其修远。
凯子曾警告过我:机会不成熟,千万别跟女孩子直接求爱,遭了白眼连追的胆儿都没了。你就使劲儿追,追到机会成熟,做朋友的事让女孩子自己情不自禁说。由于有过失败经验,我认为凯子的话是真理,所以小心翼翼,不敢轻举妄动。对我而言,爱情的兵法太复杂,只能一招一招地学,现学现用。奇怪的是,凯子好像什么都知道,知道得那么透彻,理论一套一套的。哎,有人生而知之,是天才;有人学而知之,是人才;有人学了都没用,是庸才,没法比。目前我是人才还是庸才,还不能确定,但可以确定不是天才。
"说说嘛,找我什么事。"
"心里难受,简直要疯了,想找你出来聊聊。"
"哦,"她同情地看着我,道,"兀凯歌说过,你是个特别敏感的人,总是心事重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