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采访人:魏航英,女,二十六岁,高中文化,内蒙赤峰人,在北京中关村某电脑公司打工。
采访地点:北京市女子监狱探监室。
去年新闻媒体报道过魏航英因自己有外遇,被丈夫发现后,雇人杀死丈夫的事。她傍上了一个浙江款爷,那人是做服装生意起家的,她买的房子、汽车都是那男人给掏的钱。我去采访她时颇费了一番周折,先是还没定案,不容许采访,后她情绪低落,不接受采访。通过警察做工作,才答应见我。这天我来到监狱探监室,不一会一个警察把她带了过来,我先做了自我介绍,她长的很清秀,只是眼神有些迷惘和不安。我说咱们随便聊聊,希望把你的教训告诉世人,使人间少一些象你们这样的人生悲剧。她深深叹了口气,然后又重重的点了下头。
我进来前有一辆奥拓车,那是那个浙江男人给我买的,我在大兴环岛附近的一处两居的房子也是他掏钱给我买的。我知道他老家有老婆,而且女儿已经十多岁了,他对我这么好,都是为了我给他生了个儿子。名誉上儿子是我和丈夫生的,实际上他才是儿子的亲爹。
我到北京打工时才十八岁,那年我刚高中毕业。我虽然生在内蒙,但我的心很高。我从小渴望离开家乡,出来看看外边的世界是什么样子。高中毕业没考上学,我很失落,本想再复习一年重考的,可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在上学,家里经济上也不是特别宽裕,我想我还是出去挣钱吧。
刚来北京时,我既激动又兴奋,同时还有点紧张。北京怎么这么大,马路那么宽,高楼那么高,到处那么多人。我找到了一个老乡,他在一家餐厅当厨师。他介绍我去了一个饭馆当服务员,我从心里很感谢他。没事时他经常来饭馆看我,按老家的辈份论我喊他表叔,他来时从来不空着手,不是给我买点水果就是买点别的吃的。别的女孩见他经常给我送吃的,都很羡慕。她们说,他是你男朋友或相好的吧,现在的女孩都这样,表面上喊和自己来往的男人表叔、表舅,实际上都是那层意思的关系。我红着脸告诉她们,爱信不信,他真的只是我一个普通老乡,愿先从没见过面,这次来北京别人介绍让我来找他的。后来有一次晚上下班后,我去他那儿时他强暴了我。生米做成了熟饭,我只能跟他了。我们租了房子结了婚,他不在原先那个饭馆干了,他天天出去跑,我以为他是出去找活,可后来他一直没出去上班,他时不时的扔给我些钱,我问那儿来的,他笑笑说:做生意挣的。我那时还有些感觉到幸福,虽然他比我大点,又是这样走到一起的,可他毕竟还是个有点出息的男人,他干厨师行,作生意也能挣来钱。我没有过问过他做的什么生意。后来他老给我要钱,他的身体也越来越弱。我还害怕,心想他不是在吸粉吧。没想到有一天他在家里犯了瘾,难受的在床上打滚。那时我还在一家饭馆里打工,我有些绝望了,人家说,沾上那东西人就完蛋了,他不但吸还倒卖。他离死不远了。我手里的积蓄让他花的差不多了,我还得给家寄钱供弟弟上学哪。这时正好赶上饭馆里生意好,客人多,小姐不够用。老板让我们去陪客人,头一次我就遇到了那个浙江男人,他对我好,那一次他只握了握我的手,后来他来了就点名让我做他的台。来往了两个多月后,我主动把自己给了他。
后来他介绍我去他老乡开的电脑公司去上班,知道我怀孕后他高兴无比。我把我丈夫的情况给他说了,他说你在那样的家庭里还怎么生活?离婚算了。我提出离婚,丈夫不愿意。他的身体情况越来越差,我曾告诉他,我怀孕了,为了孩子让他去戒毒,他真的去了。可出来后他还是离不了那玩意,我对他没有信心了。这个时候我已跟那个浙江男人学会了开车,他又给我报了个记时学车的地方,没多久我顺利的拿到了驾驶本。
我们经常去大兴的那房子里去幽会,他说房子是借朋友的。他天天去中关村接我,晚饭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外边吃,他有应酬也带着我。我很少回自己的那个家了。有时他喝了酒我来开车,我想我为什么没有早些认识他呢,他才象个真正的男人。我肚子大了以后,他花钱找人给我照了B超,知道我怀的是男孩后,对我更是倍加关心起来。有一天他神秘的说,要送我一件礼物。我以为是戒指、项链之类的手饰,没想到他拿出来的是我们住的那套房子的房产证,而且过户到了我的名下。
说到这儿,我发现她的脸上现出一丝苦笑,在她的叙述过程中,她一直低着头,她是个死囚,她为自己的软弱和轻率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儿子出生后不久,那浙江男人给我买了那辆奥拓,我和他俨然一对夫妻,出双入对。有时他生意忙,我开车带儿子去逛商场,去游乐园。我有了一点做有钱人的太太的感觉。虽然他给我买的只是辆奥拓车,但对我一个打工妹来说,这是我从小做梦连想都不敢想的事,况且他还把房子送给了我。我越来越想当初和丈夫结婚是个错误,要是结婚后他好好过日子、好好对我,也许就没有我的今天。这些都可能是命中注定的。
我回去看过丈夫多次,我总是把车停的远远的,抱孩子走到我们租住的地方去。有时他不在,有时他在屋内睡觉。每次见面他总是嘻皮笑脸的给我要钱,看他可怜我就扔给他点钱,我给他提离婚的事,他说,离婚可以,儿子归我,老子没钱了拿他去换点钱花。你个小骚货,你在外边愿和谁睡和谁睡,只要给老人钱花就行,你给的太少,你若满足不了我的要求,我就回老家把你的名声搞臭,说你在北京睡了一百多个男人。从那以后我生气不管他的事了,愿死愿活与我无关了。没想到他交不起房钱被人家赶走后,真的回了趟老家,他到处散布谣言,说我在北京变坏了,谁给钱和谁上床。现在得了性病,快死了。我给家打电话时,爸妈一接电话就哭了,他们一边为我难过一边骂我把家里人的脸都给丢尽了,让我永远别再回家。我在电话里怎么解释他们也听不进去。放下电话我也伤心的哭了一场,我本想到春节开他的那辆好车带儿子回一趟家的。
后来我寄回家的钱都又退了回来,那汇款单退条上写着查无此人。我想我没有家了,没有亲情了,他们以为我邮回的钱不干净,那个吸毒鬼可把我害苦了,那时我就想,我要见到他非把他杀了不可。没想到有一天我接到电话,爸爸来了北京,我开车去接他,见了面他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回到我们那住处后,他更是吃惊。我说你们听那吸毒人的鬼话,你们的女儿是什么样的人你们还不清楚?听了我的解释,爸爸才如梦初醒,他赶紧给妈妈她们打电话。我跟爸爸回了趟家,别人还是用异样的目光看我。回京后我就开始打听找那个吸毒的人算账。
那一阵子,我象得了神经病,天天开车满北京大街小巷的转,我想只要看到他的影,我就开车撞死他。回到家里我又想,也许他倒卖白粉早被抓起来了,也许他已死掉了。但说不定他哪一天又回老家去了,不知他还会给我编造出什么见不得人的故事来。不行,我还是要找到他。我把他的照片给了俩个说是黑道上的人,我说找到他后好好教训他一顿,把他一条腿打残了。回来我给你们俩个两万块钱。没想到他们真还找到了他,我去看了确认是他后,我就回去了。那天晚上没想到他们打的太恨了点,等第二天有人发现他时,他已死了。最后查到我这儿,我全都招了。
现在想起来最可怜的还是我那儿子,这么小就没有妈了。我没想到我这一生只有这么短暂,我进来后那个浙江人没有来看过我一次。我提出来了,希望在我临刑前见我儿子一面。人生真象是一场噩梦,我的房子、车子都没有了,那浙江人也许在背后偷着乐呢,我死了他可以再找个年轻漂亮的。
说到这儿她的眼泪流了下来,这是伤心的泪,悔恨的泪,绝望的泪。愿她的经历能给千千万万在外打工的女孩子们些许启示,外边的世界很精彩,外边的世界很无耐,愿你迈好人生的每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