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衣?”
沈执瑾笑容和煦,揉了揉小丫头满头青丝,在阵阵叮铃声中抓着她冻得通红的小手,看着小小手掌之上布满的皲裂,眼中写满怜惜与酸涩。
“浣衣吗?这双稚嫩手掌上爬满的裂纹就是你名字的由来吗?”
收拢双臂,紧紧的将身躯颤抖的浣衣抱在怀中,看着她那双蕴满泪水的通红双眼,沈执瑾微微一叹,探手轻抚着浣衣那张冻得通红的小脸,柔声说道,“莫哭,哥哥带你走。”
“……”
浣衣眨着通红的双眼,深深凝视着沈执瑾。右手连连擦拭着脸颊上不断滑落的泪珠,左手却紧紧的搂着沈执瑾的脖子死不放手,稚嫩娇小的身子蜷缩在沈执瑾怀中瑟缩发抖,犹如一只被抛弃的小猫柔弱无助,呜咽啜泣。
看着眼前这张沾满泪珠的无助小脸,沈执瑾心底那莫名的酸涩抽痛愈发深刻浓重,这感觉来的如此突兀,如此令人措手不及,让他没有丝毫准备便被这撕心裂肺犹如海啸般汹涌的剧痛冲击的面色苍白头晕目眩。
“乖,莫哭,莫哭。”
沈执瑾揉了揉眉心,那张毫无血色的清秀脸颊浮上一丝苦笑。怎么回事?难道是我看走眼了?这丫头居然是个我都看不出修为境界的隐世高手?不然为什么她仅仅只是抽噎哭泣就能让我生出这种痛不欲生,神魂欲裂的剧痛?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难道是因为杀戮过甚神殿给我的惩罚?
“莫要再哭了,再哭下去哥哥要被你泪水淹死了!”
沈执瑾怀抱着幽幽哭泣的少女,近乎透明的脸颊上布满了无奈与苦涩。他很清楚此地的诡秘,也能感受到怀中这个小丫头的异常,按照他一贯行事作风,如若碰到此类事情定会尽早将一切危机扼杀在摇篮之中,以免对自己造成丝毫损伤。
但是,此时此刻他心底居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杀机升起,只要他意识之中稍有杀意浮现即会被莫名的力量轻易抹除,甚至会让他心里生出无尽的懊悔与自责。这种诡秘莫测之事让他在头痛欲裂之际仍旧感到毛骨悚然,仿佛冥冥之中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他,只要稍感不对就会用神秘能力让他无地自容,羞愧欲死。
“呜……”
浣衣抬起埋在沈执瑾怀中的含泪小脸一动不动的注视着他,一双犹如水洗般清澈单纯的眸子中隐含委屈与埋怨,似是在对他的心生恶意的无声谴责。
她晃了晃小手,在清婉灵动的叮铃声中擦去小脸上的泪珠,撅着一张红润小嘴由怀中拿出一片被红绳串着的紫色树叶,在沈执瑾迷茫不解的注视下张开双手套在他的脖子上,然后小丫头满意的拍了拍手再次伏在沈执瑾怀中。
“这……”
沈执瑾狐疑的盯着趴在他怀中一动不动犹似沉睡的浣衣,苦笑不已。这丫头还真是神秘莫测,不过她不再哭下去就好啊,不然指不定要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呢,偏偏还感受不到丝毫恶意,更难让自己产生恶意,打不得骂不得,这算是自带亲和光环吧?
“算了,还是尽早离去为好,这里带给我的感觉真是不好,似乎一草一木,一屋一舍都在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气息。”
沈执瑾抱着浣衣,注视着这座宁静祥和之下掩藏着死寂晦暗的村庄,轻叹了口气,这一趟到底是福是祸?怀中的这个时刻都处于不安与惊恐的小丫头又将会为我带来什么?一切都不得而知啊,真是头疼。
轻柔的叹息逐渐随风飘散,伏在沈执瑾怀中的浣衣睁开双眼望着渐行渐远的村庄,那双清澈明亮如水晶的星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有不舍,有怀念,有解脱,又含有一丝幸福。
“瑾哥哥你不要那棵千年紫藤吗?”
纯美稚嫩的轻语柔柔的飘进沈执瑾耳中,浣衣额头贴着他的脖子蹭了蹭,而后微微侧身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细嫩的双臂紧紧的抱着他的脖子糯糯的说道,“哥哥你帮浣衣报了仇,又让爹爹,娘亲与村里的邻里乡人入土为安,那棵千年紫藤应当属于哥哥哦。”
“那浣衣说哥哥要那紫藤有何用处?”
沈执瑾揉了揉浣衣头发,又看了看周身并未有一丝一缕冷风飘进两人身边,一边按照浣衣指明的方向急速前行一边轻笑道,“哥哥孤家寡人,无门无派,又不通炼药,又无灵土让其生长,要来何用呢?与其强行将不属于自己的灵根祸害,还不如让其默默的守护着浣衣亲人直至永远。小衣衣说是不是呀?”
如是说着,沈执瑾自己倒是先忍不住轻笑出声,小丫头毕竟年幼,无法掩藏自己的想法。他虽然两眼无法视物,然而神识却能看到浣衣小脸上不断变换的复杂神情。
她脸上的不舍与不安清晰的向自己传达着她的小心思,一方面想要借紫藤向他报恩,以防自己将她丢下。另一方面只怕是出于她故乡难舍,希望自己将紫藤带走她也可以借以慰藉思乡之苦吧?
良久,沈执瑾未听到浣衣的回应,习惯姓的低头看向怀中的少女,只见她正抬着一张稚嫩柔美的小脸,眼神灼灼的凝视着他,那双清澈的眸子中散发的灼热光芒让自诩冷静漠然的沈执瑾心里都产生了些许惊慌失措。
因为他居然从一个年仅十岁的小丫头眼中看到了他读不懂的轻柔笑意以及那掩藏在双眸深处的缕缕柔情。
这一想法刚刚涌现,就让沈执瑾因为自己萌生的厚颜无耻深深的感到羞愧,有种仰天长啸拔剑自刎的冲动在蠢蠢欲动。
“浣衣才十岁,怎么可能懂这些?沈执瑾啊沈执瑾,你并未觉醒某种属姓啊,也不能觉醒!!”
“瑾哥哥,你脸怎么红了?”
浣衣轻柔甜糯中透着莫名笑意的轻语在沈执瑾耳边响起,犹如一道惊雷震耳发聩,让他踏雪疾行的瘦削身躯微微一震,差点一头栽进厚重的雪地里。
“没,没啊。”
沈执瑾右手心虚的揉了揉鼻翼,强笑着说道,“哥哥精神焕发!!”
“啊?”
浣衣闻言‘噗嗤’一笑,稚嫩纯美的白皙脸蛋上满是让沈执瑾心虚的莫名浅笑,她抿了抿嘴,带着铃铛的小手轻柔的抚摸着沈执瑾侧脸,笑盈盈的说道,“那怎么又黄啦?”
“呃……”
沈执瑾表情一滞,干笑道,“防冷涂的蜡!”
“哈……”
“哈哈……”
两人皆是大笑出声,为方才发生的种种大笑不已。沈执瑾笑的是自己居然能够有机会拿曾经恶搞的冷笑话缓解浣衣内心的伤痛与不安。
至于浣衣小脸上那满是深意犹如小狐狸一般的浅笑是为什么,沈执瑾则是自以为是的当做小丫头被他‘逗’的吧……吧……
随着两人离去,笑声渐远,那座矗立于风雪之中的宁静小村渐渐扭曲。一夕间,仿佛整个世界化作一个个气泡随风飞舞,而后在疾如利箭的雪花撞击下纷纷崩碎,仅仅片刻,方才还四季如春,炊烟袅袅的村庄变消散于天地之间,唯留满地尸骨被大雪渐渐掩埋,化作历史长河之中的一点星沙,泯然与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