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恐惧来源于未知,但如果一个专业人士害怕起来,那恐惧的后遗症可比常人要厉害得多。苏子昊在一次单位的体检中查出与年龄不相符的高血压,这对于一向对自己身体颇为自信的他来说是一个难以接受的事实。苏子昊因此进行严格的饮食控制,口味清淡,不吃肉类,就连平时最钟意的鸡腿也嘱咐苏妈不再购买。身为警察的苏爸对于儿子这一系列的做法颇有微词,说多了,性子倔的苏子昊就不和苏爸说话,家里气氛一直低沉。
“妈,哥去哪了,今天不是休假么?”
“我看他今天穿着运动服,应该去健身房。你哥他现在可是健身小达人,时不时往那儿跑。”
苏子凌特意到苏子昊的房间瞧了瞧,居然发现房间里多了好几件健身器材,“哎呦,那可真是奇了怪了。我还以为他只会打游戏。”
苏妈接过苏爸递过来的茶杯,抿了一口,继续说道,“可不是,现在他连烟酒都戒掉了,整天就吃蔬菜和水果,听说最近瘦了几斤。”
“是吗?那太好了,我得将这方法介绍给刘纯,她最近又喊着减肥呢。”
“好什么好!”坐在一旁的苏爸冷哼一声,“年轻人怕这怕那,不就是血压高吗,整天紧张兮兮,现在的年轻人怎么这么不抗压。”
苏妈碰一下苏爸警告道,“我跟你说,这话你可别当着小昊的面讲,不然又得闹矛盾,他现在大了,可不是当初那个背不出九九法则挨你藤条不敢反抗的小男孩。”
“哼,现在成仙了不成。我就不信我的话他敢不听话。”
怕二老吵起来,苏子凌赶紧接话,“爸,你就别理哥。怎么说哥也是医生,这高血压严不严重他比我们更清楚。再说了,戒烟戒酒多吃青菜确实有益健康,他都肯这么坚持,你就别操心了。”
苏爸放下手中的茶杯,从沙发起身,“都不知道怎么和你们沟通,我去煮饭。”
苏妈一听,探出头来不忘补充道,“哎,别下太多盐,小昊说要清淡点。”
“他爱吃不吃!”
“要是现在有机会让我去旅游,我立刻走,两个男人整天吹鼻子瞪眼的,我看了都烦。”
“要去旅游还不容易,旅行社一大堆团队短线旅游活动,我看你是放心不下家里这两个大男人。”
苏妈不在乎地撇了撇嘴,“与其说放心不下他们,还不如说我是心疼这旅游费,多大的人了,还当心他们吃不了饭不成。”
果然是一家人,个个是要面子的主。苏子凌摸着肚子,有些担忧对苏妈说道,“妈,我最近肚子偶尔有些疼,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别瞎说!”苏妈严肃地打断苏子凌的话,“怀孕初期肚子疼,大部分都可归因于子宫因怀孕而变大,其韧带受拉扯所致,要注意多加休息,别一心想着工作,钱是赚不完的,身子要紧。”
“我知道。”听到是正常反应,苏子凌便放下心了,她慵懒地打了个哈欠,“等忙完这个月的工作,我准备请个假,好好休息。”
苏子凌艰难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白色的窗帘,白色的床单,甚至是白色的被子,仔细一闻,能发现空气中弥漫这一股消毒水的味道。白色的月光透过缝隙洒下一地清辉。她明明记得自己在公司里准备将下月续保清单发至业务归属人,怎么会出现在医院?苏子凌周围一扫,宋翊東趴在床沿,握紧她的左手,保持着平稳的呼吸频率。
苏子凌轻轻地摇了摇宋翊東的肩膀,“翊東。”
“你醒了,”宋翊東晃了晃有些发晕的头,小心翼翼地帮苏子凌盖好被子,小声地询问道,“要不要喝杯水?”
“不用。我为什么会在医院里?”
宋翊東垂下眼眸,掩去一闪而过的疼痛,红色的血丝重新爬满他的眼球,发肿的眼睛将原本狭长的双眸变得愈发细小,“你同事来电话,说你晕倒在办公室。”
苏子凌叹了口气,“看来真得好好休假了,精力都跟不上业务强度。咦,你怎么哭了,眼睛肿得和国宝似的。”
笑嘻嘻的苏子凌见宋翊東不回答,陡然瞪大眼像明白什么事,摸了一下肚子,居然平坦如川,她惊恐地抓着宋翊東的手,有些语无伦次,“翊東,宝,宝宝呢,怎么,怎么不见了?”
宋翊東抓紧苏子凌的双肩,柔声地哄道,“子凌,别激动,你听我说。”
“宝宝呢,我们的宝宝呢?”
见苏子凌挣扎越来越厉害,宋翊東只好强势将她搂在怀中,想着捧在医生手中那混着血水四个月大的女儿还来不及看这世界一眼,来不及和他们道别就永远地离开,宋翊東也忍不住红了双眼,“宝宝她与我们无缘,她离开了。”
“怎么会,我已经能感受到胎动,她是那么活泼健康,怎么会离开?是不是我最近熬夜工作伤害了她,她不要我们了,是不是?”
“子凌,听话,这不是你的错。”失去宝宝的苏子凌已伤心欲绝,再告诉她是源于她消瘦的身材和不规律的作息,那她将更难走出阴霾。
苏子凌伏在宋翊東的胸前嚎啕大哭,好久之后,她突然抬起头,泪眼婆娑地央求道,“翊東,你先出去,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好吗?”
见宋翊東犹豫不决,苏子凌操着沙哑声线保证,“你放心,我不会干傻事的。”
宋翊東离开后,苏子凌背靠着墙,任由泪水无声地流下,打湿她的衣襟。她还未全心全意投入母亲的角色,却奢望着凭己之力守护宝宝和宋翊東,结果是让两人都受了伤。这就是惩罚,惩罚的她的无知和狂妄,惩罚她的自以为是和任性。
抵不住苏子凌的强烈要求,宋翊東在第二天就帮苏子凌办了离院手续。孩子没了,两个家庭都沉浸在悲伤之中,特别是苏妈,一说起这事总是禁不住落泪。江曼曼从上海赶来,带了一大堆补品,小产的月子也不容马虎,每天一盅炖品接着一盅。身体上倒是无大碍,可这心灵上的创伤,苏子凌一时半会儿是愈合不了。
“子凌她还好吧?”黎桦小心地问道。
“嗯,还好。”宋翊東愣了一会儿,又继续敲打键盘。宋翊東帮苏子凌请了一个月的长假,她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其余时间都呆在婴儿房了,常常是宋翊東上班,她还未起床,宋翊東下班,她已经睡着,半个月下来,两个人竟未说上一句话。真的就只有这些异常,其他还好。
“我这个星期六去看望她是否方便?”
“不用了。”宋翊東想都没想就拒绝,这个周末他想带苏子凌出去走走,苏子昊前些日子提及的产后抑郁症让他对苏子凌的心理状况有些不放心。
黎桦看着坐在对面一心思扑在笔记本上的宋翊東有些吃味,只有苏子凌的话题才能让他从工作中回神,她坐在这里已经有半个小时,可他的注意力却只停留在两个人的合同上。
“这份资料我已经整理好,拷贝一份给你,你有带U盘么?”
黎桦手刚伸进挎包里,停了一下又拿出来,“没有,早上落在办公室了。”
“没关系,我发邮箱给你好了。”
“邮箱文件太多,我懒得去找。你不是有U盘吗,先借我呗!”
宋翊東便将文件直接拷贝在自己的U盘上,然后递给黎桦,“你回去看一下,如果没什么问题,你就发一份邮件给我。”
“这U盘我应该什么时候还给你?”
“不急。我家里好几个U盘,实在麻烦,不还也没关系。今天跟子凌说好回家吃饭,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看着宋翊東收拾好东西匆匆忙忙离开的身影,黎桦无奈地撮了口苦涩的咖啡,自己连最low的搭讪技巧都使出来,可他还是没能察觉,果真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回到家里已是十二点,屋子里一片漆黑,宋翊東摸黑关上房门,从玄关处换上拖鞋,怕吵醒苏子凌,他蹑手蹑脚小心翼翼地来到客厅,灯光一亮,却发现沙发上坐着一个人,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还没睡啊?”
宋翊東将公文包放在沙发旁,为自己倒了一杯蜂蜜水。和黎桦道别后驱车回来的途中接到一个客户的电话,说在酒店设好桌,一定要他去一趟。宋翊東为他介绍的理财产品让他今年赚了不少钱,说什么都要好好答谢一下,顺便打听一下还有没有适合的产品介绍。这个客户是个东北人,热情好客,在你一杯我一杯的敬酒中不知不觉就到十一点。
苏子凌依旧低着头不说话,宋翊東走近才发现她的脸上挂满泪水。宋翊東从怀中掏出手帕帮她擦干眼泪,也搂紧她不说话。宋翊東心中有些愧疚,说实话,自从宝宝离开后,宋翊東也故意加大工作量缩短在家的时间,避免和苏子凌见面后看到她痛苦无助的模样而自己却无能为力,但也忽略了和她进行心灵沟通。
“翊東,你也累了吧。”
不等宋翊東回答,苏子凌继续说道,“一如从前,我只在乎自己开不开心,自由不自由,却甚少考虑你的感受,摊上我这么不体贴的老婆,不会煮饭也不勤快,你应该很累吧。”
江娜说得对,他这么敏感,这么渴望完整家庭的男人,短短的时间内失去父亲和孩子,个中滋味是她无法体会的。她又有什么资格继续以冷战的模式折磨他。
“我娶的不是保姆。别说你也爱我,就算是我单恋,我也不累,因为有了你,我才有了向阳的力量。”
苏子凌双手勾上宋翊東的脖子,迅疾地覆盖上宋翊東薄凉的双唇,灵巧地撬开他的牙关,微冷的舌头滑入口中,贪婪地攫取着属于他的气息,炽热缠绵。苏子凌的身子被禁锢在一个有力的怀抱,宋翊東的吻如像暴风雨般密集,顺势将她揽腰抱起快速地往房间走。苏子凌粗鲁地扯掉宋翊東的外套,连里面的衬衣都给撕碎了。苏子凌急得掉眼泪的模样让宋翊東也开始慌起来,他大手一揪,猛地脱掉苏子凌的睡衣,积压多时的情感终于找到宣泄口,两个人疯狂地zuoai,苏子凌疼得眼泪泛光也不肯停止,她知道今夜之后,她和宋翊東的感情是时候需要好好理一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