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桃花城。
这天正是桃花城一年一度的桃花节,黄炎帝国南域的文人雅士、闲客俗人,无不慕名而来。桃花城的居民也都穿着新衣,在自家庭院里摆开宴席,邀远方的游客品酒观花。
只见长街上人头攒动,车水马龙,络绎不绝。街边桃树花团锦簇,浓艳欲滴。整个桃花城热闹非凡,不必细表。
熙熙攘攘的人流中,两匹白马并排而行,左边的骑客莫约四十来岁,浓眉大眼,相貌堂堂。他轻轻挽着缰绳,并不赏花,反而目光时而看向身旁的少年骑士。仔细一看,这两人容貌倒有七八分相似。
中年骑客看看天色,对那少年道:“凡儿,快走,咱们今天便要赶去神医谷。”
那被唤作“凡儿”的少年骑士还只十三四岁,眉清目秀,脸上却带着三分病态的苍白。他闻着花香,笑道:“父亲,都说桃花城的桃花冠绝天下,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你看这花有多美。”
那中年骑客见四周桃花盛开如锦绣,确是美艳无双,强笑道:“你若喜欢,为父以后年年带你来此看花。”
少年摇头一笑,咳嗽几声,不再答话。
两人骑马穿过桃花城,又行了几十里路,渐渐来到一处乱草丛生的荒谷。少年问道:“这就是神医谷?”
中年骑客点头:“正是。”他翻身下马,朗声道:“吴锋携犬子吴凡拜见张神医。”但听回音阵阵,轰隆隆传入谷去。
半柱香后,谷内传来一道稚嫩童声:“来人可有令牌?”
吴锋大手一挥,一枚青色令牌笔直射入谷中,不见踪影。
又半柱香后,那童声道:“先生准了,你们进来吧。”
吴锋低声道:“凡儿,这张神医脾气很是古怪,你万事小心。”说罢,挽着吴凡的手步入山谷。
两人一路拨开杂草,转过几道弯后,眼前流出一条清溪,溪边结着五六间草庐,屋前屋后俱是花圃,种满了各种花草。药香扑鼻而来,吴凡本来精神颓靡,此刻也不由得为之一振。
只见东边一间草庐前,在地上或躺或坐着三个成年男子。一个极高极胖,满脸横肉,只是坐在地上,就有一般人站起来那么高。
另一个却十分矮小干瘦,活脱脱像一只猴子。还有一人中等身材,生了一把乱草似的大胡子,却顶着一个油光发亮的大光头。
胖汉和瘦汉都坐在地上,双手捧腹,愁眉苦脸,不住的呻吟。那光头却昏迷不醒,呼吸已极为微弱。
三人面前,摆了一张脏兮兮的木椅,木椅中坐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半眯着眼,向那胖汉问道:“你患的是什么病?”
吴锋父子慢慢走近,才发现那老者其实并不老,才四十岁,相貌普通,倒像是个儒生秀才。只是不知为何须发全白,远远看去,便如耄耋老人一般。
那胖汉见白发人问话,强忍病痛,站起身来行了个大礼,道:“张神医,有礼了。在下三日前在关东,不小心得罪……”
白发人眉毛一竖,不耐烦道:“说这些没用的干什么,你受了什么伤?得了什么病?”
吴锋、吴凡听到此处,心中都是一凛,向白发人看了一眼,均想:“原来他就是神医谷谷主张葛。”吴锋拉着吴凡的手,在一旁站定。
那胖汉唯唯诺诺道:“是,是,小的先中了一招阴阳指,又受了两下五行掌。”
吴锋微微心惊,那阴阳指和五行掌都是十分霸道凶残的功夫,这人受了这么重的伤,居然能撑过三日,也算奇了。
白发人张葛“哼”了一声,道:“你这病没什么好瞧的,阴阳指的伤,我七年前便治过,五行掌的掌力,我三年前也懂得了破解之法。”
那胖汉听张葛这么说,脸上不但没有露出欢喜之色,反而跪倒在地,不住磕头,哀求道:“求神医救我一命,求神医救我一命。”
吴锋暗想:“早已听说这位神医性情古怪,来神医谷求医的,如果所患的疾病稀奇古怪,他分文不取,也一定要出手医治。但若生的病稀松平常,毫无出奇之处。那任你说破大天,也休想求他出手。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吴锋想到这里,看了看吴凡,心中不禁有些忧虑,
张葛见胖汉不住磕头,忽又淡淡道:“不过同时中了阴阳指和五行掌,阴阳相济,五行又相生相克,共有四百一十二种变化。倒也有趣。嗯,你过来。”
那胖汉大喜,忙起身走到张葛面前。张葛伸指搭在他手腕上,闭眼诊脉,过了片刻,点头道:“原来如此。”从衣袖里摸出一条长长的黑布,在腿上摊开。
黑布上摆满了形状各异,长短不一的金针,张葛一连取下七根,刺入那胖汉右臂的七处穴道,又取下六根,刺入他前胸。
那胖汉自从三天前受伤后,胸中如同火烧一般,炙热难忍,简直生不如死,三天来没吃过一粒米,也没合过一下眼。这时他身上十三处穴道被金针所刺,立即便有十三股清凉之气涌入胸腔,胸中的火烧之感,也随之慢慢消退。
他激动之下,想跪倒磕头,又怕弄掉身上的金针,急得手足无措。吴凡在一边看着,忍不住发出一声轻笑。
张葛提笔写下一张药方,递给胖汉,道:“你依法抓药,每日辰时煎服一剂,三天内理应见效,一个月后,当可药到病除。”
胖汉双手接过药方,躬身道:“多谢,多谢,一步步退出山谷。”
那瘦猴子般的男人见胖汉得药归去,忙也挣扎着站起来,向张葛行了个礼,道:“张神医,在下被潇湘客的冰火针所伤,请神医搭救。”
张葛眼中微微一亮,潇湘客近五个月才崛起于江湖,凭一手漫天花雨冰火针,连伤了北域七大剑客。这冰火针之毒,连神医张葛也闻所未闻。
张葛道:“你被冰火针伤在哪里,过来让我瞧瞧。”
那瘦子走上前来,挽起衣袖。吴凡好奇心起,踮起脚去看,只见他枯柴般的手臂上,有一个针眼大小的小孔,小孔外有一个红圈,红圈外又有一个黑圈。
张葛看了片刻,眼中露出失望之色,冷冷道:“江湖传言,将潇湘客的冰火针说的好生厉害,其实也不过如此。”一边摇头,一边写下一张药方,扔给那瘦子。
那瘦子一把将药方抓住,宝贝般收在怀里,抱拳道:“多谢,多谢,”向躺在地上的光头大汉一指,道:“这位是在下的朋友,身染重疾,也盼神医相救。”
张葛冷冷道:“若你的朋友和你一样,中的是冰火针,就不用给我看了。”说着闭上双眼。
那瘦子道:“不是,我这位朋友受的伤,比在下要重多了。他是被五毒教的人下了毒。”
张葛听到“冰火针”,不过眼中一亮而已,听到“五毒教”,那可是眼中大亮了。五毒教开宗已近四百年,是黄炎帝国数一数二的大派。若论制毒用毒,当属海内第一。
张葛在椅子中坐直身子,问道:“五毒教给他下的是什么毒?”
那瘦子挠挠头,道:“这个在下就不知了,我这朋友要是不昏迷,还可问一问他,现在……”
张葛兴致愈浓,不知所中的是什么毒,治疗起来自然难上加难。他的脾气,恰恰是喜欢医治刁钻古怪的疑难杂症。
张葛站起身,走到光头大汉身边,扒开他眼皮看了看,又摸了摸他下颌,替他号了号脉,喃喃道:“有意思,有意思。”忽然大声道:“阿吏!”
草庐中走出一个十一二岁的童仆,躬身道:“先生,什么事?”
张葛道:“你去药房取紫菀茸、贝母、白芍药、前胡、赤茯苓、文火炒的桔梗,每一样六钱;甘草三钱,磨成粉末,拿来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