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时我们有足够多的理由去认认真真地喜欢另一个人,而长大后我们却发现同样多的理由也可以认认真真地辜负另一个人。所以最初的那些稚嫩感情,偏偏会记住一生。
或许真的是,好年月,旧时光。
可是旧时光就是旧时光,永远都只属于过去,只能用作怀念而不是改变。就算扔掉了手链,扔掉了张樟然送给她唯一的纪念,她脑海里和他有关的一切却永远是扔不掉的。
当年出国的前夕,夏沫她把国内的书本杂志,手表饰品都塞给了吕国美,她故作坚强的说一切都要重新开始,这些东西就的当是给她做纪念的。她提着行李站在诺大机场的和吕国美相拥而别的时候,吕国美看到了她手上的那串水晶手链,笑着说道
“要不,把你手上的链子也给我吧。”
夏沫这才意识到最应该丢的东西她却紧紧的带在手上,她取下手上的链子,对吕国美说“玻璃做的,假的,都是假的,你要是想要我到时在国外给你买条货真价实的,纯水晶的。”
她的神色很严峻,莫名其妙的强烈压迫感,让吕国美愣住之后她连忙笑着说道“好,好……只是这条看上去也不错啊。”
“什么不错,大错特错。” 夏沫颤了颤,好像回过了魂,"噌"的站了起来径直走到候机室的垃圾箱就抛进一道漂亮的抛物线,把它扔了出去。
“你这不是浪费吗,给我也不嫌弃啊!”吕国美还没说完,夏沫又要到垃圾桶把手伸进去又去找那根水晶手链,像找什么宝贝一样。吕国美无奈的叹了叹气拍着夏沫的肩膀说道,“你……你这又是何必啊。”
夏沫和张樟然之间的感情沦为泡沫,但是夏沫并没有想过该如何结束,毕竟这也是她人生中的第一段最真的感情,她下意识地想要珍惜。
夏沫看到散落的珠子就会想起和张樟然破碎的感情,一想到这些就忍不住想哭,不管曾经多少美好回忆最后在她心里都变成了掺杂着的那句“我从来就没有爱过你。”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就无情的宣判了她爱情的死刑。夏沫终于忍不住自己的眼泪,她再也无法故作坚强的和吕国美说笑,那一刻她突然明白,所有的唯一到最后还是变成了无法更改的绝决。
吕国美擦拭着夏沫眼角的泪水心疼的说道,“夏沫,别哭了,不值得。”她看夏沫的情绪有些缓和,又接着说道,“就算他爱过你,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只是咱们长大了,那么你就变了,他也变了。爱,不是以前怎么样以后就会怎么样的东西,你懂不懂?这世界上最不靠谱的就是爱了。既然他都不要你了,你就也应该忘掉。”
听到这些,夏沫又忍不住难受起来,紧紧的握住手里的几颗珠子哽咽到,“可我舍不得……”
“爱情是两个人的事,只有一个人的爱情最可悲。夏沫,你别想了,结束了,一切真的结束了。从现在开始,你是你,他是他,你们没有别的关系了。”吕国美扶着夏沫的肩膀看着她说。
夏沫毫不掩饰地哭了起来,吕国美一边拍着她一边轻轻地说:“哭吧,哭完了就过去了,咱们重新开始……”
两个女孩在一起抱头痛哭,冰冷的空气终传递着她们青春的苦痛,尚未被社会麻木的心灵,深深铭记了所有的伤痕。
到了国外夏沫虽然换了号码可是QQ却一直还是在用的,毕竟用了几年还是有些感情的,有时候她会无意的去看看他的动态,只是在QQ上也见不到他的影子。就如同张樟然来到走进她世界的时候一样,他的转身离开的时候也是悄无声息的。果真张樟然再没找她。
夏沫离开的那几年,张樟然一直没和她联系,倒是和吕国美偶尔在网上聊过几次天,虽然他们都想谈一谈夏沫,但却谁也说不出什么。
张樟然说就是在那会儿吕国美曾跟他说过一句话,她说:“张樟然,你都不知道夏沫有多喜欢你。我知道你不爱她,我也知道爱是很无奈的事,勉强不来,但是我心疼夏沫。她是个傻女孩,我不怕她爱你,只怕她恨你,因为她恨你却一定不舍得伤害你,她只会伤害她自己。”
从那之后,他有意无意的会用陌生的号码看看夏沫QQ空间的动态,当看到夏沫空间里手上“Z”字形伤疤的时候才知道以前吕国美的话意味着什么。
有时候在网上看到她点亮的头像不由得选择了隐身,他不知道怎么去面对这个执着偏执的单纯女孩。
毕竟这么多年,说很爱是假的,但要说不在乎,也是假的。
张樟然一边看着车一边看着夏沫手上的伤疤“手上的疤还疼吗?”夏沫摇了摇头,两个人都沉溺于那个已经远去的往事里,出乎夏沫的意料,对于失去爱恋的她来说,如今并没有感到痛苦。
她微微的仰了仰头,肩膀颓然松懈下来,张樟然的车里很整洁,有淡淡的茉莉花的味道,想来不知道哪个暗格里飘出那种花香。
夏沫余光偷偷的看过去,他正在专心的开车,夏沫觉得他们之间没有任何话题可以说,只好把目光转向窗外的风景,看路上的梧桐,看行人,看车辆。
不知不觉耳边传来了熟悉的读书声,摇下车窗车子已经稳稳地停在了中学的门口,看到熟悉的场景。唤起年少时夏沫所有的回忆,伴随眼泪,一齐往心底涌去,有些控制不住情绪,那时候她绕过阳光铺洒的草坪,沿着长长的阶梯走上去,看到爬满常青藤的教学楼,手里抱着厚重的书,嘴角噙着淡淡的微笑,看着正前方的他,两个人相距十米的距离。
夏沫打开车门一只脚刚着地,就被声音唤了回来,“等等我,一起去看看。”
两个人走在多年前的校园里,张樟然说他喜欢一个人坐在操场的高台上,一个人看蓝蓝的天空,晒午后的太阳,心情好了会迎着风跑上两圈,如今他这样的说话语气,和当时的冷静,无异。
好像什么都没变,张樟然还是张樟然,还是那个会静静一个人抬头看天晒太阳的苍白少年,但是好像什么都变了,过去单薄的影子变成了真实的存在,来的措手不及。
他们之间就算隔着一个人的距离还是那么远,那么远。
夏沫从包里翻出一个小本子,小心翼翼的递到张樟然的面前翻到中间的几面“看看吧!”张樟然好奇的看了夏沫一眼,接过本子认真的翻阅起来,看见了里面的文字:
第一次真正的了解他,是在下着小雨的愚人节,原本只是为了捉弄他没想到最后却变成了惩罚他,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为我接受不应该的批评和责备,因为太认真地在想这个问题,我甚至忘了回复他一句“谢谢”。
放学的路上他背着书包,我跟在他的后面只想跟上他的脚步诚意的说声“谢谢”,最后我跟上了他的脚步和他说着话道谢他只是回头冲我笑了笑“男生本来就是要保护女生的”。
听到这句话,我却感觉很温暖,在偌大的校园里,有了要保护我的男孩。因为一句话一个微笑我就这样一直羞怯地、默默地喜欢着他。
张樟然看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天空飘落了几丝小雨,本子上也滴落着水,分不清是他的泪还是天上的雨。
夏沫转头去看他,一身浅色的休闲装,衬的人越发的瘦削,白皙的脸好像被冷风吹的微微透出点红晕,平添了不少生气。
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相交,然后不约而同的投向远方,“谢谢你的信,支撑了我最后苦闷的高中生活!”
“什么信?我没有给你写过信?”他望着夏沫疑惑的问道。
夏沫狐疑的看了张樟然一眼,她夺过他手里的日记本,翻出夹在里面的一封泛黄的信纸说到“怎么可能,明明就是你写的啊,你的字迹烧成灰我都认得,而且上面还有熟悉的真彩哈密瓜味道。”
张樟然透过余光看到夏沫手里的信摇着头说的到,“真不是我写的。”她一时间不知所措,张皇的瞪大了眼睛,“会不会是他?”张樟然还没提起苏宁名字夏沫就匆忙的说道“不可能,他英语那么差,不可能是他……”
夏沫知道苏宁的英语一直都是他的软肋,从小就不好,不是学不会而是不去学,小时候每次英语作业他都是抄自己的,像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花这么大的功夫去写封长篇的英语书信,那时的他连英语单词都认不全几个。
记得初中有次英语课上老师让指着实物让同学念英文,然后在分角色念对指出的实物进行英文对话。
那天苏宁被叫起来的时候,老师手上拿了一卷胶布,指着它对苏宁说“用英语说出它的名字。”
苏宁看着胶布,脱口而出“It is 胶布。”
说完班里哄堂大笑,老师瞪了他一眼强调“in English !”
苏宁看着班里的同学笑的前仰后翻更提高了音量“It is jiaobu,j-i-a-o,b-u”
“好了,好了,苏宁认真点!”老师维持纪律说,就在这时,英语老师抬抬眼,点了夏沫的名字“告诉他,胶布英语怎么说。”
夏沫站起来,回头冲苏宁狡黠地笑了笑,大声的回答到“band”
说完,老师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很好,你们现在组织下语音进行对话。”
夏沫疑惑地微微回头看,苏宁低着头,他紧紧攥着书页的边缘,半天不说话。
过了半分多钟,老师等不及了命令道“start”。
苏宁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
“hi,pig, Can……you……get……me……a……band?”(猪,拿个胶布给我)
苏宁磕磕巴巴的对话和称呼又引得同学一阵笑,夏沫陪他站着,都恨不得窘得躲到桌子下面。
“OK,one more time you say call me pig and I will tape up your
mouth”(好的,你再叫我猪我用胶布堵住你的嘴)
那天苏宁就在一片笑声中完成了和夏沫的分角色对话,夏沫不高兴地坐下,她觉得太丢脸了。
夏沫一想到苏宁以前连简单的英语单词都背不全根本没有能力去写那封长长的英文信。
突然张樟然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看短信朝夏沫说道“下午还有事,要回去了。” 他笑容可掬的看着夏沫,然后将两手插在裤袋里转身离开夏沫的视线里。
夏沫低下头,随意的踢了脚边的小石子,操场边缘昏暗光芒,远处传来一个人男人的声音,忽然一阵猛烈的风吹来,卷起她的长发飘散在空中,地面上的某些细小的沙土迎风扬起,迷乱了她的视线,男人的话却清清楚楚的传来,夏沫眯着眼睛看着前方,是个略微发福的男人朝自己挥着手。
走近之后去发现竟然是以前初三的班主任章牧之,那个时候同学们都兴起叫班主任叫麻子,夏沫一直不理解每次上课的时候认真的看着他的脸没有看到一个麻子为什么同学都叫他麻子,后来从张樟树口中得知他的名字叫“牧之”和方言的麻子读音一样,所以同学们都喜欢私底下那样叫他。
“麻子,好久不见。”夏沫看到久违的班导吐口而出的喊道,说完她意识到自己竟然叫起了老师的小名,连忙跟老师道歉“牧之老师好。”
章牧之眉眼一弯,笑得盈盈生动,“现在都是大姑娘啦,怎么没和苏宁一起?”
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夏沫内心久别重逢的喜悦被遗憾取代,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现在天堂……”
章牧之听后顿了顿,略微感到些许尴尬,连忙换个话题“真没想到我在退休之年再遇到你啊!”
“今年就退休了?”夏沫好奇的问道,章牧之笑着说,“是啊,退休之后就可以在家好好带外甥了。”夏沫伸出双手做出一个恭喜的姿势,章老师拿出兜里的一包烟,抽出了一根边点着火边叹着气,
“我这个外公当的其实有点不情愿。” 夏沫皱着眉头好奇的追问道,“为什么呢?”
章牧之深吸一口烟,不紧不慢的说道,“主要是我觉得女婿配不上燕妮,我好不容易把她培养成大学生,没想到她最后竟然嫁给了一个初中生。”
听到这个名字,夏沫觉得有些耳熟,记得之前在超市吕国安的小吃店那个老板娘也叫燕妮,难道是用一个人,“燕妮?那你女婿是不是叫吕国安啊?”
章牧之一边抽着烟一边连点头,“对对,你怎么知道?”
夏沫微笑着说道,“我前几天光顾了他们的生意,聊起来的,只是不知道燕妮就是您女儿。”
章牧之挥了挥手,“她从小到大都很听我们的话,唯一在婚姻这件事上违背了我的意愿,我和她妈都希望她嫁个老师或是个医生,没想到她千挑万选最后找了个厨子。要不是看他对燕妮好,我最后才舍得把燕妮交给她的!”
他回头看夏沫,夏沫清楚捕捉到了他眉宇之间的一丝笃不快,夏沫笑着问道,“章老师,你是不是也喜欢马克思和燕妮的故事才给女儿取了这个名字。”
章牧之心念一动,拍了拍夏沫的肩膀,缓声说道“这个问题已经很久没有人问了,应该是……是吧!”
夏沫愣了愣,继而微笑:“他们的故事很感人。”
章牧之清了清嗓子,说“是啊,很感人的故事,当年就是因为告诉我故事的那个人而留在了清川……”
“那个人是师母吧?”
章牧之闭着眼睛压低了声音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陪自己走到最后的往往不是影响最深的那个人。”
夏沫静静的听着班主任曾经的爱情故事。
第一次认识章牧之和认识她是在学校的樟树下,她穿着白色宽松的毛衣,乌黑的长发也被梳成两条大麻花,她低着头手捧马克思文学在阅读,路过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她,也撞翻了书,书不小心掉进了樟树旁的水塘里,后来为了还书,两个人一来一往接触的密切起来。
那是第一次在她那儿听到马克思和燕妮的故事,书中的故事很美可是现实的情节却很造化弄人,毕业之后她分配到了老家也就是清川而章牧之有机会去县城,那段时间两个人都是书信来往。写到第100封的时候,收到的竟然是她的喜帖,章牧之一直淡淡的略带微笑的聊着过往,已经略显暮色的校园将他和夏沫的影子倒映在粗糙的操场上。
章牧之说的时候很平静,淡淡的讲述,,夏沫听着他们的故事,看到了他那双棕深黑色的眼睛里流着淡淡的泪,不由得一阵心疼。
人都说相由心生,夏沫深以为然,她一直很相信自己的眼睛,以前采访的时候那些坐在桌对面的人,无论多么强作镇定,她总可以一眼窥破对方心里的急躁和不安,眼前的章牧之虽然很淡定,但是闪烁的眼神骗不了夏沫。
章牧之沉默了一会,突然说了一句“你知道那个她是谁吗?”夏沫摇了摇头,章牧之轻轻的说道,“她就是张樟然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