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不知,那日看翠儿那丫头领着大夫和你们家婆子进门了,我都不知啥回事,直到大夫说是喜脉,才知道二娘那孩子竟是有身子也不敢说!哎哟,这可真是惊了我一额的冷汗,这孩子脸皮薄,也不敢和我说,您说,要是有个啥子顾不及的作出了啥事,可不得心疼死我?”张夫人嘴里说着埋怨,可眼里却全是笑意。
媳妇进门当年就有孕,按日子算,就是新婚期就怀的,这往哪说,都是婆婆最欢喜高兴的事!
“她也是年纪轻不懂事,又怕不是闹出笑话来,您可要多提点她。”秦如薇笑着道。
“嗨,即便不是又咋的?我们还能怪她不成?莫说她才进门不久,她年纪还小,便是晚个两三年再生,我们也是不急的。”张夫人满面的笑。
这话,可是在告诉秦如薇,他们对秦二娘宽容得很。
“如今可是大喜,您就等着来年抱大胖孙子吧!”
“都是沾了您的喜气。”张夫人抿了一口茶,道:“我和她公爹都说了,孙子孙女都好,左右这是头一胎,先开花后结果,结一个好字那才美呢。”
这又是在宽秦如薇的心了!
“说的就是这个理,最重要的是孩子康健呢。”秦如薇笑着道:“我如今也是这个身子了,也不好去看她,就托您照顾着了,她年纪也小,若是有些不妥当的地方,您也莫要放在心里去,二娘这孩子,我是看着她长大的,最是乖顺不过。”
张夫人忙道:“您放心吧,这孩子我们是当闺女一样疼呢,哪里舍得说她半分?她也是真好,和咱们家相熟的人家,没有不夸她的,娶得这样的媳妇儿,真是我们张家几生修来的福气。”
秦如薇只是笑。
又说了好些话,张夫人便说要回去照料二娘,告辞了回去,秦如薇又让人包了好些补品让她带回去。
送走了张夫人,宫嬷嬷端着一杯红枣茶递给秦如薇,道:“表小姐也是个有福气的,您替她择的这门亲就很好。”
宫嬷嬷对二娘的印象很是不错。
“福气不福气,都是自己挣来的,二娘她其实很聪明,知道好歹,更知道什么样的人家才适合自己。”秦如薇淡淡地笑道。
“也是这理。”
秦如薇看向窗外白茫茫的雪,问:“今儿是什么时日了?”
“二十了。”
秦如薇默然,庄楚然走了也有大半个月了,也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冷着,有没有吃饱,有没有遇到不好的事。
宫嬷嬷见她神色有些忧郁,便道:“距离您发动的日子也差不多了,稳婆也寻来了,都是昌平比较有名的,要不要见上一见?”
“不用了,嬷嬷安排她们住下就是,改日再见吧。”
“那么,奶娘,也是该备下了。”
“这还有三个月呢。”秦如薇收回神思,道:“会不会太早了些?”
“备着养着就差不多了,也好熟悉熟悉。”
“可到我生的时候,她们都喂了三个月了,那时候的人奶怕是没初奶好,过了年寻着便好。”秦如薇其实不想寻奶娘,但她也知道不是任性的时候,万一她要是没奶或者不够奶,那就是不美了。
所以,无论生下孩子之后,是不是亲自喂养,奶娘还是要备一个的。
她坚持,宫嬷嬷也不会说不,便应了她。
进了十二月,秦如薇的肚子已经像一只小箩般大,低头,已是看不到自己的脚尖了,不但穿衣穿鞋要人伺候,便是睡觉,也得有人帮着翻身才成。
秦如薇的月份大了,身边伺候的就更紧张了,一天十二个时辰,总要有人在身边儿伺候着看着,就怕突然有个什么状况来不及,尤其是宫嬷嬷,若不是她年纪上来了,怕是会寸步不离的跟着她,紧张得很。
对于身边人的紧张,秦如薇没有半点不耐,她心里只念着一个人,庄楚然。
庄楚然已经去了平洲一个月,可距离上次来消息时,已是半个月了,这半个多月,再没有他的片言只语,秦如薇有些心焦和担忧,连带着晚上也睡不好了。
心里装了事,睡不好,吃得也不香,原本养得红润的脸色很快就憔悴起来,看在宫嬷嬷的眼内,是急得嘴角都冒起了火泡。
“少夫人。”糯米掀帘走了进来。
秦如薇正专心的绣着一个小度兜的花儿,突地被吓了一跳,手中的绣花针就扎进了手里,嘶的一声。
糯米有些慌张,见她有些怔忡,目光落在她手上时,呀了一声。
“少夫人,你流血了。”
糯米慌慌张张地去拿药箱子,待回来的时候,秦如薇已经是吮住了手中的那点血珠。
“少夫人……”秦如薇摇了摇头,再放下手,见已经不冒血了,按下心中不安,强笑问:“慌慌张张的是怎么了?”
糯米摇头,道:“没什么,奴婢听说老夫人发了大火,院子里伺候的含香被罚跪呢,老夫人说要把她给卖了。”
含香,是糯米的同乡,才进府两个月,在老夫人的院子里当个三等小丫鬟。
秦如薇皱起眉,庄老夫人自打庄楚然当了官后,架子摆得比以前在十里屯子时高很多,虽对丫头们也有骂声和不满,可也没听说过她要把人给发卖出去啊!
看着糯米踌躇不安的样子,秦如薇将手上的针线放在一边,小心地扶着腰站起。
糯米也没傻到哪去,即刻上前扶着她的手站起,一边说:“少夫人慢点。”
她力气大,就这么扶着,还乘着力,秦如薇顿时觉得轻乏许多,拍了拍她的手道:“走,咱们去老夫人那边儿瞧瞧。”
糯米顿时一喜,在看到她箩大的肚子又有些踌躇,忐忑地道:“可少夫人您的肚子……”
宫嬷嬷说天气冷,外面又下了雪,可不让少夫人到处走动,免得摔了咋的。
“我这是怀孕又不是生病,难道还去不得别的地方不成?”秦如薇失笑,见糯米还欲再说,便又道:“再不去,那含香就真被卖出去了。”
糯米咬了咬牙,便扶着秦如薇走了出去。
眼见秦如薇要去老夫人院子,墨书等人都如临大敌,又要叫撵轿,又是张罗人跟着。
“都快生了,要真是不动,生的时候可就不好生了。”秦如薇看着那撵轿,笑着让人撤了。
贾嬷嬷等人却道:“备着也无妨,要是走累了也能坐上。”
秦如薇见拗不过,也就作罢,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向老夫人的院子而去。
此时已过晌午,午间静悄悄的,极少人走动。
进得庄老夫人的院子,就见含香跪在院子中央对着大门,秦如薇眉头皱了一下,走到跟前停了停。
含香已是冻得脸色发白,见秦如薇来了,忙不迭的磕头请安。
秦如薇嗯了一声,径直越过她进了正屋,糯米欲言又止,但也知道现在不是求情的时候,快快的跟了上去。
含香是老夫人院子里的丫头,没了解事实前,她不会贸然的插手或者发施号令,比如叫含香起来,不然的话,她就是完完全全的驳了老夫人的面子。
进得屋内,老夫人满面怒容的坐在床上,手边,是一串断了的佛珠,秦如薇瞳孔微缩了缩。
那串佛珠,是庄老夫人常年捻着,已是有些时日,佛珠看上去也极光滑,如今,却散落在一旁。
见秦如薇进来,在屋中伺候的刘嬷嬷等人忙的福了一礼。
“听说老夫人发了大火,这是怎么回事儿?你们都是怎么伺候的?”秦如薇坐下来,淡淡地扫了刘嬷嬷她们一眼,又安抚庄老夫人:“娘,可是有什么不尽心的,您和我说,可别因了下人气着了自个儿的身子。”
刘嬷嬷看了老夫人一眼,赔笑道:“是含香那丫头,将老夫人喜欢的那只梅瓶给打破了,所以罚她跪着。”
老夫人重重地哼了一声,道:“一个二个都不省心,擦个花瓶也能摔破,这都进年关了,这么不吉利。”
秦如薇即刻道:“回头我就让人开了库房,重新给您送一只梅瓶来可中?趁着快过年了,换一个喜鹊登枝的也好,也是喜庆。”
“再说吧。”老夫人不甚在意,只看着她急问:“这些都不算啥,倒是然儿可是回来了?有没有信来?他是去干什么呀?这都去一个月了。”
秦如薇心里一窒,淡笑道:“他还没回呢。”
“都这么久了,什么事儿要办这久?我这心总有些不安,你说他是不是出事儿了?”庄老夫人眼圈发红,又一指手边的佛珠:“我这佛珠,才换的绳子不久,这就断了。你说,若不是……”
“老夫人!”秦如薇的心狠狠地一跳,指甲掐进了手心,截住她的话:“夫君他什么事都没有,也不会有事,说不准就在回来的路上了,别胡想。”
“这怎能叫我不想,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他要是有个什么好歹,我也不活了。”庄老夫人瞪着眼,看她神情淡定,不由心火来,想也不想的就刻薄地道:“你就半点也不紧张关心?是了,你如今是金尊玉贵的郡主了,便是他有什么个好歹,你将来也是不愁的。”
这话,可是有些诛心了!
秦如薇气得脸色发白,看着庄老夫人,不敢相信这话会从她的嘴里吐出来。
庄老夫人也知自己失言,触及秦如薇那噬人的目光,便有些心虚。
气氛一下子变得十分僵硬和诡异,一屋子的下人都跪倒在地不敢抬头。
“您放心吧,他定是好好的,您也知现在也下了几场大雪,怕是因此封了路才耽搁了呢!”秦如薇深吸一口气,她的太阳穴突突地跳,若不是因为这是庄楚然的母亲,她肯定就忍不住要开口骂了。
真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庄楚然是她要牵手一辈子的夫君,她难道不紧张?
庄老夫人这时也不敢多言,只闭着眼点了点头。
秦如薇见此也不再多言,道:“娘也是累了吧,刘嬷嬷,伺候老夫人歇息,这佛珠收起来,回头我再寻个高僧重新盘起念经。”又对庄老夫人道:“外头那丫头也跪得差不多了,娘就饶了她这一回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