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了。常常。常常就笑了。挤出了一堆新的鱼尾纹。“烟抽太多了对身体不好。”他把烟摁熄了。睡了去……梦见徐志摩。“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你记得也好,最好你忘了,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芒……”梦见她好看又冷冷的容颜,梦见她一个人在安克拉治机场斜阳依旧的午夜里哭泣……梦见她从布鲁克林桥那头走来说:“我有你的孩子了……”梦见他被土人架着在翡翠绿的河口跟她举行婚礼。梦见她在湿冷的伦敦街上拉着行李,等着第一班车。他决定沉迷在工作里,像是成功了。她开着她男人的车来接他。他说:“要不要换个音乐……” GeoGe Mastalli在车厢里轻轻的又唱着:“La fille près de qui je dors…… Voyage.”
她开着车,冷冷的。“普吉岛,有没有去过?”她看着远天,雷雨的夜里。“喔。”他想找烟抽。他分辨着她话语里的意思,长大了,多了点装扮,颈项的链子适意地抚住起伏的胸口。“我们认识多久了,你猜?”她笑起来真好看。她不记得她曾经笑过。其实,她笑得很艰难。“我猜你背后有颗痣……”真坏,他自己也觉得。她又笑了。他喜欢她笑的样子。“很远吧!我也不知道。”他说谎,只是为了补住另外一边的缺损,他要故意地忽略她生活里另外一边的缺损。她知道。他想要去度假,他觉得自己像是分裂在车子里的变形虫。他听见自己说。
“很好啊!”他找着了口袋里的烟,然而他跟她的脸都扭曲了。她送他回去。看着她跟她男人的车在巷子口淹没,他点了根烟。突然漫无目的地走了起来。突然哭了起来……觉得好冷,好冷。他想跟她说:“你要在欲望的国度里游走吗?这里除了冰冷以外,已一无所有。”然而,他知道,他知道她要跟随着进来了。一如后来他进入她的躯体。她蛮横地进入了他的灵魂。她想了很久,才问说:“那你告诉我,为什么我不能离开你?”他撩起她的衣服,在胸前吮着。“可口,大小适中。像好吃的甜点,入口即化……好吃……好吃……好吃。”他还是在她的衣服里吮着。他知道,她恨他。所以在普吉岛回来之后,就再也没有联络了。她哭了……哭得很凶。“我不是没有对自己发誓过,在也不纠缠你了。”很吓人的。他那么说。她坐在他身上粗暴地褪去了他的衣服裤子。她捻亮了灯,看着他,想看得清楚像再也不能看得更清楚了。他躺着,失神地想伸手去拿烟,像溺水吧。失神的想抓住一根草。肋骨在瘦弱的肌里间起伏,她俯身吻住了他的嘴,企图在他做任何许诺之前,听闻得住。她不想让他的许诺在风里散移。“不许说……不许说……”她想。只是吻他。“我恨你,我恨你……”她只是低啜着。“我爱你!”却从来都没有对她说。他怕看见她清澈的眼瞳,怕看见自己的污浊,怕看见自己的怯懦,怕看见未来……她紧紧地伏在他的身上,他觉得自己是一池的水漫住了她,她知道他漫在一池水里。他渴望像冰一样的冻住她,她在他身上哭着睡去……他轻轻地让她躺住,扶住了她的枕……她将他躬身的身子扶正,让他靠在她的肩头……他们睡得很甜,睡在南风初起的草原里……他疯了。圈子里的人都那么说。“该疯了,也是……”写的东西语无伦次的,老谈到妒忌与愤怒在分离这事项上的必要。逢人就说:“你就拿去了我的灵魂了吧!我还有身体哪!”说的也是,看起来就活生生的是个没有灵魂的躯体。“我们的梦是在遥远而美丽的地方!”他所有的朋友只能一一散去。“带我去我的沉默的岛好吗?”他终于哭泣了起来,在下午一轮缺损的雨后的彩虹下,他只是哭泣着,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他很想她,她不住地移动。他像鲠住了在喉间吐不出鱼刺的人,无法去对人说。他躺在公园的草地上,望着新起的月,努力地要记住,他们相识的任何一刻……“这是一种惩罚吗?”他梦见他枕在她的怀里说。她是个旅人,他知道。“而我是只青鸟!”他笑着发不出声音。“啊!真想听听‘Voyage’啊!”他知道,只要能说出“我爱你”,她就不会走了。“是吗?”他也怀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