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风是我们最初的名字
韩梅梅虽然才十七岁,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内心却时时刻刻充满着青春将逝的紧迫感和焦虑感,时时刻刻觉得年华老去!她觉得自己的大好青春都要被这无聊的课本消磨了,可是又不得不用功,早上晨读晚上自习,兢兢业业心无旁骛,教学楼外的玉兰花开了,她都没来得及细看,黄昏的街灯照得半里大街恍如《半生缘》里的沈世钧和顾曼桢走过的旧路,却留不住她匆匆的脚步。她有时发怒诅咒,真想把所有的课本通通撕烂,然后还要狠狠跺上几脚,我的青春怎么能这样平淡琐碎,青春应当是对酒当歌、鲜衣怒马、名剑江湖!她怎么可以这样浪费自己的青春,可悲的是到现在她都连酒都没喝过。
特别是到了高三,她更加觉得这个世界越来越假兮兮,又偏偏要装作光亮,就像是一块香香的肥皂,看上去洁白干净,哪想得到其实最爱和污垢打交道,活该最后要化为乌有。她的成绩原本就比较好,可是有些朋友不知为何,进了高三就变得很古怪,经常在考试前夕时,顶着一个黑眼圈对她说:"哎,韩梅梅,糟糕了!昨天你复习了没,烦死了,我昨天一点都不想看书,很早就睡了。"不知在提防她什么?
为什么不把眼光放远点?你的竞争对手不是身边的人,不是我,而是全中国数百万学子。为什么人总是只看眼前?那就别怪我把你变成惊弓之鸟。终于,受不了的韩梅梅露出灿烂的笑容:"有啊,我几乎读了个通宵,没想到现在精神还很好,今天的考试很有把握。"
更加祸不单行的是,她又要转学了,这都拜她父亲大人所赐。她爸爸别的特长没有,兴趣倒是有两样,一是结婚,二是离婚。每次她父亲换一个老婆,她就要换一个学校,她很奇怪自己怎么会陷入这样的怪圈。这次她父亲娶进门的是第四个老婆,也是她换的第四个学校。她觉得她父亲并不关心她,不然不会在她的高三下学期,她的人生中至关重要的半年,让她转学。
火车依旧不徐不缓地开着,活像享受夏天休假的圣诞老人。她的父亲大人倒是挺有情调,带着她和她的新妈妈,说这一路风景很好,坚持要坐火车。她的新妈妈更是拿出腔调教育韩梅梅:在人生的道路中要偶尔停下来欣赏路过的风景,不要只知道赶路。韩梅梅不卑不亢地说:"阿姨,大道理谁不懂,问题是我现在能停得下来吗?"于是她爸爸又是了解又是同情地看了看自己的女儿。
话还没说完,火车就进了地下通道,眼前顿时一片黑暗,疲倦的韩梅梅干脆闭上了眼睛,等到拐出来的时候,韩梅梅听到耳旁一声声克制住的赞叹声:"真美啊!"心里有点疑惑,一睁开眼,就看到两旁一望无际的油菜花海,野外的热风呼呼地吹着,一亩接着一亩的油菜花,像是没有尽头地摇曳着,中间偶尔点缀一两间白墙黑瓦的小屋,更衬得那金黄色的颜色浓烈得像是阳光流溢的色彩,连接在后面的是无垠的碧蓝的天,天空的朵朵白云在那里张牙舞爪,只有梵高的眼里才会出现这样的浓墨重彩!韩梅梅彻底爱上这样的轰轰烈烈,心情大大激荡起来。
没人褒扬他,韩梅梅的父亲不得不亲自动口,在那里得意地表扬自己:"所以说,人不能永远待在一个小地方,那样只会变笨。这就是我经常转移生活地点的原因,你看,这里多美!"
韩梅梅光顾着欣赏风景,这才是青春张扬的颜色,为什么我们的青春要被学校逼得那般惨白无光?既然姹紫嫣红开遍,怎能全都付于断壁残垣?韩梅梅心里直赞叹,根本没时间搭理她的爸爸。
经过这片原野,就到了他们要去的小城,小城虽然没有原来那个住的商业城市那么繁荣,却让人过目不忘,因为它另有一种热腾腾的质朴,一种斜阳般的暗红。红,一定就是这个城市的名字。他们下了车,安顿了一下,韩梅梅也不顾自己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身体困乏,自个儿先到城市逛了一圈,这个城市很特别,有很多香气四溢的小吃,街道大部分都用青白色的石板铺就,虽然地处商业街,两旁的商店却都是仿古建筑,一律用红砖砌成,堂皇古雅,韵味十足。窗棂是雕花的白色石雕,在一簇红中特别亮眼,屋顶上是白色的燕尾脊,斜斜向天穹飞去,宛如一弯弦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