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宿舍,洗漱之后躺在床上背了一会单词,但眼前总浮现出那一盒饼干的样子,耳边萦绕着与蔚博然今天的对话,心烦意乱,便将书丢在一边用胳膊捂住眼睛迷糊起来。
熄灯后舍友们仍闲不住聊天,我却要将将睡去,突然手机震动的声音响起,我眯起睡眼打开手机,是一条QQ信息,只有一个字“喂!”后边跟的是一个吐舌头的调皮表情。
我精神了一些,发我信息的是一个有趣的妹子,跟她聊天总让人觉得现在仍是天真烂漫的年纪。记得与她初识是在高二刚刚开始的时候,有一天,我QQ收到一个来自上海的漂流瓶,内容是一首奇怪的小诗:
君把一卣煮我倾世之泪
君赋一言和我诀别之歌
君舞一剑共我决死之姿
力拔山兮气盖世
乎为君解“奈若何”。
ID是一个让人遐想忧伤与光明的空灵名字——光圈与白鹅羽。
我完全不了解这个瓶子是什么目的,似乎是在讲述霸王别姬的故事,又像是对一个人表达同情与离别,或许只有当事人才明白其中真正的意思吧。我猜想这个妹子应该是想这些文字传达到某人眼前,但又不敢让这些文字传达到某人眼前,所以才让它沉浮在网络的海洋之中。
我在下面回复道:
汉兵已略地
四面楚歌声
大王意气尽
虞兮何聊生
PS:卣应是盛酒器而非煮酒器;乎为君解“奈若何”的“乎”应为“胡”吧?
发送不久我的QQ就闪烁起来,果然是那位“光圈与白鹅羽”加我为好友,我同意之后,她只说了一句“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的人很讨厌?(鬼脸)”头像就变成了黑白颜色。
后来熟络了,我了解到她也是高二的学生,那首小诗是她写给她的初恋,她前男友原本学习很优秀,却在高考中失利了,大有“天要亡我,非战之罪也”的悲怆,而然她们早就分手,所以不能将小诗送到他的面前。她自然也问到了我的感情,我当时出于一种鸡贼的心理,告诉她我从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喜欢的人。
一来二去,我们渐渐变得无话不说起来。
“嗯?”我回复了一个兔斯基扭屁股的表情。
“在干嘛?”
“挑灯夜战英语单词,山东住校生的苦逼生活是你们上海通校生所不能理解的。”
“今天我也住校了哦,感觉还好吧。”
“你怎么住校了?在家有电视看有电脑玩多舒服?”
“我转校了。”
“怎么这个时候转校,不会影响课程么?”
“我学籍不在上海,高考要回老家,所以先回来适应一下。”
“老家是哪啊?”
“嘿嘿……如果说我见过你你信么?”这条信息回复的要稍微晚一些。
我恍然大悟,写道:“你……你……你不会是七班刚转来的那位同学吧?”我想起晚饭时那个甜美的笑容,“光圈与白鹅羽”,确实像极了云端的天使。
“呵呵,你与我想象中的一样,高高瘦瘦,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留着长发,有点小帅,斯斯文文的就像一个书生。”
“呵呵”。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她了。
“咦,你都不想夸奖我一下?”
“嗯,你很漂亮。”
“什么嘛,平常你的话不是这么少的,有心事?”
我哪能将于小午的事情告诉你,如果你知道我骗了你你肯定会鄙视我的吧?
“嗯,蔚博然你知道吧?就是吃饭的时候坐在我对面的那个男生,他要我进音乐社敲鼓,可是我敲不好,但是他是我的朋友,总不能驳他面子。”
“你还会敲鼓?是少先队时敲的那种么?咚咚咚……”
“(汗)是架子鼓好吧?”
“(花痴)哇,好帅!明天我能去看看么?”
“喂!我都还没有决定呢。”
“去嘛,你什么时候去活动室?”
“明天下午晚饭后吧。”
“那明天见喽,拜”她的头像变成了黑白色。
我将手机扔到枕边,舒了一口气。其实我是想参加音乐社的吧,只是少了一个台阶下而已,既然她替我做出了决定,那我就权当去耍一次帅吧。
第二天,早早吃完了晚饭我与蔚博然来到音乐社活动室,里面还没有人,这让我放松了一些,蔚博然努嘴指了一下墙角的架子鼓;“试试?”
我忐忑的点了点头,坐下抽出鼓槌做好开始的准备,不经意间发现窗外有一个身影正在向内张望,蔚博然也寻着我的目光向外看去,果然是她,蔚博然满脸堆笑的开门迎了上去,说:“同学,干嘛站在外边,快进来吧!”
女生跟在蔚博然后边走了进来,右手在胸前对我轻轻摆动了一下,说:“嗨!”
我对她微笑点了点头,虽然在QQ已经聊的熟络,在现实中果然还是有些腼腆。
蔚博然愣了一下,右手在腰间偷偷对我竖了一下中指,然后用极度轻柔的声音对她说:“同学,你来音乐社是有什么事情么?”
“那个……我是看到有人敲鼓……”她的声音果然如蔚博然所说,清澈的就像月光下的浅溪。
“哦……你一定也对音乐感兴趣吧?”蔚博然与女生总是自来熟。
“谈不上兴趣了,只是觉得很帅气而已。”
“如果想学我也可以教你呦。”
“呵呵……”
蔚博然显然用力过猛,让人家一是语塞。
“哦,我认识你,你是高二刚刚转学来的那位同学吧?”明显蔚博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忙转移了话题。
“嗯”她娇羞的答道,应该是也听说了自己的校花传闻。
“我叫蔚博然,能问一下你的名字么?”
“萧月”我心中暗说,她曾经告诉我过:她的父亲是最后的知青,17岁时在扬州认识了她母亲,那天她父亲用手推车运完了农场垫路的黄土,在瘦西湖的路灯下面复习高考书,隐约听到笛箫的声音,峰回路转,终于在湖边见到了她双腿残疾坐在轮椅上的妈妈,后来她父亲为了她母亲的病情,放弃了老家政府安排的工作,一家在上海治病、生活,有了她之后,她父亲感念那晚月光下羌笛怨柳的画面,便给她起名萧月。她告诉我她崇尚她父母之前不离不弃的爱情。
“我叫萧月”她清脆的回答道。
“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蔚博然卖弄起来。
“哇,学哥好厉害!”
“呵呵……还好……那个……你声音这么好听肯定唱歌也很不错吧?要不你也加入音乐社吧?”想必蔚博然此时的心都开花了。
萧月看了我一眼,我一时也弄不清是否希望她加入音乐社,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她沉默了片刻,对蔚博然道:“可是我不会任何乐器,就连乐谱都看不懂……”
“没关系,只要有兴趣就行。”
明明蔚博然向来只收音乐特长生中的佼佼者的,我加入已经是他假公济私的特例了,没想到他就这样轻率的吸纳了萧月,想必萧月即使只会唱《两只老虎》也没有关系。我心中不由生出一丝醋意,但我明白这不是出于喜欢,而是出于雄性动物强烈占有欲的本性,毕竟是我们先认识的。
正在等萧月回应的时候,教室的门开了,是小午走了进来,她看我坐在架子鼓旁,又看了一眼萧月,先是一愣,然后重归淡然的说了一句:“晚上好”,萧月微笑回应了一下。小午又看向我,说:“刘晔,晚自习的时候你数学作业本给我看看。”
“哦”我已经习惯了她这样的语气。
她走向墙角边从柜子中抱出了那个巨大的琴盒,应该是要开始练习了。
“闫午,那个……从今天开始,大晔子和这位萧月同学就正式加入音乐社了,表示一下吧?”蔚博然怕这位冷若冰霜的女生带给萧月音乐社并不欢迎她的印象,提醒小午说。
“我叫闫午,欢迎。”说着,她的弓弦下飘出一串音符,“欢乐颂”,她自顾自的说,原本欢快的曲子,我看着她没有丝毫波澜的脸总感觉有点变味,不知道她比赛的时候是否也是这样。
等她演奏结束,萧月立即鼓起掌来,大喊:“太棒了!”然后又将期待的目光移向我,全然忘记了蔚博然拖她进音乐社的事情。
我偷偷看了一眼小午,她似乎也在注视我,我会意,舒了一口气,鼓槌碰击两声后尽情的敲了一段《爵士芬克》,这是我现在唯一能完整敲完的节奏了。
“好帅!”萧月报以热烈的掌声,蔚博然双手抱着,脸上挂出带点得意的微笑,小午也跟着萧月稀稀拉拉的拍了几下,我敲的不熟练,想必蔚博然与小午早就听出来了。
少时,音乐社的其他成员也陆陆续续走了进来,他们晚饭后的练习时间到了,萧月略显尴尬,打了声招呼跑了出去。